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看書,哪裡要改天啊,不如今天就一起看了就好了。”越清鯉想到自己可能過不了幾日就要出門了,加上週霖肯定是抱着要給自己講點什麼的意思來開的這個口,頓時就開了扣,打算直接將人給留下來,“而且時候也不早了,留我這裡用飯吧。”
周霖剛一開口,也還沒讓越清鯉知道他是打算同意呢,還是拒絕呢,就聽見外面的小太監唱名:“恭太妃娘娘到!”
那小太監唱名的聲音,是拖得又脆又長的,讓屋子裡的兩個人,都忍不住,不小心就打了個哆嗦。
哆嗦打完了,越清鯉看了看周霖,竟然開口都帶着那麼點兒心虛的感覺:“看來是因爲剛剛的事情,母妃大概是覺得心裡頭過不去,找來了。”
然後,說到這裡,越清鯉就閉口不言了,只是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周霖,就差沒有在臉上寫“給我出個主意吧”這樣的話了。
若是說,應付其他人,或者是應付一些其他的事情什麼的,周霖覺得自己還是肯定沒什麼問題的。畢竟,他自認自己是個天才,而天才,也都是自負的。
可來的是恭妃,周霖便覺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恭妃的思路同他遇到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是那種完完全全的,在他印象中,家族裡,後院的那些女人們的思路。
按照周霖的經驗,同這樣的人,或者說,同這樣的女人,是絕對沒有道理可講的。因爲她們個個兒都是隻認自己的道理的。
再加上,恭妃又是越清鯉的生母,他同越清鯉的關係再怎麼好,也是不能越了過去,因此,就更加沒有插嘴的餘地了。
所以,面對越清鯉這樣赤裸裸的求助的目光,周霖也只能光棍地手一攤,一臉的愛莫能助的表情。
“太妃娘娘來這裡,我們自然應該出去迎接。”周霖這麼說着,卻不肯走前面,非要走在後面,彷彿是用擠的一般,就這麼講越清鯉從書房裡給擠了進去。
對於恭妃而言,越清鯉這裡,她自認爲,自己沒有什麼去不得地方,因此對於書房,也是不避諱的。
而越清鯉因爲最近常常要同周霖在書房中商議些事情,加上他也知道這個宮中真是處處漏風,所以書房裡頭,不僅不需要人伺候筆墨,門口窗邊三丈之內,都是不許站人的。
恭妃不管這些,只覺得,自己兒子的地方,她自然處處去得,所以根本就不避諱,直接就要書房闖。
在書房外的小太監不敢放了恭妃進去,但是又沒膽子攔住她,只能是齊刷刷地跪在了恭妃的面前。
彼時,屋中的院子裡也是剛剛被雨水洗刷過。地上的淤泥還沒有幹。院中就算再怎麼打掃,每日被人踩來踩去的,也終究是狼藉。只有從月門到書房門口這麼一段路,是一段迴廊,地面鋪了青石板,所以十分地整潔清爽。
而現在,那幾個小太監,就都齊刷刷地跪在了青石板上。
若換做平時,恭妃肯定就直接繞過去,從院子裡面直接穿了。可是今日,院子裡頭儘管是打掃過,可一看就會踩上滿腳的泥巴,她纔不會走那樣的地方呢。
所以,還真就被這幾個小太監的一跪,給擋了下來。
恭妃原本之前去找越宸就常常被人擋住,加上她也爭寵這麼多年了,誰沒有個起伏啊。時運不好的時候,那真是去哪裡都被攔住。所以,雖然往年,恭妃表現出來的樣子
,對於這個攔路什麼的,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但是其實,她十分地厭惡。
越清鯉剛一出門,看見恭妃面前跪了兩個小太監,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再仔細看恭妃的臉上,表情那纔是叫做變幻無窮,絢麗多彩,混合着各種各樣的憂傷,糾結,尷尬,憤怒等等。
都不是什麼好的情緒。
“母妃怎麼來了。”既然自己已經被周霖給擠了出來,那肯定是不能傻站了,越清鯉幾步就上前去挽恭妃的胳膊,順便就擡起腳,作勢在那小太監的身上輕輕一踹,“你們這幾個人,怎麼能攔我母妃。”
跪一地的小太監,被越清鯉這麼一踹,明明不重,卻也十分知機地低聲壓抑着呻吟一聲,一邊說着:“殿下饒命,娘娘慈悲。”一邊就這麼就地順着越清鯉踹過來的力道,自己滾了出去。
在越清鯉這裡伺候的下人們,其實也都知道,自打周公子常來往以後,七殿下的脾氣,莫名就越來越好了。
往常呢,還總是心浮氣躁的,動不動就遷怒身邊的人,而現在,卻也學會不動聲色地護住自己身邊的人了。
以往在越清鯉跟前伺候,那每天都是要提着腦袋過活的,誰知道哪天這小祖宗不高興了,他們就要被各種的戲弄,踢打。而現在呢,越清鯉傲氣歸傲氣,卻這沒有當場那樣的浮躁了。
就好似這一次,居然還知道假意踹一下抱住這幾個小太監。
畢竟,只有會迴護自己下人的主子,纔是值得下人跟隨的。
兩個連滾帶爬的小太監,投給越清鯉感激的一瞥,就這麼飛快地離開了。
恭妃的性子,當年肯定也是遺傳給了越清鯉的。那幾個小太監雖然在她看來,是被越清鯉教訓,但是對於她而言,其實是遠遠不夠的。
她不能容忍這些當年敢看不起她的人的存在。
她辛辛苦苦地鬥了這麼多年,怎麼都不能接受別人或者是敷衍,又或者是嘲笑,又或者是憐憫的目光。
她絕對,絕對不能接受。
如果不是因爲,面前這兩個小太監是自己兒子的人。她雖然氣氛,但也還是記得要給兒子留個面子,那肯定就直接拖出去打死了。
此刻,見人退下,恭妃雖然不能將人拖走打死,但也還是要說:“鯉兒啊,你也不能對這些下人太過寬厚了。你看看你,你這麼放縱他們,他們哪裡還能知道要靜心伺候你啊。做什麼事情肯定都是糊弄的。”
如果真的是高壓政的話,大概會更容易被糊弄吧。
越清鯉這樣想着,但是卻並沒有同恭妃爭辯。在恭妃的面前,他倒是寧願一直假裝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只是挽着恭妃的胳膊撒嬌:“有母妃在,他們哪裡能糊弄我呢。”
恭妃聽見越清鯉這樣說,頓時滿臉的愛意,忍不住道:“我也只能在得一日,就儘量地護你一日,你要是自己不努力的話,我日後,可是再也沒辦法護住你了。你可知道?”
越清鯉趕緊點頭:“知道知道,我自然會好好努力,不會辜負母妃的。”
原本話題都要被岔開了,結果,因爲越清鯉並不想讓恭妃進書房,就打算帶着她去隔壁邊上的花廳裡頭做,因此恭妃又把這個事情給想了起來:“你在屋子裡頭藏了什麼人啊,竟然連母妃都要攔在外面不讓見的。
”
“兒子現在纔多大,母妃你怎麼好這樣打趣我呢。”越清鯉連忙喊冤。
恭妃倒是一臉的不信:“你多大?你也是馬上就要大婚的人了。我可先跟你說啊,那些個宮女什麼的,你要玩玩也是可以,但是,你是要娶公主的,可不能留下什麼把柄來,知道嗎?”
越清鯉聽到恭妃這樣說,一想到,周霖以,自己是外臣,不方便衝撞了太妃爲理由,一直避在書房中,此刻說不定就看着這邊外面,就這麼聽到恭妃這樣可以說是口沒遮攔地說着自己的事情。
頓時,別說是臉,連後脖子都紅透了。
“母妃說得哪裡的話。我現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專心讀書,怎麼可能會去弄那些有的沒的。”越清鯉無奈地辯解道。
“那你爲什麼非要攔着不讓母妃進去?”恭妃還是堅持不信,反而道,“你是我兒子,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這裡難道還有什麼地方,是我去不得的?”
越清鯉深深地吸口氣,只能道:“母妃,並不是不讓您進去,只是,您還記得那個周霖吧。他現在在書房裡頭呢。方纔我們在談事情。他雖然是我的伴讀,但終究是個外臣,這樣見面不方便的,所以那幾個人,纔會將您攔住的。”
“周家的那個伴讀啊……”恭妃想了想,很快地想起了這個孩子來。她只記得,這人長得不錯,氣質上是個正經古板的樣子,因此到也理解爲什麼對自己要避而不見了。
但是,一轉念頭,恭妃又道:“鯉兒啊,那你就這麼講他單獨留在你的書房裡頭,要不要緊啊?”說就罷了,還當真彷彿書房裡有什麼似的,給壓低了聲音。
越清鯉簡直無奈至極了:“母妃,我纔多大啊,書房裡能有什麼啊。周霖過來,也就是要同我一起做一下先生留的功課啊。他年長與我,自然也比我多讀幾年書,有的事情,我不懂,自然也是要問一下他的嘛。”
還好,這周霖呢,是恭妃自己經手的,送到了越清鯉身邊的人,因此問了兩句,自覺沒什麼問題,到也不去糾纏,反而十分大度道:“都還是小孩子,何必那樣地拘謹呢,不如你去將他叫出來,就留頓飯好了。”
越清鯉不好違背恭妃的意思,只能轉頭去看書房,略太高了聲音喊了一句:“周霖。”
很快的,或者說,越清鯉猜的沒錯,周霖躲在書房裡,其實一直都在關注這邊的情況,早就將剛纔越清鯉種種窘態一睹而盡了。
這會兒,越清鯉一開口,周霖便是穿着他那一身整齊乾淨的儒服,低着頭,雙手抱拳放在身前,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還沒到恭妃跟前呢,就跪地一個大禮,深深地叩拜下去。
恭妃嘴上說着:“哎呀,不要這麼多禮,趕緊起來,小孩子吃個飯而已。”要伸出去扶的手,卻始終只是虛懸在空氣中,臉上的表情更是很分明地表現出來,她對這個大禮,是十分受用的。
周霖自覺自己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所以到也不介意恭妃生氣因爲自己緣故讓她被攔在書房外面這麼點小事情,非要刁難地讓他多跪一會兒。
但是一旁的越清鯉卻不幹了,還沒反應過來恭妃是想要周霖多跪一會兒,就直接上前扯着人胳膊把人給拉了起來。
一看見這一幕的恭妃頓時就挑了挑眉梢,但到底也什麼都沒說,只是說:“時辰也不早了,就傳膳吧。”說完,便也不客氣地,自己轉身往用飯地偏廳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