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誓之事後,我的武功一日日拔升。師父面上並未做多大表示,但我知道,她內心是爲她的笨徒弟高興的。
今年是我來到這雁庭山的第三年,時值初秋。師父近一陣子越發愛閉關潛修了,叮囑我們,非有重大的事不得打擾她老人家。
這一夜,外面漆黑一片,山上的寒氣刺激着我的毛孔。我這夜睡得比較早,眼是閉着的,但腦部神經卻遲遲不肯放鬆下來。我承認自己平日裡是個愛胡思亂想之人,此刻睡不早,也是常事。
忽的,我聽得瓦片稀鬆的一聲響,隱隱覺得似乎有人在房上。我越發覺得不妙,起了身,換上衣物,輕輕推開門去。剛出了門,只見西南方有一個黑色影子躥過,而西南方是師父的房間。師父這幾天都在閉關,看來是有人趁師父不在趁虛而入,其意圖不言而喻。
我當下提了一口氣,越上房頂,往黑影方向追上。趕至師父的房間,我頓了頓,努力使自己聲音壓低,透過窗,我果然看到有兩個女人正在師父房裡翻動,好似正在找什麼物件。我心下鄙夷,是什麼人敢夜闖雁庭山,幹這種勾當。
我暗忖這兩人的武功,雖說我現在武功有了很大的進展,但要對付兩人我還真不敢保證。現在正是深夜,師兄們肯定是睡了,就算現在去找人來幫忙,恐是來不及了。
我猶豫期間,兩人似乎找到了她們所尋之物,正欲離開。沒辦法了,我只能硬着頭皮阻止這兩人。
我推開門,對這二人喝了一聲:“你們是何人,鬼鬼祟祟來我師父房中做什麼?”
那二人見我的出現,倒也不驚奇。左邊的那個女子向前兩步,“我道是凌瀟桐哪個不懂事的徒弟呢,今天撞上了我,要麼乖乖讓路,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傷了你可就不好了。”
“哼,話還說得太早,傷不傷得了我,試過才知道。”我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
“好呀,那接招吧。”
她抽出背後的劍,發出一聲奚落。
又轉過頭對她身旁的女子說,“先不要出手,讓我和她會會來。”那女子仍是筆直的站着,我依稀看見她點了一下頭。
我亦拔出劍,頓時和她劍面相交。她出劍迅速,力道醇厚,我第一次與師門外的人交手,步也隨心有些慌亂,但總算勉強接住了刺來的劍。好在後來只覺得自己越接越順,和她交手約有幾分鐘之久,她好似變得焦躁和不耐煩起來。大約是怕我們的打鬥把我的師兄弟們招起來,誤了她們的事。
我心中暗哼一聲,出手越來越迅猛。我騰空而起,直搗她的要害,在臨近時,才發現從她袖子發出數枚小針。我手臂上只覺得被硬物刺穿的疼,我心道不妙,我大概是中了她的暗器了。
我瞬間倒了下去,只覺得身體的各部分麻麻的,我往嘴角一摸,竟是溫熱液體,是血。我強忍了一口氣,怒視二人,道:“難道你們只會耍陰招嗎?竟不覺得卑鄙可恥嗎?”
那和我對招的女子,盈盈一笑:“你這小姑娘竟也知曉廉恥嗎?這也是難得了。只不過今日,我卻不依這廉恥,你也是無可奈何。”
她說完這句話,走到我身邊,蹲下身來,對另一位女子道:“觴兒,此人需滅口嗎?”
“她已中劇毒,又不知我倆底細,殺她作何?”她的話淡淡的,彷彿羽毛劃過河水般。
說完此話,此兩人再不顧我,使出輕功消失在了我眼前。
我嘗試站起來,阻擋這兩人,但結果卻是熱血自下腹往頭腦上一衝,我腦袋一蒙,失去了意識。
我好像來到了一個規模較大的府上,也不知是哪個當朝官員的。我走在過道之間,突然聽見一個女孩子的哭聲,“娘,我們走吧,我不想在待在這裡了。那個女人會把我們害死的。”接着又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安慰那女孩子似的,“別哭,我的孩子,我相信你父親,他從不冤枉任何人……”
我循着聲音過去,在一間屋子的窗前停了下來,此刻小孩子的哭聲卻也消失不見了。我覺得十分納悶,覺得此地甚是詭異,下意識想要離開此處。
我轉過了頭,卻見到一個女人,濃妝豔抹,上下縈繞着刺鼻的香水味。此刻她的眼微眯,眼光裡透露着咄咄逼人的氣息,“玥兒,我終於找到你了,可知道二孃找你多辛苦嗎?”
不知怎麼的,我只覺得玥兒這個稱呼從她口中吐出讓我分外噁心。我不理她,想快點離開此地,再沒不用見這醜惡女人的嘴臉。
我正欲離開,身後女人傳來冷冷的話語,“你覺得你這次逃得了嗎?”
我一驚,此刻四周突然出現藏於暗處的人,每人手執弓箭,對準了我。
我回過頭,怒視着她。她卻毫不在意,一揮手,我看着他們手中的箭脫離了弓,向我射來。
我大難臨頭,只道此命休矣。卻頓時頭腦一片空白。彷彿在與世隔絕的時空裡,這時耳邊又響起一個年輕女子的哭聲,“詡兒,你醒醒,我是陵兒呀。”
我心道,詡兒,是在喚我嗎?我是詡兒?我很想對那女子說,我在這裡,卻如何也出不了這空間。終於我累了,雙眼一閉,又睜開,此時,眼睛裡卻現出熟悉的臉。陵兒,大師兄,傅琰,三哥,立在我牀前,客琳琅自是見不到的,她與我素來不合,此刻不在,也就罷了。幾人見我醒來,臉上都是一副欣喜的表情。陵兒還頂着一雙紅紅的眼,定是爲我哭過了。
“詡兒,你可醒了,你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陵兒見我醒來,一抹淚珠,擠出一絲笑意對我說。
“是呀,你不知道師父這幾天師父爲了你的傷花了多少心思,幾夜都沒睡好覺了。今天我們好不容易纔勸師父去歇息一會的。”大師兄在我頭上摸了一下,笑着說,“也不發燒了,這下師父可以安心了。”
“怕什麼,這不就好了。我命硬,又死不了。”我躺在牀上,想到他們爲我擔驚受怕,帶着歉意道。
“那日我們聽到打鬥聲,便出來看,卻不想在師父房內一片凌亂,又發現你不省人事的躺在了地上。我們忙去後山找了師父,師父趕來,說你中了三枚銀針的毒。又即刻運氣逼去你體內的毒。師父還說,若是晚了一點,她也不能從閻王爺那裡把你拉回來了。”傅琰眸子中帶着喜色,卻只是靜靜的看着我,沉穩的向我道出我昏迷之後的事。
“嗯,那日,我撞見了兩個竊賊,我和其中一人鬥了幾個回合後,我沒留意之間,那人便向我施了暗器。”我說到這,回想起那一晚,只恨沒能親手縛了二人。又問道,“可有什麼損失嗎?”
大師兄表情滯了一下,“師父確有丟一樣貌似很重要的東西,只是未向我們言明。”
我低下頭去,喃喃道,“都是因爲我,如果我武藝再精一些,也不會受這二人的擺佈。”
“你不要自責,師父根據你所中的暗器,懷疑是青熦幫所爲,這個幫派,受人財寶,替人辦事。幫派中的人,擅長使暗器,武功不低。你一人應對二人,定是不易。”大師兄見我自責,勸慰我道。
“青熦幫?他們收錢幫事,也不分他人所求之事正邪嗎?”我一聽,問道。
“是的。所以江湖上的正人君子皆是予之唾棄,看不起他們的一貫作風。”
我點點頭。不知怎麼的,頭腦中卻浮現那被喚觴兒的女子,她是否屬於此幫派,幹着這樣的事。潛意識裡,我似乎不願她爲此門派中人。
我想着這樣的事,不覺有些恍惚。三哥見我如此,大概是覺得我乏了,便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嗯。別擔心我。”我淡笑的說,望向窗外,已是夜裡了。隨口附上一句,“夜裡,小心的走,別碰着了。”
陵兒,大師兄,傅琰,三哥四人點點頭,都推門走了。我聽得他們離開的腳步聲,又闔上了眼,沉入細細碎碎的幻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