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第二年, 程佳佳生了一個女娃。
她婆婆抱着孫女兒，見人就樂：“小傢伙跟她爸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程佳佳守在一旁全當沒聽見, 其實心裡把乾冰恨得咬牙切齒。
她第一眼看到女兒的時候, 心裡是有疑慮的。她催乾冰去查一查, 是不是護士抱錯了孩子。程佳佳和程慧慧長得隨程媽媽, 天生雪白嬌嫩的肌膚。徐小年剛出生的時候也很白, 雖然頭幾個月變得有些黑，但是後來卻是越來越白，越長越漂亮。可是她的娃, 懷孕的時候她腦子裡想過千百種模樣，也有一點心理預期, 可是一眼看到還是難以接受。
她婆婆卻大手一揮, 很確信地說道：“不會抱錯的, 乾冰剛出生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一點都沒差。”
黑不黑紅不紅的膚色, 擠在一起的五官，唯一能看的就是濃黑的頭髮。就這個樣子，還一點都沒差？
程佳佳含恨的眼神立即掃向乾冰，乾冰心知不妙卻一味裝傻。他初爲人父的高興勁還沒緩過來，一雙眼睛在產婦和嬰兒之間來回掃蕩,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都讓他看不夠。
“老婆, 你真棒, 給我生了這麼漂亮的女兒。”
整個月子裡, 他說來說去就這麼一句話。如果不是乾冰直接送了她一輛粉色的蘭博基尼, 程佳佳差點就產後抑鬱了。
住着豪華大別墅，開着幾百萬的豪車, 再回頭看看已經兩歲多的神似乾冰的寶貝女兒，程佳佳無聲放棄抵抗，勇敢直面現實。
幸而女兒有個有錢的爸爸，這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罷。
總部搞了一個業務培訓，本來應該是陶琳去的，結果陶琳臨時有事，所以週六在家休息的程佳佳接到陳行長的電話，讓她明天就飛北京參加爲期半個月的培訓。
程佳佳現在是她們部門的副經理，只等着半年後陶琳退休就轉成正經理。所以對於這次突然的出差任務，她沒有理由推掉。
程佳佳等女兒午睡醒後，讓保姆把吃的、穿的、玩的東西收拾了幾大包。然後開着威風又傲嬌的粉色蘭博基尼把女兒連同保姆一起送到了父母那裡。
徐甘的父母在程佳佳和乾冰結婚之前就把蕪湖的大三房賣了，賣房的錢一分不少地全部給了程慧慧。程慧慧和徐甘湊夠首付趕在樓市大漲前一個月買了一中附近的二手學區房。程爸爸和程媽媽依然住在程佳佳的那套舊房子裡，有時候兩老會坐火車回到鄉下老屋住一段時間。
這個時候正是暑假，因爲徐小年要上輔導班還要學畫畫和鋼琴，所以兩老帶着徐小年住在舊房子裡。程佳佳帶着女兒回家時，正好在樓底看到來接徐小年的程慧慧。
“呦，小乾冰來啦，來，讓小姨抱抱。”
程佳佳聽得眉頭一皺，如果乾冰在場，一定能感覺到她的憤怒值在直線飆升。
幸而他不在，不過他就在機場回來的路上，該他面對的遲早要來，躲是躲不掉的。
畢竟，女兒是他親生的。
乾冰接了程佳佳的電話，下飛機之後直接來到岳父母家。已經十二歲的徐小年聽到大姨父回來，等不及地要去樓下接他——帶的禮物。
曦園的發展越來越好，生意甚至做到了國外，乾冰出國也就成了家常便飯。只不過，他最常去的是東南亞一塊，偶爾會到韓國和日本。
上一次去日本，乾冰就帶回幾個傳說中非常非常好用的電飯鍋。程媽媽用着感覺很不錯，過年前就叫乾冰多買幾個她帶回老家送人。等她歡歡喜喜地送人之後，從蕪湖過完年回來的程慧慧才告訴她，這個牌子的電飯鍋最便宜也要兩三千一個。
自此，程媽媽再也不找乾冰帶東西了。只不過程佳佳心細，有時候就算程媽媽不說，她也知道哪些東西家裡人用着好，值得回購。
這一次，乾冰又帶了許多東西回來，有程佳佳交代的奶粉也有徐小年喜歡的零食。程佳佳和徐小年兩個饞貓圍着託運的大紙箱，一樣一樣地把東西往外搬。
乾冰揹着女兒，不嫌累地在客廳裡轉着圈圈，忽高忽低地飛，把兩歲多的寶貝樂得一直咯吱咯吱地笑。
程爸爸走出廚房，瞧了一眼沙發上堆得滿滿當當的東西，一臉無奈。
“我真是不能在這呆了，看着你們一個個大手大腳地亂花錢，我肝疼。”
程慧慧立即表示不贊同，“爸，亂花錢的是程佳佳好不好？跟我有球的關係。”
程媽媽道：“你又好到哪裡去了，小年就在我這住幾天，你那快遞包裹左一個右一個，沒一天斷過。要不是徐甘拼死拼活地幹，這家早被你敗光了。”
程慧慧無比委屈，辯解道：“徐甘怎麼就拼死拼活了？”
在商貿公司剛起步那一年，徐甘親自開着大貨車跑過幾趟長途。又曾在附近酒樓送貨幫着人家卸貨時，被程爸爸看到了。所以在程爸爸和程媽媽眼裡，一大家子人，唯獨徐甘是最辛苦最累的。
乾冰作爲商貿公司的大股東，此時不得不爲自己洗白。
“爸媽，商行最近忙，徐甘累是累了點，不過苦活髒活不用他幹，他就是要在那盯着。”
程佳佳洗了個手，從乾冰手裡抱回女兒，“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會兒。”
和乾冰結婚之後，程佳佳在家裡變乖了。因爲她富太太的身份，她一說話就很容易遭到大家的攻擊，特別是牙尖嘴利的程慧慧。所以這種七嘴八舌的混亂場合，她都刻意忍住說話的衝動，保持沉默。
乾冰是瞭解的，程佳佳所有的不悅，追根溯源都是在他身上。一是他長得欠佳，二是他有錢，而且越來越有錢。這兩樣都使得程佳佳在程家和單位裡，成爲特別關注對象。
他特別殷勤地笑笑：“沒事，一會兒就吃飯了。”
程佳佳憋了半肚子的氣，一下就消了。
吃完晚飯，乾冰和程佳佳陪着女兒玩到九點多，直到她洗了澡跟着程媽媽睡着了，夫妻兩纔回到自己家。沒想到，乾冰的媽媽一直坐在客廳等他們。
“佳佳啊，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就把寶寶送到你爸媽那裡去了？”
程佳佳看了一眼旁邊的張媽，張媽心虛地偏過頭不敢正視她。
乾冰對這種場合很是熟練，他走到媽媽面前，“媽，佳佳臨時要出差，才把寶寶送過去的。你把身體養好就行，我們的事你別操心啦。”
乾冰的媽媽怨道：“佳佳出差，可以把寶寶送給我帶嘛。我是寶寶親奶奶，我們住一個小區，你不交給我，還捨近求遠送回孃家。鄰居們問起來還以爲我做婆婆的，待兒媳和孩子不好，我冤不冤啊。”
程佳佳這才說道：“媽，不是我不把寶寶丟給你，而是我這次出差時間長，您身體又不好，我怕累着您。我爸媽帶了這麼多年孩子，有經驗，再說寶寶跟小年親，她在那不想家。”
乾冰媽媽不甘心地問道：“那我明天把你爸媽和侄女接過來住，這裡寬敞又安靜，跟我離得也近。有張媽做飯，有保姆在，你爸媽也輕鬆。”
程佳佳看了一眼乾冰，乾冰立即說道：“媽，你要是想寶寶，我天天送你去看就是了。佳佳明天還要起早趕飛機，你先回家吧。”
送走了婆婆，程佳佳直接給張媽放了半個月假，反正乾冰一個人在家，也用不着人做飯。程佳佳也並不是有多煩她婆婆，她只是懶得跟人多廢話，尤其是這些家長裡短。
憑良心說，她婆婆對她不比對親生女兒乾炎差。新款的蘋果手機出來了，她第一個就買來送給程佳佳。過年過節，人家送給她的貴重禮品，她都先緊着程佳佳挑。小夫妻倆吵架拌嘴，她也是堅決地維護程佳佳，幫着罵自己的兒子。家裡要有什麼事，請她幫忙照看一下寶寶，那她更是不管身體舒不舒服，搖晃着肥胖的身體，跑着就過來了。
這樣的婆婆是多少媳婦羨慕不來的，程慧慧就很羨慕她。
“我是每年都要給公公婆婆買東西，你倒好，公公是見一次面就給一次大紅包，婆婆是恨不得把你家的日用品都全包了。算命的還說你命苦，真是瞎扯淡！”
乾冰洗完澡，看到程佳佳穿着平常很少穿的性感睡裙，心裡一樂。結了婚之後，程佳佳的小脾氣雖然也還有，但都來得快去得快，往往還沒等他出聲哄，她就自己好了。
她正彎腰收拾出差用的行李，乾冰從背後抱住她，突如其來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脖頸上。
“別，先等我收拾完東西。”程佳佳心頭一麻，聲音不由有些飄。
幾年的耳鬢廝磨，她身體的敏感點，乾冰是一清二楚。
“待會兒我幫你一起收拾。”
小別勝新婚，乾冰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
這個男人雖然醜，但是是她所愛的，是她自己選的。他給了她一個寶貝女兒，給了她一切物質和精神上的滿足。
有那麼大半年，在女兒一歲到兩歲之間，他們之間很少有夫妻生活，甚至有一次中間隔了一個多月。程佳佳以爲乾冰對她淡下來了，因爲生了女兒之後，她胖了些，打扮的心思也少了。那時她想，乾冰對她和她對乾冰其實是一樣的，只有兩情相悅，沒有鶼鰈情深。
直到有一次，程佳佳因爲忙一個項目只好將女兒送給爸媽帶。那幾天，乾冰像失了火一樣對她充滿熱情，不管她加班再晚，他都等在銀行門口接她回家。
回了家，也不管張媽在不在，到處黏着她。她玩遊戲他跟着，她看電視他跟着，她吃水果他也跟着。而且婚後前所未有的作了一回“一夜三次郎”，驚得程佳佳花容失色。
“乾冰，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程佳佳不安地問。
這一問，像是戳中了乾冰的痛處，他差點要哭出來一樣， “老婆，我以爲你心裡光有女兒沒有我了。”
程佳佳的委屈也不淺，她怒道：“你還說我？你不也是整天圍着寶寶轉，看都不看我一眼。”
兩人這才把心結解開，厚着老皮老臉，比剛結婚那會兒還要膩歪。
再膩歪，再甜蜜也經不起時間的沖刷，幾個月後，日子再次恢復平靜。這一次乾冰纔出差回來，程佳佳又要走，所以乾冰粘人的本性又露了出來。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兒子嗎？”他說，“我們再努力一下”。
程佳佳道：“這事你努力就成，我看着。”
第二天早上，乾冰送程佳佳去機場的路上，程佳佳看到一則娛樂圈某男明星離婚的重磅新聞。
她問乾冰：“我們倆沒有籤婚前財產協議，你後悔嗎？”
乾冰道：“即使簽了又怎樣，如果你出軌，我就跳樓自殺。”
程佳佳愣住了，她萬萬沒想到乾冰是這樣剛烈。
“那如果你出軌呢？”她問。
乾冰道：“我不會。”
程佳佳似有所指地問：“如果是有人給你下藥呢？”
乾冰道：“這個你放心，我身體裡已經有了你的抗體，別的女人沒辦法靠近我，否則會自爆。”
程佳佳笑了，這種騙人的鬼話，她是傻子纔會深信不疑。
登上飛機，關了手機，在起飛的顛簸中，程佳佳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爲什麼和乾冰結婚後，她越來越成熟，廢話說的越來越少。
是因爲這一輩子已經塵埃落定，一顆心早就穩當了。
簡真和曉寧總說程佳佳是三人裡最幸福的那一個。
幸福嗎？程佳佳其實並不這麼覺得。
她也只是過得滿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