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望向門外的人,有些疑惑和吃驚:“你是······”
“你前幾天還偷了我的幾張牌——忘了?”自稱爲先知的少女往後退了幾步,站在門外。
塔爾伸出食指顫抖着在空中比劃了幾下,很費勁地說,你是那個什麼······先知?
被稱作先知的少女換了個姿勢站着,點點頭,說,你還記得就好辦了,這樣管理局來的時候你可以順便把我的名字報上。
塔爾臉上寫滿了錯愕。
“我已經報告了管理局了——”先知輕描淡寫地說,“如果他們知道你還敲詐了這位,恐怕你會罪加一等吧?”
塔爾強裝鎮定:“你只是在嚇唬我罷了——其實你根本······沒有跟管理局說這些!”
“是嗎?”先知微笑着又往後退了幾步,站到門外,“管理局的人已經來了,如果現在你去自首說不定可以減罰呢。”塔爾仍然不相信,只是跑到門旁向外張望。
他的臉色突然變難看了,神色慌張地往屋內張望繼而拋出,繼而滿腹怨氣地嘶吼:“真是該死!”說着從腰包裡拿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吼叫着衝出房門。
先知轉頭去看塔爾的背影逐漸在屋外的草原中變成一個小點,片刻後攏了攏深藍色的長髮,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戈耿谷說,欺軟怕硬的人果然遍地都是。
“呵,雖然比較感謝你支走了姓噶爾的無賴,”戈耿谷聳聳肩,“但是你來這裡的原因不只是爲了······”
他未說完,先知便走上前,扯了扯黑色的兜帽,說:“我不是說了我是先知麼······有些重要的事要說下呢。”
“呵,和三個連姓名也不知的人說事?”戈耿谷聳肩。
“哈?姓名不知?”先知笑了笑,伸出手指着厄默與顧離,“那個狼族的叫厄默·肖薩,那位揹着單肩包的叫顧離——至於你麼,戈耿谷·巴卑勃。”
“嗯,那麼你的名字······”戈耿谷點點頭,又搖搖頭。
“楮墨。”先知簡短地回答。戈耿谷微笑了一下,奇怪的名字。
“那麼開始說正事吧。”楮墨緩緩說道,左手抓着圍巾。戈耿谷點點頭,打了個手勢示意她講。
突然他感覺到一股強勁的氣流捲過他的耳旁,接着是來自身後的一聲慘叫。他往後看,發現一張銀色的紙牌落在地上,旁邊是一個身穿黑色夾克的青年,捂着胸口。他的身旁是一張方布,顏色與牆面相近,像是用來僞裝的玩意兒。他痛苦的捂着胸口,猩紅色的血液像是小蟲,慢慢從他的指縫間爬出。
楮墨走上前去,左手的食指與中指夾着一張同樣的銀色紙牌。那紙牌的邊緣,有如鋒利的刀刃。
“果然——有些有趣的客人。”她冷笑。
那個青年鬆開了捂住胸口的手,讓那猩紅的血液展示在衆人眼前,也顯示出別在他胸前的那個金色胸章,上面有燙金的幾個大字——“星河特遣”。
戈耿谷冷笑了幾聲,還把胸章戴着,也是夠傻的。
“說吧,目的是?” 他走上前,蹲下,與青年平視。青年硬撐着哼了一聲,緊接着,頭一歪,兩眼向上翻。
死了?厄默暗自猜測。他用手戳了下青年的人中,青年大叫一聲,猛地搖搖頭。看樣子是裝死。
“可以說你是過來幹什麼的了麼?”厄默向他微笑。
青年的嘴脣蠕動着,努力想說出些什麼。但他的面色突然陰沉下來,兩手突然背到身後,緊接着他的臉上浮現了一種詭異的痛苦表情,鮮血也不斷從他的手邊流出。厄默拽出他的雙手,青年手上戴着的黑色手套邊緣彈出了一個刀片,正好插入他的手腕,或者說,靜脈。
手套邊緣處有一個黑色按鈕,顧離大着膽子按了一下,刀片便帶着殘餘的鮮血縮回了手套下的一個機關裡。他把那隻手套取下,又按了一遍,刀片立即從手套後緣彈出。這看上去像是個割腕裝置——只不過要割的不是敵人,是自己。
他自殺了?不不不——這不是割腕自殺,他剛纔明明想說些什麼的!顧離倒吸一口涼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驀地想起星河植入的腦控制器。星河是不是擔心這個人說出些什麼,所以控制着他,開啓了那個自殺機關?很有可能,因爲星河——從來都只是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啊。
“不管怎麼說,都算是沒有人偷聽了吧。”楮墨把那塊方布蓋在青年的身上,轉頭看了看戈耿谷,“不過我猜,這些話也許沒必要對你說。”
戈耿谷微笑着聳聳肩,大意是“還是說一下吧”。她點點頭,把手中的紙牌收起。
“你們應該也聽說過‘七櫆是地球的一個副本’這樣的說法吧——即七櫆與地球有一定的相似性,比如在環境特徵、生物特徵、社會行爲等方面相似度極高。但是,最後一場戰爭結束的時候,七櫆出現了很多‘外來客’——”先知稍稍停頓,“那是一種奇特的生物,它們的身體結構完全不科學,就像是······一些毫不相干且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玩意拼湊起來的一樣。這種奇異的生物的具體特徵還未統計完全,但我們可以初步瞭解它們對七櫆的一切都抱有敵意。短短一個月,它們便對七櫆的許多部落造成了巨大的破壞——然而七櫆幾大部族的領導者都沒有在意。”
沒準是生物變異的成果。戈耿谷帶着一些輕蔑,讓輕狂的色彩隨抖動着的兩肩落地。
“你想的太簡單了——變異沒這麼嚴重——所以我們懷疑是有人故意所爲。這個‘我們’指的是一些認爲此事不簡單的人組成的組織——‘夢中人’。”楮墨拿出一張紙牌,上面刻畫着具有巨大犄角的生物的圖像,濃厚而又恍惚的色彩遮掩了那生物可怖的面容,白色的小字清晰可見——
“Annihilation(湮滅)”
“這個圖像是拷貝一位“夢中人”的油畫家所作的一幅色彩尤其濃烈的畫而成。”楮墨解釋道,“那位畫家用生命換來了一幅半成品——你們應該相信這些怪物不是子虛烏有的吧。”
戈耿谷盯着濃烈的色彩看了一會,仍是輕浮的模樣,抖了抖肩道:“怎麼證明不是杜撰的?”
“到時候你會見到它們本尊的。”楮墨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戈耿谷活動着肩膀,說,那麼你來幹嘛。
楮墨搖搖頭:“最近怪物們的數量急劇飆升,而我們非但找不出它們是從哪裡來的從而加以遏制,並且夢中人的人員也大量流失,直接導致了無法與怪物進行對抗。”
你的意思是······?厄默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加入夢中人。”楮墨又扯了扯兜帽,“我們需要找具有奧術血脈的人。”
奧術血脈······這個詞好像聽過。顧離有些費力地尋找着關於這個詞彙的記憶,最後檢索出戈耿谷曾對他說的一段話——
“你們應該聽說過七櫆是有魔法的對吧?魔法在你們看來不可思議,但科技在我們看來同樣如此。你知道,科研需要有足夠的學識,而使用魔法,需要有‘奧術血脈’——沒有這種血脈的人無法使用魔法——大概就像是,沒有科研天賦一樣——所以,擁有奧術血脈的人在七櫆能夠受到一定的尊敬。”
思緒流回當下。光顧着思索沒注意楮墨說了什麼,只看見厄默一個勁地點頭,說着,我知道,我知道的。
然後楮墨的視線飄到了顧離的吊墜上:“能戴上它的人······也不簡單,要不你也加入?”
顧離愣了愣,繼而點頭。他沒想過拒絕——這可能是個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啊,怎麼能拒絕呢。
戈耿谷則在一旁,兩腿哆嗦着,用細如蚊吶的聲音喃喃道:“我不會加入的······”
“我在這裡當個你們在外的照應好了。”他有些含糊地自顧自地說着,“至於加入就不必了······吧·······”
儘管聲音很小,但還是能被另外三人聽見。厄默驚異地看着他,稍稍遲疑道,好吧。
戈耿谷點點頭,那麼你們,可以先走了,最近我也有點事來着。厄默“哦”地應了一聲,背過身去。
“他又變得只會逃避。”厄默唸叨着,轉過身,努力展開一個笑容,說,我們走吧。
顧離回頭看了戈耿谷一眼,點點頭,好。 又向楮墨詢問:“我們是不是要去那個什麼······‘夢中人’的基地?”
楮墨微笑着說,其實“夢中人”的基地並不遠哦。她指了指腳下,就在這片土地下面。
厚實的土壤被一層層掘開,泥土飛散在四周逐漸堆積。地面上很快出現一個隧道,看來挖坑的人效率蠻高。
在地下5米處,一個銀色的鋼板擋住了鐵鏟的行進。無法再往下挖了,收工。
厄默扶着鏟子,大口哈氣,累死我了。他俯下身,敲擊着鋼板,響聲沉悶而冗長。“這裡就是基地麼?怎麼進去?”他站在自己親手挖出的坑裡喃喃。
楮墨從地面上跳入坑中,說:“這裡每個地方都可以是入口。” 說着,她拿出一張紙牌,在鋼板上輕劃了一下。
鋼板裡分離出黑色的方塊,鋼板自身也在逐漸瓦解。當空中的黑色方塊組成一片積雲時,鋼板已全部消失,站在鋼板上的兩人也摔下鋼板下的空間。
厄默毫無防備,摔下去時慘叫了一聲。楮墨則安穩地落在地上,招呼仍待地面上的顧離:“下來吧。”
“這跳下來少說也有五六米,會不會摔傷啊?”顧離往坑裡瞧了瞧,有些畏懼。
“跳下來吧,你的那個吊墜會保護你的。”厄默掙扎着爬起。
雖是這麼說······還是很害怕啊。這很像坐過山車,明知道防護措施齊全,卻還是恐懼。
他猶豫了一會,閉上眼,雙腿微微彎曲,接着跳下。
感覺自己像是在深淵中下墜,永無盡頭。直到腳觸碰到地面,沒有痛感,方纔安心。
他終於睜開了眼,鋼板製成的地面上浮動着先前的黑色方塊,上面涌動着字符——
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