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這時倒是齊聲, 謝雲無奈的搖搖頭,等着她二人爭辯出個結果,李復行一向嘴笨, 更莫說是對着四姑娘了, 他看着她燦爛着的臉, 最後只得長嘆一聲答應了。
謝雲疲倦的扭了扭腰肢。
“既然你們同意了, 那我替四姑娘裝扮裝扮, 換件紅衣如何?只是我一慣不喜鮮豔的顏色,我得回去好生找找,四姑娘同我一道進來?”
四姑娘有些意動, 她瞥眼看向李復行,像是擔心他趁自己不注意給跑了, 謝雲明白她的顧慮, 朝着屋頂喊了聲。
“陸拓!在嗎!陸拓!”
鑑於之前陸拓沒有下來, 謝雲也拿不準他回來沒有,還好她多喊幾聲以後, 陸拓就從屋頂另一側跳了下來。
他一見謝雲手中的砍骨刀,就已渾身緊繃,視線掃去,李復行正站在她面前。
“你立刻退後,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李復行很是高傲的冷笑一聲, 沒有接話, 聽着陸拓憤恨的哼聲, 謝雲不免扶額, 她連連解釋, 將這前因後果道來。
聽完謝雲的說法,陸拓向四姑娘處投來同情的一眼。
“那四姑娘將鐵鎖取下, 交到我的手上,我保證等你出來時,他還在這裡等你。”
四姑娘撫慰般拍了拍李復行的手背,望他不要急躁,而後脫下鐵鎖交到了陸拓的手裡。
院落內,兩位男子相對而站,李復行不管陸拓緊盯的眼神,閉着眼睛思索,怎麼事情突然到了這個地步。
今日四姑娘理應在宮中,他已經躲了她有些時日了,可不知爲何,四姑娘竟出現在紅樓中,並且以命相挾,他沒有其他辦法,只得跟着她走了一條又一條長街,最後來了這謝雲處,更不知道爲何二人今夜好似就要成親了?
這本應是夢中之景,可在現實中出現時,他除了那卑劣的歡喜更有對四姑娘日後會不會後悔而感到惶恐,他長得太醜了,若是沒有被那皇后害成這個模樣就好了。
但若不是出現了這個意外,他又怎能以現在的身份重新出現在四姑娘面前,所以一切有因即有果,強求不如順勢而爲。
他注視着四姑娘跟着謝雲進了那間房間,窗紗透着柔柔的光,像極了每個夜晚,她寢宮的那盞油燈,剪她倩影一抹。
謝雲率先進了屋,她沒有先去找那所謂的新衣,而是替她倒了杯熱水,推到四姑娘的手旁。
“你想好了嗎?他與你不是同路人,日後艱難險阻,恐不是我一言便能道出。”
四姑娘坐到桌旁,看着熱氣騰騰的熱水,她的喉嚨一時發緊,也不知是渴了還是怎麼,她舔了舔下嘴脣,而後拿起那溫水飲了一口。
“假冒的常郡主被抓了,此事你可知道?我猜她定會爲了保全性命,將反賊的下落一一道出,就算她此刻不說,憑三哥的本事,也是能找到的。”
“他左右也活不了幾日了。”
四姑娘的手指在杯側摩挲,淚水滴進杯中,如往湖面扔進了石子,盪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他知道他命不久矣,正如我也知道他前途渺茫,我身爲運朝的公主,就算過得再不盡如人意,也絕不能爲傷害百姓,動搖國之基礎的反賊通風報信,哀傷惋惜,他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不論前路是否早已被人斬斷,我都不能替他留一條後路,這是我身爲公主,受百姓愛戴,享用各地方貢品的義務。”
“於私來說,從我與他相識以來,他對我莫有不從,從未將我以棋子的形式圈在身旁,他給予我另一條命,給了我另外的生活和陪伴,我是喜歡他的,但是人之所以爲人,是因爲能分得清對錯,我能依我的心嫁給他,卻不能依我的心放了他。”
“所以,沒有什麼以後,也許今日以後就是再也不見。”
謝雲沒想到四姑娘看得透徹又冷靜,她上前將她抱進懷中,溫柔的安慰道。
“四姑娘說得極對,既然如此,今夜便是歡宴,可得開開心心的。”
感受到懷中之人點頭了,謝雲才翻箱倒櫃的找了起來,她的衣服不少,加之之前重新修建房屋,還有些孃親的盒子也給搬到了她的屋中,一通好找時,終於發現了件紅白相間的衣衫,紅色爲底白色繡花。
“這件衣衫你可喜歡?只是要委屈四姑娘穿我的舊衣了。”
四姑娘並不在乎,她反而很滿意。
“這衣服我瞧着做工極好,謝妹妹捨得我穿這件衣裳,我就已是有福了。”
謝雲伸手點了點自己嘴脣一下,唉聲嘆氣道。
“我這嘴怎麼沒有你會說。”
二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謝雲將衣衫遞到四姑娘的手上,催她去換衣裳,而後自己將胭脂水粉全翻了出來。
四姑娘眉眼裡有英氣,配上紅色的衣衫更顯她美豔與瀟灑,她湊前見謝雲正替她翻找着胭脂水粉,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衣袖。
“這就免了?”
“那可不行!”
謝雲壓着四姑娘的肩膀,讓她坐到銅鏡前,用脂粉微微蓋住她脖頸處的血痕,眉黛深深,像幅對鏡貼花黃的美人圖。
她又從盒子裡取了支玉簪出來,簪頭剔透,見有鶴展翅,是陳大哥當時以抵當媒錢贈與她的物件。
“謝妹妹,這玉可是好玉,雕工又如此細膩,不止幾十兩吧!”
謝雲手一抖。
“這……東西不是幾兩銀子嗎!”
“別鬧,這簪子一看就是上品,幾兩銀子哪裡買得到,對了你拿出來幹什麼。”
謝雲定下心神,替她將頭髮鬆開,梳理好,而後用這根簪子替她挽了個髮髻。
“你來得匆忙,好些飾物都沒有,你既然說這簪子寶貴,那更得戴在你這樣的大人物上。”
“你不知這物的價值,怕是別人送的吧,別人送的定情信物,我又豈能借用?”
四姑娘渾身不自在的動了動,謝雲輕拍她的肩膀,沉聲道。
“它終究也只是個死物,以死物來襯托真情,是它賺了,是我的榮幸。”
四姑娘聽此,這才默默接受了,等謝雲將她打理好,才帶着她出了房間,柔和的月光下,她的這襲紅衣更讓李復行覺得是夢了,可夢境終有醒的時候,她卻已經步態婀娜的來到了她的面前。
“怎麼樣?”
她如此問道。
“還……還行。”
“傻瓜。”
謝雲看着二人濃情蜜意的模樣,心裡也是一喜,視線落到陸拓手中的鐵鎖時,更想出了個好計謀。
“此處沒有紅綢,你二人乾脆便用這鐵鏈牽着從院門處一路走進如何?”
二人沒有異議,隨了謝雲的意,牽着鐵鏈從院門處緩緩走進,而後上得亭內,跪拜下來。
“以皇天后土爲證,今我二人結髮爲夫妻,自此不相離,想他之所想,感她之所感,願生生世世,此情不移,縱是黃土白骨,也無計可消。”
二人發完誓言,謝雲猛得笑嘻嘻的說道。
“禮成!送入洞房!”
這打趣的話剛一出來,四姑娘就羞紅了臉,李復行也有些不自在起來,好在謝雲沒有多說,她指了指自己閨房對面的房間。
“其他隨你們,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勾着嘴角笑得有些賤賤的,隨即轉身窩進了自己的閨房,臨睡前,她對着桃子嚴肅的說道。
“今天不準出門去鬧他們,知道嗎!”
桃子自然不知,是以謝雲多次確定了門已鎖好,才放心大膽的縮進了被窩裡,她將被子一拉,蓋住了耳朵,暗自叨叨道。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一夜風吹葉,不聞人聲聞得雞鳴。
謝雲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清晨,她輕手輕腳的打開門,想要替四姑娘二人做一頓早食。
可開門一看,四姑娘正穿着她來時的衣服坐在臺階上,而李復行早已不知去處。
“他人呢?”
“謝妹妹,天亮了,夢就該醒了,他走他的不歸路去了,我這條獨木橋好似太過孤單了。”
謝雲心向下沉去,她拍了拍四姑娘的肩膀。
“沒事,我給你煮紅糖蛋,補身子還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