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蒙書悅的宮中,越清鯉其實心中知道,恭妃應該是會追出來的,但是,他是絕對不會等到恭妃追出來的,他沒有那個等待恭妃追出來的心情,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追出來的恭妃。只能是自己逃跑一般地飛快地走了。
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上,一路上,越清鯉都在回想,自己在越宮景和蒙書悅面前的表現。他說不上來自己的表現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原本,在恭妃出現之前,越清鯉一心以爲,自己的表現應該是沒有任何的問題的。但是在恭妃出現以後,他就完完全全地不敢確定了。
因爲恭妃根本就是去給自己拆臺的嘛!
拆臺拆成了這樣,真的親孃嗎?
心很累啊。
越清鯉雖然沒有在腦中冒出來“心累”這個詞,但是也感覺到了那種難以言喻地疲憊。
雖然,他清楚,恭妃做的每件事,似乎都是爲了自己好。就連今天突然跑到蒙書悅的宮中,大概也是爲了自己吧?
畢竟,站到恭妃的角度去想,如果說恭妃突然接到了自己去蒙書悅宮中的消息,那肯定想的就是,自己是去嘲笑今天一早被衆位朝臣給嘲諷了的皇后娘娘的。
但是,只有一個小孩子去做這樣的事情,顯然,是十分不尊重長輩的。而且,嘲諷的對象又是自己的嫂嫂,一個不小心,傳到了越宸的耳朵裡頭,他肯定會在越宸面前留下一個極壞的印象。
可是,如果是恭妃去的話就不一樣了。
同越宮景與蒙書悅二人比起來,恭妃算是長輩啊。既然是長輩,那就算教育小輩兩句,也都是爲你們好,是關心你們嘛,就算可能言辭上讓人覺得有點不舒服,但是如果因爲這就要去同越宸告狀的話,那得是有多小氣啊。
所以,越清鯉也是能夠明白,爲什麼恭妃來得這麼快。
但是,問題就在於但是!他越清鯉並沒有想去諷刺蒙書悅啊。他去,是爲了更加重要的事情啊!
如果能一早地考慮到這一點,然後提前告訴恭妃的話,就好了。
換了早一些的時候,越清鯉肯定是毛腦袋都在抱怨爲什麼恭妃要在這麼關鍵得時候出來搗亂,完全是打破了自己的計劃。但是,自從認識了周霖……
大概是真的被周霖給潛移默化了,雖然越清鯉心裡對恭妃的出現還是覺得十分地不爽,但是卻並沒有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恭妃的身上去了,反而,還能在回來的路上,冷靜地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也有什麼責任。
比如,沒有提前做好溝通等等。
越清鯉就這麼一路想着,回到了自己的宮中,剛到書房,就看見周霖的手裡拿着一本《六韜》翻閱着,似乎是正在等待自己的樣子。
這本《六韜》是越清鯉前段時間的課本。
那個時候,他還不曾認識周霖。對於唸書這件事情,雖然所有人都同他說,多唸書是有好處的,但是他卻並不知道這個好處在哪裡。
以前如果說有好處的話,那麼起碼
課業做得好,是可以在父皇面前得到幾句嘉獎的。但是現在,自從父皇有了新的德妃娘娘,德妃娘娘的肚子也爭氣,裡面揣了個小寶寶以後,他就很少再被父皇叫去詢問功課了。
所以自然而然地,也就懈怠了。
這本《六韜》,還真就是他最爲懈怠的時候,先生曾經講過的東西。
反而是,講過了《六韜》之後,再聽先生講到《三略》的時候,已經認識周霖了,自然就要認真得多。
而這個認真與否,完全都是能從課本上看出來的。
越清鯉知道自己的小夥伴爲人是多麼的認真,因此,一看見他在看自己的課本,竟然一隻腳還沒有踏進書房,就莫名有些心虛起來。
不不不,自己纔不是在心虛被他發現了自己曾經不好好讀書,只是因爲今天的事情可能不太成功而已。
越清鯉深深地呼吸着,默默地給自己打氣。
靠在窗邊,接着窗口的光看書的周霖,感覺到了門口的動靜,便擡起頭,往這邊看過來。
既然已經這麼熟悉了,他雖然禮數很足,但是行禮本身,就顯得很隨意了。
比如此刻,按照真正的見禮而言,周霖是應該將手中的《六韜》放下,然後整一整自己的衣冠,然後纔是躬身深揖見禮。但是現在因爲都熟悉了,所以雖然還是見禮,但是周霖就是拿着手裡的書,隨意地雙手一抱,拱了拱而已。
越清鯉也不以爲意,注意全部到了周霖正在翻看的書本上:“我以爲你都回去了,居然還在這裡等我,用過飯了嗎?我叫人端些點心進來?”
周霖也不放下書,就那麼拿着那本《六韜》走了過來:“總要等到殿下帶來了結果,學生纔好回去安排別的事情。”
周霖拿着書本走過來的樣子,逆着窗外的陽光,面上原本應該是溫和柔軟的表情都陷入了一片陰影當中,莫名地就讓越清鯉想起來在國子監裡頭,拿着戒尺走過來的先生。
他簡直就是下意識地挺了挺後背。
雖然給皇子講學的先生,就算拿着戒尺,要打,也是打他的陪讀,但是,畢竟,還是會怕的啊……
“殿下怎麼了?”周霖見越清鯉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沒什麼。”越清鯉趕緊道,“就是……我去見皇兄皇嫂的事情,忘記先告訴母妃了。結果我到了那裡沒多久,母妃也過去了……”
說到這裡,其實已經不用說什麼了。周霖明白爲什麼越清鯉臉上的表情不是很好了。他雖然同恭妃的接觸不多,但是根據越清鯉對恭妃的種種評價來看,加上自己家族中對於恭妃的評價,大概也能知道恭妃去是做什麼的。
“殿下不用太過憂心,太妃娘娘也跟着去了一趟,其實對殿下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周霖想了想,方纔這樣開口。
“好事?”越清鯉驚訝,“我好不容易纔建立好的方向,結果她一進門,就全部都給打亂了。蒙書悅那邊,原本似乎對我就有些芥蒂,她再那麼一說,我……”
越清鯉原本在路上,自個兒一個人單獨想的時候,還能冷靜地去分析自己是不是什麼地方沒有做對。但是此刻,見到了周霖,不知爲何,就忍不住地要抱怨起來。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因爲,他已經開始依賴這個人了。
如果不是因爲潛意識裡頭,覺得這個人可以讓自己倚仗的話,是不會就這麼抱怨出口的。
“太妃娘娘雖說過去以後,說的同殿下不是一個方向,但是在陛下那邊看來,說不定正好會認爲殿下心裡有了自己的主張,不是曾經那個只會認同太妃的孩子了。”周霖繼續道,“而賑災一事,如果殿下要去主理的話,那也必定是要能夠堅持您自己的主張纔可以。”
“是這樣嗎?”越清鯉微微地擰起了眉心,仔細地想着周霖的話,“皇兄那邊,我到是不太擔心。我覺得他應該是不會太介意母妃說了什麼的。但是皇嫂那邊……我的這個皇嫂啊,你是不清楚她的爲人。我還真沒什麼把握的。”
“殿下儘管放寬心就好了,若是說之前啊,我是不敢同殿下這麼作保的。但是聽了殿下方纔的話,我倒是覺得,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但願你說得對吧。”越清鯉雖然表面上是接受了周霖的安慰,但是整個人看起來,到底多少還是有點兒懨懨的,不是很精神的樣子。
“不過,學生到還有一事,其實是想請教殿下的。”
“啊?什麼事?你說就是了。”
周霖一笑,將手中拿了許久的《六韜》展開,遞給了越清鯉:“這本《六韜》,先生應該都是講過了的,怎麼這書在殿下這裡……”
越清鯉禁不住地耳根一熱,飛快地劈手就將周霖手裡的書給搶了過來:“我書多,當時用的不是這一本。你要是喜歡看書,我這書房裡,有什麼你喜歡的,儘管拿去看就是了。如果我這裡沒有,你可以用我的牌子,去翰林院裡面找。”
周霖略低着頭,看着自己手裡一空,面上也只是笑,慢慢地拍了拍自己的手,雙手就這麼隨意地抄到了袖子裡:“殿下,我其實也不曾仔細地讀過《六韜》,但是殿下如果真要南下的話,雖然只是去賑災,但是其中的關節,卻也不必打仗簡單,不如,我們一起來看這本書吧。”
周霖這話說得十分地委婉。他是真心地想要爲了越清鯉好。他也很清楚,越清鯉雖然人是聰明,但是因爲年紀太小了,而且越宸估計一早就在帝位的繼承人裡面,就沒有考慮過這麼小的兒子,所以教他的東西,雖然也是文韜武略都不曾遺漏,卻有一樣最重要的東西,是不會讓先生同他講的。
那就是帝學。
帝學這個東西,說起來難,其實要真的講起來,到也簡單。不管是什麼課本,只要想講帝學,便總能帶出來那麼一星半點兒的。但是如果不願意講,那肯定就是一個字都不提了。
所以,所以越清鯉而言,在他那本就不清晰的記憶中,他一直認爲《六韜》是一本兵書。
怎麼也沒有想到,周霖還會告訴自己,《六韜》是一本御人的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