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扶着雲氏出了長公主時,已經是傍晚了,漫天紅霞,如血色一般的瀰漫,有一種奇異的妖嬈的美,就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照着整片天空下的世界。
蘇心漓一行人是最早離開長公主府的時候,所以出門的時候,門口一排停着的全是豪華精緻的馬車,雲氏在定國公府很有地位,她經常奉昭進宮陪太后,所有有自己專門的馬車,蘇心漓一眼就找到了,領着雲氏就朝那邊的方向走,雲氏沉着臉,在長公主府的地盤,蘇心漓也不能解釋太多,一路上,大家都沒有說話,氣壓極爲的低沉。
“漓兒,你與我一道回府,什麼時候郡主向你下跪斟茶認錯了,你什麼時候回去,她若執迷不悟,我便將這件事情說與太后知道,讓她爲你做主,花朝節那日,宮裡的皇后娘娘都會到,人必定不會比今日的少。”
雲氏板着臉,聽聲音還是十分生氣的,懷安郡主有個好母親,她平日裡在京陵城爲惡就算了,畢竟沒犯到她頭上,她縱是不滿,也沒有上門找長公主理論的立場,爲了個外人與長公主翻臉鬧到皇上太后那裡只會被認爲多管閒事,但是今日,反正雲氏一想到謝雨薇,想到她的嘴臉,她就氣的慌,恨不得拿龍頭柺杖在她身上狠狠的打幾下,方纔要不是蘇心漓攔着,雲氏是真準備打下去的,郡主怎麼了?了不起啊,她就不信她打不得了!
雲氏年輕的時候,在寨子裡,那是天不怕地不怕,不然的話也不會和朝廷槓上,她若是沒幾分本事,朝廷也不至於派程鵬親自去,兩個人不打不相識,程鵬還蹭被雲氏虜了去,就算雲氏嫁了人,她的性子也沒收斂多少,後來做了祖母外祖母纔好一些。
雲氏握住蘇心漓的手,在這件事情的上態度很是堅持,懷安郡主這樣鬧,必定是不想低頭,怕是到最後,長公主還是得乖乖向女兒服軟,蘇心漓和定國公府他們下不了手,肯定會去找蘇博然,就蘇博然那個孬種,到時候肯定會賣女巴結長公主,這一點,雲氏相當肯定,就這樣息事寧人,雲氏單想想就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憋氣的慌,這次要不讓懷安郡主吸取點經驗教訓,下次她還得欺負漓兒,那郡主刁蠻霸道,老喜歡用鞭子抽人,漓兒被她傷了可怎麼好?漓兒這次是沒受傷,但是她受了氣,想到漓兒受了委屈,老太太比自己受了氣還要難受。
“我就知道外祖母最疼我了。”
蘇心漓摟着雲氏的腰,在她的懷中蹭了蹭,雲氏打結似的眉頭頓時舒展了不少,“你今日肯定受驚嚇了,我回去親自下廚給你做幾個愛吃的壓壓驚。”雲氏笑笑,冷哼了一聲,臉很快又沉了下去,“也不知長公主是怎麼回事,女兒竟如此沒教養,仗着自己是郡主居然就無法無天了,她當誰都好欺負的嗎?”
雲氏還是覺得氣不過,一張臉漲得通紅,恨不得衝進去讓人將謝雨薇給綁了人,然後直接入宮找皇上太后評理去。
“外祖母既知她沒教養,還與她生氣做什麼?她只是氣急攻心裝死罷了,難道能昏一輩子?這件事情有太子和三皇子殿下作證,還怕她賴了不成?外祖母您別生氣了,且放寬心,您若氣出個好歹來,我豈不是成罪人了?今日我得先回相府,過幾日我得了空再去看您。”
雲氏的擔心,蘇心漓豈能不知,蘇妙雪蘇淺月幾個人已經回去了,今日發生的事情,尤其是她得罪了長公主和郡主的事情,蘇博然十有*是知道的,蘇妙雪和蘇淺月兩人都是不省心的,若非她心裡一早就打算離開相府那個‘家’,她必定會想辦法將那些礙眼不聽話的女人全部趕出去,只是她在相府也呆不長,不願費那個心思罷了,現在,她還有用得上蘇博然的地方,不能得罪死,不過他也休想自己再對他言聽計從。
自那晚水兒將秋水她們拎着去喂狗之後,許是想到自己那可憐的孩子,蘇心漓覺得近來自己的戾氣重的很,對於那些害她的人,只想讓他們倒黴,根本就不想順着應付,想到回去之後蘇博然會唧唧歪歪的,蘇心漓心頭就反感的緊。
“還要過幾日?”雲氏的聲音拔高,明顯不滿,她正要繼續往下說,蘭翊舒和緊隨在他身後的顏宸璽一併追了出來,直奔到蘇心漓跟前才停下。
“太夫人。”
蘭翊舒雖說是跑出來的,但是髮絲和衣裳卻不見絲毫凌亂,氣息也極爲的平緩,就好像他方纔是從長公主府閒雲散步出來的一般,清風朗月,尊貴不凡,他看了眼蘇心漓,笑容繾綣,蘇心漓不知怎的,想到他居然將郡主的那塊玉佩踩碎了的事情有些生氣,那玉佩好與不好無法評判,但它是皇家之物,豈是輕易就能毀的?他也不怕給自己惹來麻煩。
對於蘇心漓的冷臉,蘭翊舒絲毫不生氣,他轉身恭敬的向雲氏行了禮,禮數周到,再配上他那張完美的臉,當真是讓人挑不出絲毫的錯處。
雲氏只看了他一眼,因着蘇心漓說要直接回相府的話,心中很是不樂意,想到今日的事情全因蘭翊舒而起,便是他做得再好,也沒有好臉色,但想到他曾經救了蘇心漓的命,還幫了她,面色倒是緩了不少,淡淡的嗯了一聲,算作迴應。
倒是程子謙與他很親切,笑着稱呼蘭翊舒蘭兄,看向六皇子的眼神就像看朋友似的,親密的讓蘇心漓都吃了一驚,她哪裡知道,近來程子謙找蘭翊舒喝過好幾次酒了,對於這未來的小舅子,蘭翊舒自不會推脫,顏宸璽幾乎每次都會跟着,一來二往的,三個人的關係自然不差了。
這世上,有一種人,只要他願意,便可以讓你折服,蘭翊舒恰好就是,他知識淵博,而且見多識廣,程子謙對他是敬佩不已,所以雙胞胎兄弟在蘇心漓未來感情的歸屬問題上,再次有了分歧。
“漓兒,你已經許久都沒來看外婆了。”
雲氏說這話的口氣委屈極了,程家的男人已經見怪不怪了,老太太有脾氣都是對他們發,對漓兒,板臉都是鮮少的,其實有些時候被訓被打被拎耳朵的時候,他們也會很想自己是女兒身的啊。
“前段時間我剛接手相府的事情,雜務繁多,脫不開身,明日,明日我去看外婆如何?”
“那我與你一道回去,在相府住幾日。”
蘇心漓笑出了聲,丈母孃住女婿家的不是沒有,只是定國公府還在呢,而且母親已經過世了,雲氏這時候住進去,外面的人不知又該如何議論了,不過定會認爲相府和定國公府的關係並不那麼糟糕,不然的話,雲氏哪裡會住相府去,有定國公府這光環,蘇博然今後辦事必定都能得不少便利,蘇心漓纔不想給他那麼大的便宜佔呢。
“外婆哪裡能住幾日,您住一日,外公就該來找您了,相府是我家,他是我父親,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自當應該回去的,你們都在呢,他就算是不滿,還能吃了我不成?”
蘇心漓臉上的笑意很濃,說話的口氣也極爲的輕鬆,不見半點緊張和擔憂,她長公主都不怕,哪裡能怕蘇博然,便是蘇博然有心爲難那又如何,她還有什麼日子沒過過的,她還有什麼苦不能吃?
“他自是不敢吃了你的,若沒了你,他用什麼拿捏我們?”
雲氏生氣,話說完,又覺得這太過直接,擔心傷着蘇心漓了,拉住她的一隻手,放柔聲音道,“外婆只是擔心你。”
“我知道。”
她知道,一直以來,無論是蘇博然還是方姨娘,他們之所以不敢把她弄死,就是擔心沒有人可以制衡定國公府,相府出了事,沒人給他們擦屁股,解決問題,方姨娘還打着利用她幫蘇志明蘇志安官運亨通的如意算盤,而云氏則是擔心她,她不擔心蘇博然害她,她擔心蘇博然會罰她,她擔心,蘇博然說話太過難聽會傷了她,但是不會了,面對相府那一家子,她的心,早已堅硬如鐵。
“漓兒,你就聽祖母的,與我們一同回去吧。”程子風哀求的看向蘇心漓,要沒她給他求情說好話,回去後他肯定會很慘的。
蘇心漓爲難,蘇博然可不是那種過了勁氣頭就會消的人,她要讓他等,回去後,他必定大發雷霆。
“我倒是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蘭翊舒忽然開口道,雲氏聞言,立馬看向了他,其餘的人也是一副好奇的樣子,等會長公主的客人就該出來了,他們一直站在這裡也不是回事啊。
“這事還得六皇子幫忙。”
顏宸璽一聽自己被蘭翊舒點名了,忙走到他身邊,一副我願意爲朋友兩肋插刀的樣子。
“六皇子回去後,給蘇小姐準備一些賞賜,命人送到相府去,蘇小姐先陪太夫人回定國公府,用了晚膳再回去,那時殿下的賞賜也到了,想必相爺到時候也不會太過苛責小姐的。”
蘇心漓抿着脣,含笑看着蘭翊舒,他到京陵城纔沒多久,對她的父親倒是瞭解透徹的很。
六皇子的風頭雖然沒有三皇子殿下盛,但是他現在正得皇寵,因爲不參與皇子間的奪嫡,說話反而可以更加的肆無忌憚,皇上也更聽得進去,蘇博然是一門心思想要抱他的大腿,一直苦於沒有法子,她這工具剛好可以發揮最大作用,蘇博然哪裡還會對她怎麼樣,爲了官運,恐怕恨不得把她當祖奶奶似的供着。
“此法甚好。”雲氏的眉宇終於舒展開來,看向蘭翊舒的神色也有了幾分笑意,“六皇子以爲如何?”
“蘭公子是我朋友,他讓我幫忙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會推脫的,只是我這人笨得很,不懂女孩子喜歡的那些玩意兒,我這就進宮將此事告知母后,再讓她宮裡的人將東西送到相府,太夫人以爲如何?”
“那就多謝六皇子和蘭公子了。”
蘇心漓盈盈的福了福身,從外婆的笑容就知道她有多滿意了,賢妃雖不是四妃之首,但是跟在皇上身邊的時間卻近二十年了,絲毫不比皇后的短,雖然朝廷每三年就要選一次秀,但是皇上一直對賢妃寵愛有加,每月都會在她的宮中呆在三五天,一直以來都與皇后不相上下,賢妃性子溫和,與世無爭,一直都跟在太后身邊伺候着,顏宸璽這麼討太后喜歡,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爲賢妃的緣故,太后喜歡賢妃,愛屋及烏,若有她宮中的人將東西親自送來相府,蘇博然估計晚上做夢都會笑醒的。
蘇心漓擡頭,挑眉看了蘭翊舒和顏宸璽一眼,她怎麼覺得兩個人之間,好像蘭翊舒的地位更高,方纔在長公主府也是,蘭翊舒一做什麼事情,六皇子立馬屁顛屁顛的附和,他的皇子身份好像就是用來給蘭翊舒震懾其他人用的,尤其他還甘之如飴,真是奇怪的一對組合。
“外婆,我扶您上馬車。”
蘇心漓扶着雲氏上了馬車,轉身,剛好看到一旁站着的顧南衣,一身白衣的他身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橘色,神情落寞,不知在想些什麼,似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蘇心漓的心不由的一抽,“顧大哥!”
她的聲音格外的溫柔,顧南衣轉過身,對着她微微一笑,那淡淡的橘色因爲他這樣的笑容變的溫暖起來,蘇心漓也笑,眉眼上揚,“你與我一道去定國公府用晚膳了,晚飯後,我再讓人準備馬車送你回去。”
他的心情不好,呆在忠勇侯府必定更加落寞,蘇心漓不想顧南衣拒絕,看了程子風一眼,“四哥。”
程子風自然是想顧南衣與他一道的,拉着他的手,上了另外一輛馬車。
“蘭公子,你與——”
程子謙見顧南衣去了,自然不想自己未來的理想妹夫落後,也想開口邀請,話還沒說完,就被蘇心漓無情的打斷,“蘭公子還有要事呢,是吧,蘭公子?”
程子謙略有些不滿看了蘇心漓一眼,小妹今日受氣起因確實是蘭公子,但是他也實在無辜,因爲自己太過優秀被懷安郡主那樣的女人喜歡上,蘭公子也很無辜,想到謝雨薇那瘋狂潑辣的樣,和自己的父親都敢叫板,不由打了個寒顫,蘭公子其實就是個可憐的受害者啊,不過他將郡主的那塊玉佩給踩碎了,真的沒事嗎?程子謙有些擔心,隨後嘆了口氣,爲什麼妹妹不喜歡蘭公子呢?蘭公子人好又有才學,長相更不用說了,他要是個女的,就會喜歡蘭公子。
蘭翊舒微眯着眸,嘴角含笑,點了點頭,“我還要幫着六皇子和賢妃娘娘準備賞賜之物呢!”那認真的模樣就好像他真的是在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蘇心漓看着蘭翊舒那嬉皮笑臉的模樣,努力去想第一次見到蘭翊舒的場景,腦海中只浮現出了八個字,尊貴優雅,高不可攀,但是那時他是什麼樣的,她只想得到他的臉,卻記不住他那時的神情了,不過才兩個月的時間沒到,他怎麼變那麼多?她是讓他處理玉佩的事情,關於那塊玉佩的事情,他就那樣踩碎了,不需要善後的嗎?
程子謙笑出了聲,打趣的看了蘭翊舒一眼,蘇心漓卻沒看他,直接進了馬車。
“被郡主那樣的女人喜歡上並非蘭公子的本意,他幫了你這樣大的幫忙,我們理應謝他。”
雲氏靠着馬車坐着,透過敞開的簾子看向外面和顏宸璽站在一起的蘭翊舒,面露讚賞。
“今日我才因爲他的事情與郡主大鬧了一場,現在定國公府和長公主府的關係都僵了,我們這時候若邀請他上門,長公主必定以爲我們是故意挑釁,漓兒所求,不過是個公道。”
他本事好着呢,晚上出入相府如入無人之境,現在不去定國公府吃飯,晚上必定會翻牆去漓心院找她。
“漓兒,外婆覺得,蘭公子不錯。”
“哪裡不錯了,幼稚的很,不然的話怎麼會將郡主的玉佩踩碎了,既說了不小心,還故意說那樣一句畫蛇添足的話,唯恐別人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蘇心漓撅着嘴,不滿的冷哼了一聲,雲氏看着她嬌俏天真的模樣,樂呵呵的笑了,眼中的趣味十足。
到定國公府後,衆人跟在雲氏身後回了她的院子,剛到院門口,雲氏將手中的龍頭柺杖往雲碧手上一扔,鬆開蘇心漓的手,就揪住了程子風的耳朵,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不但流暢,而且迅捷,等程子風見狀不妙,想要拔腿逃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哎呦,祖母,疼啊,疼疼疼!”
雲氏對程家的男人,從來不會手下留情,程昱凡程子謙幾個人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幸災樂禍的笑了,不是自己就好,不過自從他們娶了妻之後,被拎耳朵的次數明顯減少了。
“祖母,我都這麼大了,能別像小時候那樣拎耳朵嗎?”他情願打板子,雖然打板子更疼,但是那種處罰方式好像能顯得他成熟一些。
“你再大那也是我孫子!”
雲氏直接提着程子風的耳朵進了房間,然後開始她唐僧般的碎碎念,“你今日去長公主府之前,我是怎麼交代你的,我千叮嚀萬囑咐要你好好照顧漓兒,別讓別人欺負她,你是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聽到屁股去了嗎?放了個屁就忘記了!”
“祖母,從出府到現在,我沒拉屎也沒放屁。”
蘇心漓聞言,噗嗤笑出了聲,顧南衣的臉上也有了淡淡的笑意。
“祖母,妹妹還在這呢。”說這樣粗俗的話,要教壞她了可怎麼好,這種東西,女孩子可學不得,尤其是妹妹這樣還未出嫁的女子。
“你妹妹還在這呢,你說什麼拉屎放屁的?”
雲氏在外人面前,那是人人敬重的太夫人,當着幾個媳婦孫媳婦的面也很有威嚴,但是在這幾個深知她本性的兒子孫子跟前,那是絲毫都不掩飾。
“明明是你想說屁股和屁的。”
程子風怕疼,覺得被擰耳朵丟人,但是每次都不肯求饒,“你還敢和我頂嘴!”
雲氏手上加了力度,程子風立馬喊救命,“妹妹,漓兒妹妹,哥哥的好妹妹,我的心肝妹妹,救命啊!”
一聽這中氣十足的救命聲,就知道人好好的,一點問題也沒有,蘇心漓上前,握住雲氏的手,“外婆,今日的事情四哥已經盡力了,郡主是什麼脾氣,您今日也瞧見了,她連駙馬的面子都不給,連您都敢頂撞,四哥說的話她又怎麼會放在心上?這次的事情,是我堅持,與四哥無關,四哥都這麼大了,你和小時候那樣揪她的耳朵,被下人看到了,他們又該笑話他了。”
程子風聞言,不停的說是,他都十七了,還被揪耳朵,這要是傳出去,他的一世英名都毀了。
“想要我不揪他的耳朵,就早點給我找個孫媳婦生個孩子,這潑猴似的性子也定一定。”
“我從小看着妹妹長大,她出落的這樣漂亮,又這樣優秀,其他的那些胭脂俗粉,我哪裡還能入眼?”
這話雲氏聽着相當受用,說了程子風幾句,如他願鬆了手。
“漓兒,你想吃什麼,告訴外婆,外婆親自給你做。”
雲氏一鬆開程子風的耳朵,就牽住蘇心漓的手,程子風揉了揉自己被揪的通紅的耳朵,“妹妹,你可千萬別,祖母燒的菜就只有祖父能吃的下去。”
一個自小拿槍,連針都很少碰,幾乎沒進過廚房的人可能做出好吃的東西嗎?答案肯定不能。
“外婆燒的,漓兒都喜歡。”
雲氏一聽,心情那個舒爽啊,笑的是合不攏嘴,將自己那一個個不肖子孫數落了個遍,又將蘇心漓從頭到尾誇讚了一番,“我讓雲碧做幾個你愛吃的,你先去換身衣裳,入夜了,你這樣子,很容易着涼。”
等蘇心漓換好衣裳再回來的時候,雲氏已經睡下了,她有午休的習慣,要睡一個多時辰纔有精神,今日纔剛睡下,就因爲蘇心漓的事情被叫醒了,之後就去了長公主,奔波了一下午,一坐下便睡着了,蘇心漓替她蓋好衣裳,叮囑了伺候的丫鬟幾句,出門就碰上程子風幾個人。
“祖母睡下了?”
蘇心漓點頭,幾個人找了地方坐下。
“怎麼說她也是郡主,長公主的女兒,今日的事情,怕是不好解決啊。”
程昱凡看着跟前冒着熱氣的茶水,看着倚靠着欄杆正向水裡的魚兒餵食的蘇心漓,眼底閃過擔憂。
漓兒在之前就已經讓太子殿下和三皇子作證,若是今日郡主不當衆向漓兒認錯,那就要從相府門口跪着走到她的漓心院,郡主明明知道卻還是暈了,必定是想拖延時間,讓後續的事情能有轉機,長公主並非一般的郡主,她深得皇上的信任和寵愛,在京陵還有一隻上萬人的親衛隊,並不是那樣好應對的。
“漓兒,舅舅知道你受了委屈,心中難受,只是現在,金國,西越他們虎視眈眈,我們定國公府和長公主府不合的消息若傳出去,他們必定更加蠢蠢欲動。”
程紹偉畢竟長了這些孩子一輩,看問題也更加深遠一些。
“我們程家,能有現在不易啊!”
他嘆了口氣,蘇心漓將手中的魚食全部灑到了手裡,拍了拍手,走到程紹偉旁邊的位置坐下,定定的看着程紹偉被擔憂佈滿了的眼睛,認真點頭道,“舅舅,我明白的。”
程家世代忠良,多半的人並不是生老病死,而是戰死沙場,程家這一輩,外公,她的兩個舅舅還有五個哥哥之所以安好,還能呆在家裡,是因爲邊境安定,但是這並不表示,那些人沒有野心,若是這邊朝堂之上發生什麼大的變故,那些人必定如虎狼一般入侵,到時候程家的男兒還得鐵血沙場,就算是他年邁的外公也是一樣,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能活下來,便是殘了,那也是幸運的,外婆之所以急着讓她的這些哥哥們早日成親生子,就是擔心有朝一日這些人上了戰場發生什麼意外,若有孩子,他們更放心一些,程家也能有後。
“舅舅,我保證,這次的事情,我一定會妥善處理好的,絕對不會讓公主府和定國公府存下任何怨恨。”
蘇心漓一雙眼睛認真的看向程紹偉,做發誓狀,程紹偉摸了摸她的腦袋,“郡主她欺人太甚,你這要求,並不過分,她是郡主,我們漓兒也是明珠呢,怎麼能這樣被她欺負還忍氣吞聲了,那我們定國公府的顏面何存?”
“舅舅,我這樣做,正是爲了公主和公主府着想,公主她若是繼續這樣縱着郡主,不單單郡主自己會惹來殺身之禍,便是公主一生的名譽,早晚也會被她給毀了。”
蘇心漓這話說的極爲真誠,半點也看不出說謊的樣子。
“舅舅不信?”
蘇心漓笑笑,“你問問四哥和顧大哥,今日那玉佩從郡主的身上掉出來之後,除了與她合謀的蘇妙雪,可有一人爲她求情?”
程子風想了想,搖了搖頭,“除了長公主極力袒護她,好像駙馬都沒說幾句,她那樣的人,活着也是浪費糧食,替她求情做什麼?”
“諸位皇子自小在宮中長大,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他們又豈是那種輕易被美色所迷之人,他們忌憚外公,但同時也想巴結長公主,但就算是這樣,卻沒有一個人爲郡主求情,郡主不尊重駙馬,誰知道她對公主的敬重是對母親的愛多一點還是因爲長公主的身份嗎?”
幾個人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心裡卻有了答案,知道敬重母親的人是不會當衆對自己的父親大喊大叫的,這樣一想,大家又覺得長公主實在是可悲,這樣寵愛甚至是溺愛着的女兒,對她的依賴,居然是因爲利用。
“她自以爲是郡主,便覺得高人一等,所有臣子都該被她踩在腳下,她認不出外婆手上拿着的龍頭柺杖,就連長公主敬重外婆她也一點都看不出來,還固執的認爲自己的身份尊貴,絲毫不將外婆放在眼裡。”
程子謙贊同,笑出了聲,“宮中得寵或是稍微有點氣節的皇子,不屑與這樣的人來往,而那些不得寵,怕這位高貴的郡主也看不上,宮中的那些貴人主子平日裡肯定沒少受這位郡主的氣,偏偏她有長公主撐腰,長公主得皇上寵愛,她們敢怒不敢言罷了。”
蘇心漓點頭,“長公主爲什麼怕外婆將這件事情鬧到皇上跟前,我猜想,應該是郡主在宮中得罪的人太多,她不敢,皇上英明,這些年來,郡主在京陵城作惡多端,他當真一點都不知道?只是看在長公主的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但是大家心裡都是有數的,今日的事情鬧的這樣大,皇上一點都不知道,說出來誰信,長公主心裡也清楚的很,但是隻要沒人鬧,皇上就可以當做不知道,但是他們一個個心裡估計都盼着早日出現那麼一個人教訓這樣一個辱沒了皇室威嚴的郡主,所以只要我堅持,這個頭謝雨薇低也得低,不低也得低,她要今日乖乖按着我的意思做了,這次的事情也算了了,可惜啊——”
蘇心漓嘆了口氣,她太笨,太不識時務。
“就算我什麼都不做,太子和三皇子殿下還是會領着她到相府向我賠罪,這一點,駙馬就比長公主看的透徹,所以舅舅你不必擔心,皇上會怪罪,至於長公主那邊,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會親自向她賠罪,將所有的事情都解釋清楚,長公主深明大義,我想她會明白的。”
幾個人看向蘇心漓的神色流露出了震驚,他們原以爲,蘇心漓只是咽不下這口氣所以纔會堅持,卻沒想到她想的這樣多,思慮的如此周全,看問題更是比他們還透徹,這樣的侄女(妹妹),讓他們如何不疼,如何不愛?
“我很敬佩長公主的爲人,自是不願看到她被郡主牽累一生,不是每個皇帝都會這樣包容長公主的。”
文帝是因爲愧疚,他甚至將對先帝的那份虧欠一道彌補在了長公主身上,但是下一任皇帝不會,上輩子,顏司明登基沒多久就利用謝雨薇誘騙長公主交出了那一萬的兵權,之後,又秘密將他們都處置了,一把火,將長公主府燒的乾乾淨淨,有幾個老百姓會想到這件事情是顏司明做的,他們都認爲是懷安郡主作惡多端,然後又爲長公主惋惜,僅此而已,顏司明之所以這樣對長公主,蘇心漓猜測很有可能是因爲謝雨薇之前得罪了他,畢竟顏司明雖然有些能力,但是因爲出生,在所有的皇子中一直都不出衆。
長公主落得那樣悲慘的結局,她也當負一部分的責任,顏司明繼位,名不正言不順的,要不是她遊說長公主,她也不會默許。
程紹偉聞言,忙捂住蘇心漓的嘴巴,然後四下看了一眼,小心謹慎道,“皇家的事情,豈是我們這些做臣子能議論的,你心中有數就好,舅舅對你很放心,好了,你們幾個聊,我去處理些事情。”
程紹偉自是知道若是自己坐在這裡,會打擾到幾個小輩聊天的興致,他心想着將漓兒一部分的話轉達給駙馬,長公主在氣頭上聽不進去,駙馬現在還是比較理智的,由駙馬去說,長公主多少也能聽進去一些,長公主要明白漓兒的一番良苦用心,也就不會怪罪漓兒,更不會和他們定國公府爲敵了。
程紹偉離開之後,程子風便將今日在長公主府發生的所有事情繪聲繪色的說了遍,尤其是蘇心漓表演那段,更是被她吹的天上有地上無的,聽的程昱凡和程子謙兩個人也不由跟着好奇起來。
“妹妹,你怎麼做到的?”程子謙對着空氣吹了吹,顯然是問她吹出梅花的事情。“曾經有一次,我陪我師傅遊歷,在一個小茶館看到一個師傅用紅色的墨汁在紙上吹出了梅花。”那時他只是好奇,完全不能和漓兒今日的震驚驚歎相比,所以說,無論是什麼才藝,都是要看人表演的,長的美絕對可以加分。
“多練練自然就會了。”
蘇心漓並不意外,真正的高手都是在民間的,她這個,就是向顏司明從四處蒐羅的雜藝師傅表演的。
“那蝴蝶呢?”那個總不能多練練就有了吧。
“沒聽說過一句話嗎?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我要把這其中的奧妙全告訴你們了,你們下次再看還會驚奇嗎?若是你們也學會了,那我今後拿什麼去騙人啊。”
蘇心漓模樣嬌俏,推開程子風湊過來的臉。
“漓兒,你想入宮嗎?”
幾個人說笑着,聊的正開心的時候,程昱凡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句,而且神情極爲的嚴肅認真,顧南衣聞言,拿着茶杯的手不由一頓,蘇心漓看了顧南衣一眼,從回來到現在,顧大哥總是心事重重的,京陵這地方,太過的複雜,其實根本就不適合他,但是顧大哥說了,他師傅雲遊去了,他根本就找不到,難道她要讓他一個人回到以前生活的山中嗎,那樣他也不見得快活,顧大哥該多交幾個朋友,那樣的話,每日有人陪着,他也能開心一些,現在相府在她手上已經慢慢步入正軌了,她應該可以抽出空經常出去走走,現在又是春天,真是踏青的好時候。
幾個人見蘇心漓看向顧南衣,心中都以爲,蘇心漓心中喜歡的是顧南衣,比起入宮成爲貴妃甚至是皇后,幾個人發倒希望她能夠嫁給顧南衣,忠勇侯是祖父一手帶出來的,便是將來定國公府發生了什麼事情,相信忠勇侯府也會善待漓兒的,而且顧南衣這人,他們也信得過,但是——
“你今日表現這樣出色,太子和三皇子殿下都對你刮目相看了。”更不要說其他皇子了。
就因爲擔心她受委屈,祖母拄着龍頭柺杖就趕去了定國公府,那些人又不是瞎子,誰能看不出她受寵至極,但凡是有野心的人,誰不想娶漓兒,而且漓兒自身,無論是樣貌還是其他,各個方面的條件都是極好的。
“他們都該清楚,若能得我心甘情願,那我就是助力,如若不然的話,他們誰敢娶我,不怕我這得理不饒人的母老虎將他們的後院弄的雞犬不寧嗎?”
從頭到尾,她之所以處處表現的強悍,便是面對長公主,也絲毫不肯退讓,就是想讓那些尊貴的皇子們看清楚,她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性子,她若是不願意,最好不要勉強,她不會入皇室,這輩子,她再也不願意成爲他們任何人的妃子,再也不會爲他們的前程奔波。
蘇心漓託着下巴,眨了眨眼睛,模樣嬌俏,“我要嫁的人,自然該是琉璃最優秀的俊才,武要過二哥,文要過三哥,還要像外公對外婆那樣,一心一意,處處容忍我的壞脾氣。”
“怎麼沒有我?”程子風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蘇心漓,“我也很優秀的好不好?”
蘇心漓笑出了聲,“對除了我以外對他有企圖心女人或者是欺負我的人,要像四哥一樣毒舌。”
不懂得憐香惜玉,這真的不是美德,程子風焉了,“這樣的人存在嗎?”
雖然他是覺得自家的妹妹值得擁有這樣的男人,但是這樣的男人存在嗎?
程昱凡是武狀元,程子謙是文狀元,這也就是意味着,那人要文韜武略,文武雙全,而祖父,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說,他那樣的懼內其實是很窩囊的好不好,而且懂風情的男人多是憐香惜玉的,面對美人,像他一樣毒舌,程子風真覺得蘇心漓的要求很高。
“寧缺毋濫,沒有的話,那我便不嫁。”反正她這輩子也不想嫁人。
“那怎麼行?女子總歸是要嫁人的,你放心,我們從現在開始就幫你物色。”
程子謙是個老古董,聽到妹妹說不嫁,嚇了一跳。
“對,看到有潛力的,現在就開始培養,過一兩年就差不多了。”
文武都可以放水,只要他對漓兒像祖父對祖母那樣好就可以了。
顧南衣沒有說話,端起桌上的茶水,低頭喝了口,眼角卻看向蘇心漓,眼神溫柔。
“差點忘記一件事情了。”
幾個人正說話的時候,程子風忽然驚叫了一聲,蘇心漓看向他,程子風卻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看向了程子謙,“程子謙,你自己說。”
“說什麼?”程子謙不明所以。
“當然是三嫂的事情了。”
程子謙恍然大悟,坐直了身子,眉宇間染上了幾分喜色,蘇心漓更是好奇,端着的茶水也沒放下,好奇的看向程子謙。
“你三嫂她懷孕了。”
顯然,對於初爲人父的程子謙而言,這樣的消息是天大的好消息,他挺開心的,但是之前夏婉婷得罪了蘇心漓,本來她應該在家中向太夫人請來的嬤嬤學習規矩的,但是卻回了孃家,他向祖母請示過了,祖母讓他問問漓兒的意見。
“然後呢?”蘇心漓淡淡道,眼神的溫度卻驟然降了許多。
程子謙覺得蘇心漓的反應有些不對勁,可認真看,又覺得她似乎從前也是這個樣子的。
“前日裡才得了消息,今天在長公主府我想告訴你,一直沒機會,母親的意思是我們程府的血脈,祖母讓三哥問問你的意思。”程子風道。“我問的是夏家的意思,他們是什麼說法。”
程子謙猶豫了片刻,緩緩道,“他們說婉婷身子不適,讓我親自帶人將她接回來。”
雖然夏婉婷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對,但是她現在既然懷了他們程府的孩子,就不應該繼續呆在孃家,她身子不適,他回去接也是應該的,至於她之前對漓兒不敬,等她回來,是可以好好教的。
蘇心漓聞言,整張臉都沉了下來,隨即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眉宇間的冷意有染上了幾分戾氣,說出的話更是冰冷嘲諷,“好不要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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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爲毛線漓兒這樣生氣捏,好吧,漓兒公佈夫君標準了,顧南衣親自聽到了,不過很快,蘭公子也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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