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佳道:“怎麼沒事了, 現在手上還有一點點疤呢。”
張軍依然笑着:“需要我負責嗎?”
見程佳佳不做聲,他又說道:“我一直覺得很抱歉,我小時候對你的態度很差。因爲那時候我特別討厭跟女孩子玩, 而你老跟着我。我爸媽也總是讓我保護你, 我心裡很逆反, 所以總是找機會欺負你。”
程佳佳茫然道:“沒有啊?我覺得你一直對我很好啊。初一的時候, 我把同學的隨身聽弄壞了, 生活費都賠給人家,也不敢跟家裡說。我去找你,還以爲你要罵我, 結果你也沒說什麼就把你的飯卡給我了。”
“這麼一點小事你還記着”,張軍慈愛地看着她, 像是在看一個小妹妹。
走過窄窄的石橋, 程佳佳和張軍來到河邊, 河裡的水淺了很多,但是仍然很清澈。兩人對着河靜靜地站着, 金色的陽光灑滿河面,水波粼粼。對岸的高山鬱郁蔥蘢,半腰上有一條高速路,不時有車輛的蹤影一閃而過。
“我的前女友,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短暫沉默之後, 張軍微微開口。
“前天晚上我去商場買帶回家的禮物, 然後碰到她和她老公帶着兩個小孩。她老公懷裡抱着一個小的, 她自己牽着那個大的。我想和她打招呼, 可是她看到我一點表情也沒有, 牽着孩子匆匆忙忙就走了。我知道她到今天還是恨我,終究是我欠她的。”
“她還恨你, 可是你已經完全把她放下了。這一點都不公平。”程佳佳說道。
“不”,張軍轉過頭認真地說道:“我沒有放下她,我只是學會了看淡。她能得到幸福,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程佳佳揣摩着他的話,呆站了一會兒,然後問道:“那你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學會看淡?”
“把你的心從你的身體裡抽離出來,等你變得麻木了,你就能把一切都能看淡。”張軍淡淡的笑容佈滿滄桑。
可是這很難吧,程佳佳心想,她好不容易纔忘掉了一個人,結果發現心裡又住進了一個人。她心裡有他,腦子裡想的也是他,她忘不掉他,又不能和他在一起。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這句初高中時期老師告誡女孩子不要早戀的話,程佳佳直到而立之年才明白其中真意。
到底還要花多長時間,才能看淡,才能放下。只爲自己而活,不被感情奴役。
“佳佳,我想要你明白,我能做一名好爸爸,但是我可能做不了好老公。因爲我給不了你很多的愛,我想我這輩子,不管再碰到什麼樣的女人,我都愛不起來了。”張軍的聲音裡,有些蒼涼和無奈。
程佳佳的心飄飄忽忽的,難道這一輩子真的就這樣了嗎?不談情不談愛,就這樣與一個合得來的男人搭夥過日子。
正恍神中,石橋那端的樹林裡走出來一個男人,朝着河邊他們站立的方向走過來。他穿着皮鞋,很不習慣地走在滿是石頭和沙土的地上,身形不穩。
程佳佳不相信地望着他,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出現幻覺。
“那小子是衝着你來得吧?”直到張軍輕聲打趣她,程佳佳才醒悟過來。
程佳佳激動無措的反應落在張軍的眼底,他輕聲笑了:“沒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放下,你還有機會,別學我,孤單一輩子。”
“你好,我是乾冰。”
“你好,我是張軍。”
兩個男人禮節性地打完招呼,張軍就自覺地先走了。
兩人四目相對,乾冰伸出雙手把程佳佳輕輕攬在懷裡。程佳佳把頭枕在乾冰的肩膀上,貪婪地感受他懷抱的溫度和身上熟悉的氣息。乾冰一手攬着程佳佳的腰,一手撫摸她的頭。
“對不起”,乾冰貼着程佳佳的耳朵輕聲說道。
程佳佳搖晃着腦袋,她只覺得自己無比的慶幸,慶幸自己愛的人也正愛着她。這樣的愛不需要太多,只要一點點就夠了。
傍晚,程爸爸回到家,剛走進院子,程佳佳就從屋子裡跑出來,討好地拉着他的胳膊。
“爸,乾冰來了,在家裡。”
程爸爸的眼睛瞪地老大,這纔看到院子裡停着乾冰的車。黑色的保時捷卡宴和白色的雷克薩斯ES並排停在一起,黑的威武霸氣,白的優雅亮潔,平時空曠的院子頓時充滿勃勃生氣。
程爸爸沉着臉,他想起今天張家父母熱情的款待還有張軍下午一直靜默的神情。這種背信毀約的感覺,如芒在背,讓他整個人都不自在了。
但他看到程佳佳恢復光彩的眼神,臉色小心藏匿的喜色,只好把胸腔中騰起的一團火壓了回去。
程爸爸一言不發的走進屋,程佳佳陪在一旁,乾冰主動走到堂屋的門口,垂手謙卑的站着。
“叔叔,”可以看得出乾冰有些緊張,“抱歉我沒有提前打聲招呼就過來了。”
“你來做什麼?”程爸爸的語氣很生硬。
乾冰看了一眼程佳佳然後鎮定地對上程爸爸的眼光,“小妹和徐甘說您和佳佳回了老家,所以我就直接開車過來了。我來向你們道歉,我不該讓佳佳傷心。”
乾冰的話說完程爸爸看了看程佳佳,她低着頭,倔強而落寞。程爸爸滿腹酸楚,他的乖女兒,他最優秀最驕傲的孩子,她的心已經被眼前這個男人奪走了。
而他這個做父親的,並不能十分肯定,這個男人值不值得他女兒託付終身。他有多中意她,能爲她做到哪一步。
如果他今天讓乾冰留下來,在程家老屋過夜,那就等同於程家接受了這個人,默許了這份親事。程家是鄉下的小門小戶,勢單力薄,既不能成爲程佳佳上進的階梯,更不能成爲她婚姻後的靠山。
程佳佳若跟了這個男人,一切就只能靠她自己。
程爸爸走到桌子前,斑駁的八仙桌上和堂屋靠牆的地上,堆滿了菸酒、禮包、飲品和一些保健品。
“這些是乾冰在鎮上超市裡買的。”程佳佳走上前,小聲解釋。
乾冰略顯尷尬,“來的匆忙,等回到C市,我一定把禮數都補齊。”
煙是最好的煙,酒是最好的酒,而且都是十樣,其他東西也都不少,這些加起來價格也是不菲。乾冰未必懂這裡的規矩,那麼這些很大可能是程佳佳告訴乾冰或者直接帶乾冰去買的。
“佳佳,你跟我來一下。”
程爸爸把程佳佳喊道廚房裡,兩人說了幾句話。最後程爸爸留在廚房裡燒飯,程佳佳回到堂屋。
“我爸廚藝很好的,今天晚上你有口福了。”程佳佳開心地笑。
乾冰也笑,但心裡仍然懷有深深的歉意,他不該讓程佳佳這麼難做。
程佳佳拉起他的手,“幫我把東西都搬到那邊房裡去。”
兩人把堆的小山高的東西慢慢搬進屋裡,程佳佳指着薄薄的牀鋪說道:“晚上,你跟我爸睡這。”
“你呢?”乾冰幽幽地問。
程佳佳笑:“我睡樓上啊,你跟我爸擠一擠,我懶的再重新鋪牀啦。”
乾冰笑道:“睡哪都行,只要別趕我出門。”
吃完飯,程爸爸悶悶地說道:“你們倆在家呆着,我去張家坐一坐。”
程佳佳和乾冰相互對視,乾冰上前一步對程爸爸說道:“叔叔,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程爸爸搖頭:“不用,我去說就行了。”
第二天,程爸爸帶了乾冰和程佳佳去了大姑家裡,下午又帶他去看了程佳佳的外公。
十月四號,乾冰陪着程佳佳一起去H省參加簡真的婚禮,見到了多年未見的簡真、楊曉寧和李行標。
從H省回到C市,乾冰連自己的家都沒回,就直接去了程佳佳家裡。程慧慧雖然還有些甩臉子,但是已不再指着乾冰的鼻子破口大罵。程媽媽和徐小年看到程佳佳和乾冰重歸於好,則很開心。
十月中旬,程爸爸回到C市,乾冰第一次安排兩家人在一起吃飯。乾冰的爸爸也出席了,他人很隨和,沒有什麼架子,比起程爸爸和程媽媽,他更像一個客人。他對程佳佳和乾冰一樣,除了微笑和讚揚,再沒有其他話。乾冰的媽媽是個熱情大方的老太太,看到兒子終於穩定,她心裡十分欣慰,對程家人也格外友善。
其樂融融的晚宴結束之後,兩家人在一起喝茶聊天。
突然房間燈光暗了下來,前一刻出門的乾冰換了一身嶄新的西裝繫着漂亮的領結,捧着鮮花深情款款地走進房間。
“佳佳,遇見你是我這一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充滿期待和快樂。謝謝你讓我的人生充滿無限可能,謝謝你成爲我唯一的愛人。”
乾冰說到這裡,喉嚨有些哽咽,他單膝跪地,舉着一枚閃亮耀眼的戒指。
“佳佳,嫁給我,好嗎?”
窗外的夜空亮起璀璨的煙火,程佳佳沒有一絲猶豫地接過戒指。
“好”在煙花的鳴叫中,她的聲音堅定且清晰。
國慶帶乾冰去大姑家時,大姑給她鼓氣:“佳佳,別怕你爸,姑姑支持你。結婚就要和愛的人結,要不然漫長的一輩子也都是白過,沒有一點滋味。”
程佳佳想要結婚,也想要生小孩。31歲的時候,她遇到一個真心相愛的男人,終身已定。
(全文完)
注:等哪天靜下心來抽個整時間,給大家補一篇番外。乾冰和程佳佳晚婚晚育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