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立這時候還是要先看過李承的夏糧收成如何,才能對李承所說的那幾樣東西予以確定真實性,李承點點頭,“如此極好,寒舍雖然簡陋,但必然潔淨,請太守再來就是。”
廖立珍而重之的將自己所寫的資料放入了一個紅漆的盒子裡,“此法若是有用,那麼必然就是要推行天下的,依你之見,該如何推廣?”
“且不着急推廣出去,”李承仔細想了想,還是要承認現在荊州的力量不算行,“若是真的要推廣,還是應該先在蜀中,蜀中天氣溼熱,風調雨順,又無冰雪之災,恰好可以採用此法。荊州地帶,如今卻也不必着急——萬一傳到了東邊地面去,那邊也要多收糧食了。”
東面,自然就是江東地界了,廖立和習珍對視一眼,廖立點點頭,“這話不錯,”
廖立和習珍身爲荊楚士人,既然是在此地出仕,那就必然是已經依靠了西邊,而不是東邊,故此,李承對於東邊的提防頗讓人喜歡,特別是讓廖立覺得,這是忠誠可靠之人,“這法子有效的話,還需要保密謹慎—只是你如今又使出來,左右鄰舍之人均知了,如何是好?”
“小子人微言輕,就算是偶有提高產量之法,世人也絕不會覺得是法,在小子這裡如此年紀種了好莊稼,一定認爲還只是幸;”李承對着廖立拱手笑道,“而太守乃是我荊楚良才,一言既出,天下皆知。以太守之身份,若是到了蜀中玄德公駕前,只要有所進言,必然會在蜀中推廣。這纔是託付給君之必用也!”
李承絕對不是藏私之輩,實際上這些種稻的經驗,只要一旦被人仔細揣摩研究,也是很容易被看穿的,他來這個時代,可以做很多事情,但絕對不會只種田,在滿足自家溫飽的情況下,將先進的技術傳遞出去,這是李承樂見的。
在改善自己生活條件的同時,又能兼濟天下,何樂而不爲呢?
而且正如李承所言,自己的傳播力度和速度,絕對是和廖立無法相提並論的。
要知道廖立不僅是被諸葛亮看重,劉備更是十分仰仗,建安二十年,就拜時年還未滿三十歲的廖立爲長沙太守,而荊州一州,也只有九郡而已,如此無論是真心看重廖立還是千金市馬骨,廖立的名聲一直很大。肥田增收,這個事情如果真的能讓廖立來推廣,效率一定會非常高。
這個時代的農民真的太苦了,苦到李承都不得不掩面而不敢直視,老薛頭爲什麼要無條件將薛四娘送給李家爲奴婢?因爲起碼在李家能夠保證薛四娘吃得飽,如果不是因爲需要薛大牛在家裡承擔壯勞力的幹活和承擔勞役,他也一定會把薛大牛賣給李家。
還有一個叫做張圖的逃難之人,從北邊逃難而來,一路乞討到了飛鳥莊,李承看着可憐,也收留了他,張圖更好打發,只需要在片瓦可以容身,李家能夠給一些飯食餓不死,其餘的什麼事兒,張圖都肯做。
這就是這個時代最普通人的際遇,豪門大戶那是萬里無一,而李家這樣能夠衣食自足的人家,也是人人羨慕的中產階級了。
不是聖母心,而是作爲一個有文化有理想有追求的現代人,不會吝嗇對旁人力所能及的幫助。李承最需要有人去推廣這個事兒,一來是幫助世人,二來,也要以此作爲進步之資。
雖然李承不預備着用種田這樣的事兒來追求進步,但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遇到了廖立,怎麼可能不用上他的勢?
廖立如此說,李承自然是要答應,而且答應的非常爽快。
對於李承的識趣廖立十分滿意,撫掌嘆息,他對着習珍點點頭,“李郎君心中有大丘壑,非常人可比,的確是咱們荊州人士的後起之秀!”習珍十分贊同,他雖然不通農事,但是見到廖立不斷髮問李承能對答如流,顯然是有真才實學的,絕非是紙上談兵之輩。
不過習珍爲人謹慎,雖然看好李承此人,但怕少年人頗有言過其實之事,欲出言分說,但他又是知道廖立的性子,故此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這法子若是我進獻給玄德公,只怕埋沒了你!”
這話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廖立還算是有節操之人了,若是換做是做官黑了心之人,早就貪功於己身,將李承遠遠拋開了,“無妨,無妨,只要於國有益,又有何妨呢?且我這良作、肥田之事,還需要太守費心確認之,適才小子所言,絕非是假話,若是太守出面,蜀中諸位才能聽進去,這個事兒才能辦的乾脆漂亮!若是小子我來做這個事兒,只怕幾年之間,都無法將此事兒廣而告之,讓大傢伙都知道此事兒。”
不過是幾句話之間,就將這個事兒給敲定了,廖立大喜過望,不曾想今日只是入江陵城之前,隨處瞎看熱鬧而已,竟然得了如此大的機緣,“既然如此,吾也不能虧待了汝,李郎君且說一說,我必助之!”
廖立起身朝着李承作揖,李承忙讓開,貴人的承諾是很難得的,李承很興奮,自己母親昨夜纔要爲自己去尋機緣,沒想到今日就到了!
他正欲張嘴,求廖立給自己一個差遣,有了官差的身份,李家起碼可以免了徭役,但隨即看到邊上的習珍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朝着自己微微一搖頭,李承一思索,就知道了習珍的用意,如果是現在就提要求,豈不是就把這個機緣、貴人的好感,一下子就用完了?
他朝着廖立微微一笑,隨即指向了放在廖立身側的一疊紙張:“太守若是方便,不如把適才還未用之紙賜給小子如何?”
李承在這一輩子中,還沒有見過現實中的紙張,根據歷史的結論,東漢蔡倫造紙成功後,到處都應該有紙張了吧?
奈何自己個從未見過,UU看書 www.uukanshu.net 家中母親所訓導自己的經書知識,也只是記錄在簡陋削成的木板上,就連正兒八經的竹簡都沒有,問母親之前家中是否有竹簡,母親說是有的,只是南渡而來,這些不要緊的都已經丟掉了。
剛纔見到廖立拿出來了紙張來寫字,李承可是心癢癢極了,若是有了紙,那以後自己母親也不會太逼迫自己要背那麼多經文了,可以抄下來慢慢看。
廖立一愣,“李郎君只要這個嗎?”
車馬隊伍又出發了,李承拿着一疊紙張,心滿意足地望着習珍和廖立離開,這些紙雖然質量較差,泛黃不平整,且十分脆弱,稍微一用力就要撕裂,但是隻有紙,才能承載住自己前世所學的內容。
“今天算是沒有白和他們瞎扯淡,”李承喜滋滋的自言自語,“認識了一位太守,一位都尉,算是結交了大人物,又拿了紙來。”
能夠和貴人見面就是很不容易了,又能談一些不是廢話的話兒,更難得,而要通過短暫的談話,讓貴人對你有深刻的印象,這纔是最難的。今天成效很好,李承得意洋洋,一下子認識了兩位兩千石的大佬,這可真是意外的大喜事。
看來這個雙季稻的事兒,要快着點做,還要做好……李承正在想着,薛四娘拉了拉他的袖子,“大郎,樑老丈又來了。”
李承擡起頭來,果然看到兩個大漢又簇擁着樑老丈來了,大概是來了一會看到了李承聊天的現場,他的臉上有些迷惑。
李承咳嗽一聲,“老丈實在是關心小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