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江陵城的路上,廖立很高興。
高興的點不僅僅是在於自己得到了農學上從未聽聞過的秘法,更是在於這位鄉野之間的小郎君,對着自己如此尊敬,又說話得體,很讓人舒服。
廖立欣賞的是有才華但謙虛溫和的荊州後輩,在他看來,任何有才之人,都不可能越過自己,所以他很不喜歡恃才傲物之人。而世上大部分的少年人都是驕傲並且沒有真才的廢物。
他一時間心緒翻飛,不能獨自居於車中,於是掀開了車簾,對着習珍笑道,“重之!你以爲,李承李小郎君,其人如何?”
“進退有禮,有才之人,”習珍想了想,給了一個客觀的描述,“雖處於陋室之中,不改本色。”
“的確如此,的確如此!”廖立嘆道,“荊襄人士,出彩者何其多也!前者有鳳雛臥龍,足夠爭先天下之俊才;只是論起來,後生一輩中,能有才者,還不能凸顯,這李承,的確是不多見!”
“就算是再不多見,也是要人栽培的,”習珍笑道,“今日若非太守青目,他如何能出彩?且今日小子獻策,太守贈紙,只怕是過些日子,又是一段佳話了!”
廖立捏須得意一笑,“重之此話差矣!李郎君的田策,若是真的有效,我只是贈紙,如何是佳話?只怕是世人都要譏笑我太過小氣了,”
他心裡打定了主意,只要是三日後再來此處看過夏糧的收成的確是真如李承所言能夠達到指定的產量,他就一定要提攜於李承。
要在江陵城之中找到一個、讓他一個無法回絕的大獎賞,而這個事兒,乃是他作爲如今荊襄士人翹楚特有的權力,卻是不必和習珍細說。“三日後,習都尉可要再來?”
一來習珍乃是武官,二來兩人也不是盡熟之人,廖立熟悉的人,在江陵城之中。
“只怕不得空,若是得空,必然來的,”習珍也很是好奇,適才交談之中,他極少發話,只是認真聽着兩人一來一往的說話,在言語之中,李承似乎對着其餘的事兒,也頗爲精通的樣子,這個人,是位有才幹之人。習珍心裡下了一個斷論。
至於說才幹如何,是大才還是小才,如今卻是看不出來。
動亂的時代,往往是對人才極度渴求的時代,也是人才能夠脫穎而出迅速成爲掌握天下風雲的時代。
習珍本人就是如此一個鮮活例子,從劉備佔領荊南四郡後,習珍出仕,不過是幾年時間,風雲際會青雲直上,就擔任了一郡都尉之職,這個際遇,若是換在太平年間,就算習家乃是荊襄大族,擁有足夠的人脈和地方基礎,也根本不可能短短几年之內,就成爲了兩千石的高職,要知道,在一郡之中,這已經是武官最高的職位了。
“我這一番北上,要先去都督府述職,”習珍說出了自己來江陵城的目的,“若是無其餘的事兒,幾日後也要南下返回零陵。”
“都督府?吾卻是不去了,”廖立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劉豫州宣召,我即刻要入蜀,就在江陵城內找潘承明盤桓幾日罷了!”
潘承明就是潘濬,如今的荊州治中從事,是荊州地面上的文官第一人,廖立不願意去都督府這是正常的。
如今的荊州都督乃是關羽,他和廖立兩人都是心高氣傲之輩,又是文武殊途,自然是合不來。況且廖立原本是就深受劉備器重,自詡乃是荊襄人士之中,如今是僅次於孔明的厲害人物,原本不弱於他人,顯然不願意去和關羽接觸。
兩人和侍從們行了半日,終於到了江陵雄城,昔日赤壁之戰後,曹仁佔據此地,被周瑜連續攻城多日,終於被迫放棄,彼時這座城池殘破不堪,人煙罕至,一塌糊塗。
而劉備勢力佔據此地後,將江陵城定位爲北伐的根基之地,將其定位於極高的位置,關羽精心營造多年,恢復許多元氣,只要是不再打戰,人心思定,沒幾年下來,江陵城恢復如舊,更勝從前,如今乃是和長江之北的襄陽樊城一樣的巍峨壯觀的大城池了。
廖立和習珍就在城門處分開各自行事,李承這個人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有沒有人推波助瀾,當然廖立也不是什麼保守秘密之人,大嘴巴是他的特色。幾日之內,江陵城就流傳起了城外飛鳥莊有一個李瘋子在這個時候種稻子的謠言,這個謠言一下子就傳開了。
“有人在此時種稻?”江陵城中一處官邸,潘濬正在設宴招待廖立,荊州治中從事是荊州一州的左貳之官,如今的荊州牧沒有旁人,UU看書 www.uukanshu.net 就是劉備自己,而荊州治中從事就是輔佐荊州牧的文官首領。
劉備不在荊州,故此荊州的文官都以潘濬爲首,除卻軍務之外,其餘的政務都是以潘濬爲主理,今日潘濬特別設宴招待廖立,他也知道廖立的性子,知道此君喜歡排場。
潘濬聽到了廖立所言之人之事,不由得也來了好奇之心,“公淵,如此之事,可是真的?”
廖立微微有些不悅,“吾親眼所見,豈能是僞!”
“非是說公淵所見爲虛,只是那夏糧已經收入,如何得知產量?若是那李家郎君從別處挪移了穀子來充數,你又如何得知?”潘濬見到廖立神色不好,也不生氣,謙和解釋道,“就算是三日後再去,也是不見得能是真的了。”
“吾焉能沒有想到此處!”廖立笑道,“已經交代村老,更是行文於亭長,一定要他們代爲監督了。”
這可不是什麼妥當的做法,畢竟廖立乃是長沙太守,職權是管不到南郡的。細論起來,乃是越權之事。若是潘濬心胸狹隘一些,必然是不高興的。
潘濬微微一笑,也不生氣,他擺擺手,讓侍從出去將江陵城守門官員的相關文書帶回來,侍從不一會帶回,潘濬一看檔案,點點頭,“李鴻,的確是昔日江陵城的守門小吏,只是舊年身子不佳,就辭了差事兒出城休養了,恩……的確是住在飛鳥莊。”
廖立笑道,“我和習重之一同得見,自然不會是假的,且那日也有佃戶作證,說今年收成極好,較之往年多了幾成。”
“承明!路有遺賢,君之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