李谷寫了一夜的信,王著也開始給相熟的同僚去信,他雖然年輕,官位也遠不如李谷,但他是藩邸舊人,卻又有自己的優勝之處。
秦越自然也跟着展開自己的行動,他給張永德、王彥超、曹國華、王審琦、老王景寫信,表示堅決不奉詔,同時勤練兵馬,準備討伐逆臣,勤王救駕。
這些寫給各鎮節帥,寫給朝中百官的書信,比及天明,就被三十位騎手揣進懷裡,快馬疾馳出城。
秦越早準備着這一天,唐東率斥侯花了小半年的時間,在沿途設好了換馬點,以及接力信使。
李谷不僅寫信,還發文,號召西川二十八州,自今日起,全歸秦越節制,爲討伐逆臣作準備。
其實,這纔是秦越最想要的。
有了李谷這一句話,各州稍作配合都很可觀。
一州徵兵一千,便是小三萬人。
一州供養一千甲士,也不是難事,如眉州、嘉州、蜀州等富裕州,養上五千都沒問題。
有了李谷這一句話,秦越就成了有實無名的劍南西川節度使了。
基本盤擴大若干倍。
……
久違的聚將鼓在節帥府裡突兀響起。
“咚……”
“咚……”
“咚……”
鼓響十數聲,在家休沐的王山才反應過來,一把推開膩歪在懷裡的妻子,吼道:“備甲。”
妻子陳氏不明所以,以爲夫君鬧着玩呢,還膩過來嬌笑道:“好好的,備什麼甲……”
迴應她的,是一記脆響的耳光。
“大帥點將,豈容兒戲。”
王山自去外間,陳氏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流出的淚水抹了,胡亂將衣服攏了攏,便跟着出去,見王山已在親衛的幫忙下套好了胸甲,才止住的淚水又流了出來。
王山不耐煩妻子的女兒作態,沒好氣的道:“哭啥哭,老子若是出征,你自回孃家呆着。”
“啊……”
王山沒作解釋,也不等親衛,接過兜鍪便急匆匆的往外跑,此時第二通鼓聲已響,他可不想成爲大帥法刀之下的亡魂。
出府,上馬,揮鞭急催。
戰馬咆嘯着撒開四蹄,巷道飛馳。
王山還擔心撞着人,出了巷子,來了街上,卻發現已有兄弟呼嘯着在前飛馳。
鼓聲咚咚,馬蹄隆隆。
驚亂了百姓的步伐,驚顫了女郎的胸衣,波濤洶涌。王山沒心情欣賞悅目美景,一路揮鞭到節帥府前,將馬一棄,對也不知是誰的親衛吼了一聲,便急步進府。
到了小校場,已有不少兄弟們在了,李行在忙着宋羣爲索理甲冑,王山聽那二通鼓尚未畢,呼出一口濁氣,對空着手的宋羣道:“幫某也重系一下,沒收緊。”
“誰打的結,都打死了。”
王山苦笑道:“安穩久了,着個甲都手忙腳亂的,可知何事?”
“不會連軍紀也忘了吧,閉嘴,木司馬來了。”
王山見木雲罕見的穿着一套新出的紙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在軍中誰也不怕,就怕不苟言笑的木司馬,連忙扶扶頭上的兜鍪,不再說話,三人很有默契的一邊系甲,一邊走到那條白石道上。
這白石道分左右,每塊都四方四正,恰好是一人一位。
前面六個位置沒人敢佔,後面的,卻是先到先得了。
“咚咚咚……咚咚咚……”
三通鼓響起,鼓聲急如密雨。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待到劉強挎着戰刀出來,若大的校場開始鴉雀無聲。
“大帥升帳,諸將報名唱進。”
左首位的木雲率先向大堂走去:“行軍司馬木雲,參見大帥。”
緊接着是甲寅,他雖住在後衙,但這是正而八經的點將,還得從前門唱名以進:“虎牙軍兵馬都指揮使甲寅,參見大帥。”
“虎牙第一軍都指揮使花槍,參見大帥。”
“虎牙第二軍都指揮使鐵戰,參見大帥。”
“虎牙第三軍都指揮使石鶴雲,參見大帥。”
“虎牙第四軍都指揮使趙文亮,參見大帥。”
“虎牙第二軍都虞侯王山,參見大帥。”
……
大堂上正位端坐的,卻不是秦越,而是李谷,自家大帥一身紫袍,按劍侍立於其右手,這讓王山大爲訝然,而右邊首坐,又坐着一位身穿紫袍者,卻是觀察使王著,這讓王山的眼角多掃了他兩眼。
在王著之後,又有曾梧、韓徽、房進、鄒衍等文官,看來他們是早有通知了,唯對武將嚴苛。
王山雖然訝異,但眼下卻不是問話的時候,行禮畢便退回自己的位置上,眼觀鼻,鼻觀心,兩隻耳朵卻兔子般的豎了起來。
秦越自己也還沒搞明白李谷這是唱的哪一齣,一來就說要升帳點將,還有些蠻不講理的把帥位給坐了。
但李谷年紀與官位都擺在那裡,再說了,他如此安排,必有深意,秦越心甘情願的做小,索性也不去下面位置上坐了,扮成了他的侍者。
李谷對他的識相頗爲滿意,還特意拍拍他的肩膀,滿是孺子可教的鼓勵。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蔘見畢,李谷蒼老的聲音響起:“老夫今日且佔這位置坐一坐,京中的變故,想來大夥都知道了,如今,奸臣纂位,少帝蒙難,先皇一世基業毀於一旦,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今日已以大周趙國公、司空、西川二十八州資政的名義與你們秦帥、王觀察使聯合署名,明告天下,當東出勤王,討伐逆臣。
然而老夫老矣,已拉不開勁弓,所以,除惡殺賊之事,要靠你們了……來人,請先帝遺像。”
早有兩位侍者過來,一個抱着卷軸,一個搬着梯子,快手快腳的在大堂正中釘上釘子,懸上遺像。
也不知這遺像是何人所作,畫的栩栩如生。
這是幅半身像,非常罕見,只見那畫相上的郭榮身着絳色常服,頭戴烏紗襆頭,五官立體分明,濃眉飛揚,短髭如刀,雙脣緊抿,最特別的是那雙眼睛,炯炯有神不說,彷彿是活的一般,怎麼轉都彷彿看着自己。
甲寅看了都不自禁的毛骨聳然,更不要說那些從未見過郭榮真容的人了。
而秦越卻是大驚失色,這樣的繪畫技法,只有後世纔會有。
難道又有一位穿越者?
李谷一見衆人神色,心中頗爲滿意,當下起身,步下臺階,以目示意,呂端立馬起身,站於案左,朗聲贊唱:“諸君起立,文武序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