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和她顧家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可偏偏和陸家伯母相交甚好,幾十年的交情,自從死了丈夫之後沒少得了陸家伯母的幫忙,若不是因爲這一點,村裡哪家和她家結親,只怕周母都不會到場。
周母是一個樣兒,可她兒子又是另外一副樣子,居然前天找上顧家門送了一百文做份子錢。顧瓊玖推辭不收,人家扔下錢就跑了,跟身邊有狗攆似的,把顧家一家人全給弄懵了。
結果今天又碰上這麼一個事……
其實貴妃還真寧願周顯榮和他娘一樣,乾脆來個視而不見,聽耳不聞,要斷就斷的乾乾淨淨,這樣絲絲纏纏的算什麼?
當初都不顧師徒之情,和她爹走個對面都不打招呼,現在倒一而再再而三的黏上去,說他心裡沒點子鬼她都不信。
貴妃沒讓周母給壞了好心情,轉臉就招呼客人去了。
村子裡來的人多,院裡院外好幾十桌都連成了一片,衆人直道桂花村好久沒這麼熱鬧了,三五一羣聚在一塊兒,人人臉上都透着股子喜慶勁兒。
別看桂花村的長舌婦們都愛嚼舌頭根,可是當面一個賽一個的熱情,一個賽一個的能說會道,把從陸家到顧家再到她婆家柴家都誇的幾乎上了天,光聽她們說的,貴妃幾乎以爲她又回到了顯赫的後宮時代,滿門榮耀。
貴妃風評姑且不談,人家能抓錢是實打實的,村裡有眼睛的都看得到,柴家藉着這兒媳婦風聲水起,錢他們是沒看着,可是人家驢車也買了,各種肉天天吃着,肉香頂風香十里。
最讓衆人驚訝的是連職業說妯娌壞話的柴二嫂都不得幫嘴,前後跟兩個人似的,最近把她這妯娌不要捧的太高,十里八村的獵戶倒有一半是讓她那股小風給吹過來的。
“阿美啊,你可不能賺了錢就把大家夥兒給忘了,小時候你家窮,咱可也沒少幫你。現在你好了,也照顧照顧我們,有啥賺錢的活也不能都給你婆家賺了不是?”
“好啊,我正缺人給我扒皮呢,您家誰願意幹,價錢咱到時候再談好不好?”貴妃自打重生後就極少在村子裡走動,這時候更是兩眼一抹黑,院裡院外烏壓壓的一堆人瞅誰都不認識。偏她今天還是親家大姐,迎來送往的活離不得她,她始終扯着一張笑臉,衝誰都呲着一口小白牙。
說話的人原本就是打趣,沒成想人家還真應下來,她還沒等反應過來,倒教旁邊一堆婦女把貴妃給圍住了,都嚷着先給自家男人先佔個名額。
“大家先別急,今天是我二妹大喜的日子,咱先吃喜酒。”貴妃笑吟吟地道:“我不是說着玩的,大家放心就好啦。等忙完了今天,哪天想了就到我家和我說一聲就得了。”
“得嘞,有你這話就行了。”
衆人見她說的認真,便還真往心裡去了,當下一鬨而散去找自家男人商議去了。
貴妃本就是個好名的,於金銀雖是多多益善,卻不吝嗇。更何況她的生意壯大了之後,也的確需要這樣越來越多的人,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她就不信半個村子的人都在她手下幹活了,還能有幾個人在她身後再嚼她舌根子。
又撒錢了,又撒錢了……
這次顧家二姑娘出嫁,整個柴家傾巢而出,一路抱着柴榕大腿,筆直地穿過人羣走向貴妃的木墩兒無比的肉疼。
他不是不知道做商人要個好名事半功倍,可是就不能再等等,手頭寬裕寬裕再說,他家娘娘還真當他們的家底是皇帝老爺子的小金庫,她掏不幹淘不盡的?
“阿美,”柴榕拖着大長腿以及大長腿上的木墩兒興高采烈地舉着手裡的雞腿就遞到了貴妃嘴前邊,“陸家嬸子給我的,你吃。”
如果他沒記錯,這隻就是他偷抱回去當野雞要給木墩兒的那隻,這隻雞腿粗着呢,肉結實。
院裡院外的小眼神明裡暗裡就往這邊移過來,連吵雜的談話聲都明顯地降了一度。以前難得在這種場合——準確地說各種場合都難以見到柴家四兒子,只有平日裡瘋瘋顛顛往外跑能讓人遠遠瞄着個影兒。傻子嘛,他們也都知道是個領不出手的。
卻不成想人家那漂亮小媳婦不那麼覺得,天天拖家帶口地往外跑,一個傻相公走哪兒帶到哪兒,好像是個值得炫耀的事兒似的。
柴榕平日裡就被貴妃高標準嚴要求,在家還則罷了,但凡出門都要他換件乾淨衣裳,上上下下收拾的服帖,頭髮絲都一絲不苟地紮上四方巾。今日是顧瓊玖的大喜日子,貴妃更是連新買的衣裳都給他換上了。本來柴榕長的就英俊,讓貴妃這麼一倒飭更是俊美不凡。
衆人這纔想起來多少年前,柴四郎也曾是他們桂花村有名的美男子,神射手,不禁紛紛搖頭嘆這天有不測風雲。
貴妃權當沒瞧見周遭赤果果的小眼神,笑着對柴榕道:“你吃吧,我還不餓呢。你別亂跑,讓木墩兒帶着你,知道嗎?”
“知道。”柴榕上去一口雞腿就少了半邊,嘴丫兩邊全沾上了油。
貴妃抽出帕子給柴榕擦乾淨,然後就把帕子遞給生無可戀臉的木墩兒,四下裡都是人,一個不小心擡腿就能給杵他臉上,真蛋疼的身高。
“看着點兒你爹,別讓他四處跑又不見了。吃的臉上有油了給他擦擦,別讓人看了笑話……”
“……是。”
這位哪是他爹,是他親祖宗啊。
木墩兒話沒說完,柴榕遠遠不知看着什麼好吃的,邁開大長腿又衝過去了,把木墩兒顛的神魂顛倒,只得抱緊了親祖宗的大腿。
……
貴妃裡外跟着忙活,好容易逮着空喘口氣歇歇,挑了個院子裡最靠邊的一桌坐下。村裡人都愛湊熱鬧,還沒開席全都湊到院子外扯閒天,倒把院子裡空出大半,這邊正是葡萄樹下,整桌子空空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再往東就是後院正做飯的地方。
還沒等她屁股把椅子坐熱了,貴妃莫名地就打了個激靈,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直覺就不對勁。
她默默地轉過頭,正對上不錯眼珠盯着她的周顯榮,一言不發地就坐到了她面前。
她、就、知、道!
看人看的這麼讓人膈應的就是他一個!
“你成親那天,我也是這樣遠遠地在柴家外面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