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顏宸璽在戰場上被困或者是遇難,他肯定會不顧一切前往的,到時候——”
上輩子,她在顏司明書房偷聽到了的一句話,在這瞬間,一下全部浮了上來,她一直都知道,顏宸璽的死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是因爲顏司明動了手腳,但是那次,顏司明似乎針對的並不是他,而是一個很在意他的人,之後,她問過外公,那場戰役,除了顏宸璽,死了還有誰,外公只是不住的嘆氣,她現在怎麼都想不起來他說了什麼。
不論是上輩子還是現在,顏宸璽都是六皇子,但是上輩子,她認識的顏宸璽不會這樣隨和,也不會和她開玩笑,更不會嬉皮笑臉的叫她嫂子,他幾乎與每個人都保持了距離,對誰都冷冷的,明明是個很隨性的人,卻又高傲的要命,他與皇上甚至都不怎麼親近,但是他最聽蘭翊舒的話,整天像個小跟班似的跟在他的後頭,爲了他甘願得罪長公主和其他諸位皇子,無疑,蘭翊舒是他最好同時也是他最最親近的朋友,蘭翊舒也是一樣,他對誰都淡淡的,但是對顏宸璽卻格外的關心照顧。方纔他一知道顏宸璽出事的事情,就奮不顧身的離開了,難道說?
蘇心漓越想越覺得心驚,渾身上下就好像浸泡在冰水似的,冷的她瑟瑟發抖,就連心都好像結了冰似的,她追着蘭翊舒到了門口,尖叫着想要挽留,不過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就連一個字也不上來,急的她面色越加的蒼白,她愣了片刻,一回過神來,就提着裙襬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流雲和水兒等人看着滿地的狼藉,再看蘇心漓那模樣,又是吃驚又嚇了一跳,幾個人的面色都帶上了擔憂,也都有些難看起來,流雲最先反應過來,推了推水兒道:“你去保護小姐。”
她們幾個自然不知道蘇心漓心中所想和她心中所懼,只是擔心她出了什麼事情,這次,蘇心漓是幫助了很多災民沒錯,不過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感激她的人很多,但是想害她的也不少,流雲哪裡放心她一個人出門。
反應慢半拍的水兒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呢,聽到流雲的話,忙追了出去,她剛跑到門口,一直呆着屋子裡的林景聽到這麼大的動靜以爲是發生了什麼事跑了出來,剛好看到水兒追着誰跑了出去,他也不多想,跟着水兒追了上去。
蘇心漓離開房間之後,直接去了府裡的馬廄,她跑的很快,就是想阻止蘭翊舒前去,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很自私,但是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蘭翊舒會出什麼事情,她真的不能沒有蘭翊舒的,如果要去的話,至少應該從長計議,而不是一個人貿貿然前往。
蘭翊舒越是如此,蘇心漓就越覺得心驚肉跳,她敏銳的直覺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個顏司明口中會奮不顧身去救顏宸璽的就是蘭翊舒,然後因爲顏司明卑劣的設計,和他一起死了,他最後的結局也是死了嗎?和外祖父外祖母一家還有顧大哥他們一樣,被顏司明害死了嗎?
蘇心漓跑的很快,不過對沒有武功內功不會輕功的她來說,怎麼可能追的上蘭翊舒,等她到馬廄的時候,蘭翊舒根本就不在,她問馬伕,馬伕說他已經騎馬離開了,騎的是她上次在青山馬場騎過的紅雲,腳下生風的紅雲,她馬廄裡雖然還有其他不少好馬,不過依着蘭翊舒的焦灼擔心,他肯定會快馬加鞭的,她根本就不可能追的上。蘇心漓看着少了紅雲的馬廄,急的都快要哭了,她不能什麼都不做,然後,幾乎是下意識的,蘇心漓命人牽了匹馬出來。
“小姐,您要去哪裡?”
蘇心漓還沒離開,水兒就趕到了,跑到她身邊,看着她蒼白的臉,額頭不停的冒着冷汗,她的鼻子上都沁着水珠了,水兒擡頭看着她,擔憂的很,輕輕的叫了聲:“小姐。”
蘇心漓扭頭,這才發現她的存在,用僵硬和顫抖的聲音說道:“你跟着我一起。”
林景聽了這話,親自跑到馬廄,從裡面牽了匹馬出來,也說要跟着蘇心漓一起,因爲蘭翊舒的事情,蘇心漓是心急如焚,根本就沒時間和他說那麼多,見林景說要跟着,就由他了,蘇心漓接過下人牽過來的馬,快速上馬,她並沒有去追蘭翊舒,而是去了定國公府,一路上,她騎的很快,自然驚擾到了不少走路的行人還有兩邊的攤販,他們正想要罵人,一見是蘇心漓,緊咬着脣,而且滿臉的焦灼和擔憂,想到她可能是有急事,再看她身後的兩個丫鬟,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很快就諒解了,畢竟蘇心漓對他們都有恩,而且她可不是那種會騎馬逗樂的人。
蘇心漓到了定國公府後,馬上就有下人迎了出來,蘇心漓下了馬,直接扔掉了手中的繮繩,也不管馬了,快步跑進了定國公府,還沒進門呢,就將程鵬程紹偉還有她幾個哥哥的名字叫了個遍,下人聽了,忙過來回道:“小姐,老爺剛好在家呢。”
她口中的老爺,指的自然是程鵬了。
“在哪裡?”
“老夫人的院子裡。”
蘇心漓快步朝着雲氏的院子跑,走了幾步,又倒了回來,對那丫鬟吩咐道:“把在家的幾個小少爺全部叫到外祖母的院子去。”
那丫鬟見蘇心漓的樣子着急的很,應了一聲,叫了幾個姐妹,挨個通知去了。
蘇心漓到雲氏的院子的時候,雲氏下午的午休時間已經結束了,正和程鵬說話呢,看到蘇心漓跑進來,立馬撇下程鵬,笑看着蘇心漓,不停的對她招手,直到蘇心漓走近,她才發覺她的神色不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握住蘇心漓的手,更是嚇了一跳,她的手冰冰涼涼的,掌心全都是冷汗,那面色,更加不對勁,雲氏一看,心不由懸了起來,“這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蘇心漓現在急的就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哪裡還有心情去解釋那麼多,拍了拍雲氏的手,幾步就跑到程鵬跟前,“外公,您一定要幫我。”
不是請求程鵬幫忙,而是讓他一定幫忙,雲氏一聽,更加擔心了,尤其看到蘇心漓那副急的都快哭出來的模樣,更是心疼,“你說說,到底是什麼事,我和你外公能幫的,一定會幫的。”
雲氏的話剛說完,程鵬跟着就附和說是,自己的外孫女爲定國公府做了這麼多,她難得請求自己幫忙,便是讓他去摘天上的星星,他也會讓她如願的。
“外公,你讓人帶一支精銳部隊,速速追上蘭翊舒他們。”
蘇心漓急的,話都有些說不明白了。
“蘭翊舒?他不是在京陵城嗎?”
蘇心漓搖了搖頭,眼眶都紅了,“六皇子被人刺殺,好像是出事了,蘭翊舒他一個人就去營救了,我擔心會出事。”
她的這種心情,不是一般的擔心。她知道,除非是皇上親自下令,不然的話,便是外公,也不能隨便調配軍隊,不然的話,很有可能會被人蔘本說他意圖謀反叛亂之類的,總之,很容易就會被冠上抄家滅族的大罪,但是她現在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除了來找定國公府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該去找誰了。
如果皇上真正中意的人是六皇子的話,外公因爲救他才做了職責範圍內的事情,相信皇上應該不會多加苛責的,不過這次之後,他們肯定會和六皇子綁在一起,或者被外面的人揣測成是三皇子一黨,不論是哪一黨,這對在皇嗣奪位時保持中立的定國公府來說是極爲不利的。
“六皇子被刺殺?”
程鵬站了起來,吃了一驚,顯然,他到現在還沒收到消息。
程紹偉和程子謙並不在家,來的就只有程昱凡和程子風二人,這樣的事情,程鵬肯定是不能親自出面的,他也脫不開身,蘇心漓看了看程昱凡,又看了看程子風,開口道:“外公,這件事情就交給二哥吧,蘭翊舒纔剛去,你們快馬加鞭趕去,水兒,你也跟着一起。”
有水兒在的話,他們這些人才不會和蘭翊舒走岔開。
這件事情,事關定國公府三百餘口人的身家性命還有定國公府數百年來的聲譽名譽,程鵬是有些猶豫的,他覺得最好的法子就是他現在入宮,向皇上稟明事情的原委,然後皇上親自開口讓他前去營救,可一看到蘇心漓那蒼白的臉,通紅的眼圈,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這個清清冷冷的外孫女比他想象的更加在意蘭翊舒,她片刻也等不了了,他沉思了半晌,不過蘇心漓卻有些等不住了,扯了扯他的手,滿是哀求,通紅的眼圈,裡面全是盈盈的淚水,“外公。”
程鵬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由想到自己那可憐的女兒,心一下就軟了,他取出腰間的虎牌,遞給了程昱凡,“你去,帶徐鶴他們去追蘭翊舒。”
程昱凡和程鵬一樣,有同樣的憂慮,不過身爲兄長,看到蘇心漓這個樣子,自然也不忍心,而且自蘭翊舒前去搭救蘇心漓,兩人雙雙墜崖回來後,他心裡就將蘭翊舒當成了自己的妹夫。
“皇上那邊,我會去說明情況的。”
蘇心漓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程昱凡點了點頭,拿着虎牌轉身離開,水兒看了蘇心漓一眼,無比堅定道:“小姐,我一定會保護公子平安無事的回來的。”
林景看着水兒離開的背影,走到蘇心漓跟前,“小姐,我也去吧,我對那一帶的地形很熟悉,說不定能對他們有所幫助。”
雲氏和程鵬等人聽着林景那聲音,都吃了一驚,齊齊看向蘇心漓,蘇心漓一開始本來是想讓林景不要添亂的,聽到他最後兩句話,咬着脣點了點頭。
“我進宮向皇上說明情況。”
程昱凡和水兒等人一離開,程鵬跟着就準備換身衣裳進宮,既然已經犯下了可以讓別人捏住把柄的錯誤,那現在只能是將錯誤降低到最小了,主動向皇上澄清一切,總比皇上是從別人的口中知道這件事情要好。
“我去,外公,我去就可以了。”
蘇心漓說話的聲音發顫,便是在原地站着,雙腿都在發抖,雲氏心疼,將她摟在懷中,“傻孩子,你二哥他們都去了,蘭翊舒的功夫又了得,不會有事的,你就在這裡陪外婆說會話吧,其餘的事情,有你外公呢。”
蘇心漓靠在雲氏的肩上,汲取着她身上能讓她紊亂煩躁的心稍稍安定一些的溫暖,見程鵬似乎是進屋換衣裳了,吸了吸鼻子,深吸幾口氣,輕輕的將雲氏推開,走到程鵬的身邊,挽住他的手,擡頭看向他,抿着脣,無比認真的說道:“外公,還是我進宮吧,不然的話,我們就一起進宮吧。”
程鵬盯着她堅定的神情,想了想,點了點頭。蘇心漓換了身衣裳,直接就進宮了。
定國公府和當朝右相齊齊進宮見皇上,李海福通報了之後,皇上直接就宣他們覲見了。
御書房內,文帝正和幾個大臣討論這次水患安置的事情,因爲結果出人意料的好,所以幾個人臉上都是帶着笑容的,看到蘇心漓進來,文帝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當着程鵬和幾個大臣的面誇讚了蘇心漓幾句,那些大臣自然是紛紛附和,對蘇心漓一通的恭維,蘇心漓的面色依舊蒼白,那雙漂亮的媚眼兒寫滿了憂心,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怎麼看都讓人覺得生硬。
“皇上,微臣有要事啓奏。”
文帝看着蘇心漓和程鵬兩人凝重的面色,心裡也有一種並不是很好的預感,臉上的笑容沉了下來,“何事?”
蘇心漓看了眼兩邊站着的幾個大臣,一副爲難的樣子,文帝會意,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那些大臣看了蘇心漓,又看了看程鵬,最後看向文帝,雖然好奇蘇心漓和定國公兩個人一起來找文帝有什麼緊要的事情,不過文帝開口讓他們退下,他們當然是要遵從的,行了禮之後,紛紛告退。
那些人一走,程鵬立馬就跪在地上請罪,“皇上,微臣有罪。”
蘇心漓也跟着跪下,“皇上若是要怪罪就怪罪微臣,所有的一切與外祖父無關,定國公府的其他人更是無辜的。”
文帝聞言,看着跪在地上雙手卻在發抖的蘇心漓,擰起了眉頭,“到底是何事?”
蘇心漓擡頭,在程鵬之前開了口,“微臣中午和蘭翊舒一起用午膳的時候,忽然接到消息,說六皇子他們在途中被人刺殺,蘭翊舒擔心諸位皇子的安危,隻身就去營救了。”
“什麼!”
文帝驚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那張威嚴的臉也在瞬間變的蒼白。
“蘭翊舒對微臣有救命之恩,微臣實在擔心他們的安危,在進宮面聖之前去找了外公,請求外公派兵去追他們了。”
蘇心漓心裡頭完全七上八下的,爲蘭翊舒的安危,同時也擔心,如果皇上心中有除掉定國公府的心思,這次的事情,對他來說,是很好的機會和藉口,想到是自己置定國公府於危難之中,蘇心漓心中就像被刀刺了似的難受,但是隻要一想到蘭翊舒可能會有危險,蘇心漓又覺得顧不得那些了。從她重生到現在,每一次都是蘭翊舒在幫她,她真的不知道,如果沒有蘭翊舒的話,自己還能不能一個人單獨去完成自己想要做的那些事情。
“皇上,都是微臣的錯,微臣不該爲了一己私慾——”
蘇心漓紅着眼眶,話都還沒說完,突然被文帝打斷,“你說蘭翊舒隻身去救老六他們了。”
蘇心漓擡頭,看着文帝同樣蒼白鐵青的面色,再聽他說的那句話,心裡頭有一個很奇怪的念頭閃過,不過這時候,她哪來的心思去深究那些,只是木然的點了點頭。
“你怎麼讓他一個人去了?”
蘇心漓眼淚流的更兇,“微臣想攔——”
她下意識的想到什麼,沒有繼續往下說。
正這個時候,李海福走了進來,說總兵求見,蘇心漓一聽,就知道是告定國公府黑狀的人來了,蘇心漓想要解釋什麼,不過見文帝那鐵青的臉還有那冰冷的眼神,話都到嘴邊了,還是沒說出口,她下意識的覺得文帝不對勁,很不對勁,但是她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給朕拖下去砍了,給朕砍了!”
文帝大怒,邊說邊將案臺上的奏摺扔在了地上,蘇心漓心頭震驚又有些害怕,而跪在地上的程鵬看着文帝那樣,則陷入了沉思。
“程愛卿,你現在立馬去追蘭翊舒他們,務必要保證他們的安全。”
饒是程鵬,臉上也不由流露出了驚愕的神情,蘇心漓更是覺得奇怪,她原本以爲皇上會刁難他們的,至少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他們,但是他絲毫沒去追究外公私下派兵的事情。
程鵬得了文帝的命令後,片刻都不敢耽誤,蘇心漓見文帝沒有怪罪程鵬,心頭稍稍鬆了口氣,起身也準備跟着程鵬一同離開,文帝並沒有不讓她起身,直到她要走,纔開口道:“蘇愛卿,你留下。”
蘇心漓擡頭看了文帝一眼,略有些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神情極爲的沮喪,那雙炯炯的眼,此刻也寫滿了擔憂,爲人父對兒子遇到危險表露出的擔憂,蘇心漓看着這樣的文帝,那樣的慈愛,心頭忽然又有些動搖,太子的病,應該與他無關的吧,不過他利用太子替他心頭最疼愛的兒子擋災那確實事實,同樣都是兒子,爲什麼那麼偏心呢?是因爲孩子的母親嗎?
程鵬不放心的看了蘇心漓一眼,還是轉身離去了,皇上沒有怪罪他們定國公府,並且將前來彙報此事的總兵給砍了,那肯定就不會有人敢借着這次的事情興風作浪,所以他們定國公府暫時還是無恙的,他料想皇上留下蘇心漓不會有什麼事情,程鵬看了眼鐵青着臉一觸即發的文帝,哪敢在這時候去觸怒他?
蘇心漓心頭的疑慮萬千,不過最深的還是對蘭翊舒的擔憂,她見文帝開口留下她,諾諾的道了聲是,然後退到一旁站着,許是因爲太過緊張,饒是她怎麼剋制,自己的雙手雙腳都還在顫抖,完全不受控制,文帝命李海福給蘇心漓搬了條椅子,蘇心漓謝了恩之後坐下,方纔跪着的時候不怎麼覺得,現在在起來,明顯能感覺到渾身上下都在發軟,尤其是雙腿,蘇心漓都擔心自己失態。
李海福想要收拾被文帝掃在地上的奏摺,被文帝制止了,整個御書房,就只剩下文帝和蘇心漓二人,文帝也坐回了自己的龍椅上,兩個人都沒有開口,大殿內靜的出奇。
“你說,這次的事情,會是誰做的?”
“微臣不知。”蘇心漓很是懷疑,這次的事情會不會和顏司明有關,不過這只是她的揣測,根本就沒有任何證據,平日裡,文帝要心情好的話,她胡言亂語並無大礙,不過文帝現在這樣子,蘇心漓直覺的大殿內的空氣都是冷凝的,根本就不敢開口,而且,她也不想說話。
蘇心漓在御書房一直呆到傍晚,直到太陽落山了,外面的李海福進來說用晚膳的時辰到了,纔打破了一室的平靜。就這樣靜坐了一個多時辰,蘇心漓和文帝的情緒似乎都平靜了許多,文帝留蘇心漓一起用晚膳,蘇心漓哪裡有心情吃東西,謝了皇恩,終究沒有留下來。文帝知道她是和程鵬兩人單獨進宮的,又見她的情緒和精神都不是很好,便讓李海福找了兩個伶俐的宮女送她出去。三個人經過御花園的時候,遇上了賢妃娘娘宮中的芷蘭姑姑,她看到蘇心漓,忙迎了上去,芷蘭表明了來意,說賢妃娘娘想見蘇心漓。
若說要見自己的是皇后和貴妃,蘇心漓都不想去,可賢妃娘娘畢竟是六皇子的生母,蘇心漓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其實現在,蘇心漓對顏宸璽那邊的狀況是一無所知,按道理,他應該是和顏玉勳還有顧大哥一起回來的纔對,如果是要刺殺,不可能就刺殺他一人,他現在是被衆人圍着還是說已經出事了,蘇心漓根本就不知情,就是因爲不明狀況,她心裡才越加的着急。
蘇心漓隨同芷蘭一起去了賢福宮,剛到門口,就看到了賢妃娘娘,她的身後跟着一大羣的宮女。賢妃看到蘇心漓,小跑着過去握住了她的手,“我聽說璽兒出事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蘭翊舒呢?”
賢妃滿臉的焦灼,不過蘇心漓卻越發覺得奇怪,皇上和賢妃娘娘,對蘭翊舒好像都特別關心。
蘇心漓任由賢妃牽着她的手,兩人一邊說一邊往裡走,蘇心漓將自己目前所瞭解到的情況都告訴了賢妃,爲了讓她安心,將她已經讓程昱凡去追蘭翊舒,還有程鵬也一同前往的事情都說了,賢妃一聽蘭翊舒也去了,臉色不由白了幾分,蘇心漓更是敏銳的感覺到,她被自己握着的手心在瞬間都降溫了,她呢喃了幾句,跟着就暈了過去,將蘇心漓嚇了一跳,芷蘭見狀,忙命宮裡的宮女去請御醫,蘇心漓一時半會的自然走不開了。
蘇心漓中午沒吃幾口,晚膳的話也沒吃,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芷蘭命人給蘇心漓準備了一些吃食,蘇心漓餓是餓,不過卻覺得沒胃口,什麼都吃不下。
御醫很快就來了,如蘇心漓所想,賢妃並無大礙,只是受了刺激所以纔會昏迷,只要好好休養就好了。
昏迷的賢妃睡的極爲不安穩,那張溫婉娟秀的臉,一直都是蹙着眉頭的,她估計是在做噩夢,渾身上下一直都在冒冷汗,臉色更是蒼白無比,她的嘴脣哆嗦着,似乎是在說些什麼,不過蘇心漓卻一句也聽不清,蘇心漓也是疲倦無比,正想離開,昏迷的賢妃忽然囈語,“太子妃,太子妃——”
她一遍遍的叫着太子妃。
現在的太子顏睿晟就只有一個側妃,根本就沒有太子妃,難道是?那就只有被文帝篡位的太子的妃子,賢妃與她認識?蘇心漓越想越覺得賢妃娘娘身上肯定藏着什麼秘密,她看了眼替她擦汗的宮女,還有兩邊伺候着的其他人,淡淡道:“你們都下去吧,我在這裡照顧賢妃娘娘就可以了。”
蘇心漓說着,從跪在牀榻邊的宮女手中接過毛巾,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包括芷蘭。
“我——我沒有照顧好小皇子,我——我不對您,有負您的所託。”
蘇心漓正替賢妃擦汗了,聽到這句話,拿着毛巾的手不由一頓。
小皇子?她說的是誰?顏宸璽嗎?難道他是?
蘇心漓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以前,她就一直覺得賢妃娘娘有秘密,沒想到卻是——
“大皇子,小心!”
賢妃牢牢的捉住了蘇心漓的手,猛地驚叫了一聲,然後睜開了眼睛。那雙滿是溫婉慈愛的眼睛,此刻盡是惶然和恐懼,布着一片濛濛的水霧,直直的看向了蘇心漓,與蘇心漓疑惑又吃驚的目光相對。
好一會,賢妃才從夢魘中醒過神來,她看向蘇心漓,那雙如水一般的眸子帶着某種深深的不安。
“賢妃娘娘做噩夢了。”
蘇心漓微垂着眼瞼,神色很快恢復了正常,賢妃盯着蘇心漓,愣了愣,想到方纔做的那個夢,點了點頭,“我剛剛說什麼了嗎?”
她的聲音,明顯有些乾渴,蘇心漓放下了手上拿着的毛巾,走到桌旁,給她倒了杯溫水,轉身遞到她手上,搖了搖頭,“沒有。”
蘇心漓本想提醒賢妃,她下次若是身子不適的話,不要隨便讓那麼多的丫鬟候在這裡,不過轉念一想,她在宮中這些年都平安無事,想來肯定是有注意這些的,她就不必多費脣舌了。
“六皇子在江湖闖蕩了這麼多年都沒事,這次也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平安無事的。”
賢妃接過她遞來的茶,喝了一口,點了點頭,精神看起來不是很好。
“那你說翊舒呢?他會不會有事?”
賢妃握住蘇心漓的手,一臉期盼的看向他。賢妃不明白,因爲某些記憶,此刻蘇心漓心中的害怕和惶然比她只多不少,她只是一直都在剋制着而已,她深吸一口氣,看向賢妃搖了搖頭,“我二哥和外公都帶人去追他了,肯定不會有事的。”
蘇心漓直直的看向賢妃,那目光,極爲的堅定。
賢妃看向蘇心漓,面色好看了一些,蘇心漓又說了一些安慰賢妃的話,當然,她也是在自我安慰,直到賢妃再次入睡,蘇心漓這纔將自己方纔遣出去的芷蘭叫了進來,“芷蘭姑姑,您在這裡照顧賢妃娘娘吧,我先回去了。”
“蘇大人,時辰不早了,您晚上就在賢福宮休息吧。”
蘇心漓搖了搖頭,“多謝芷蘭姑姑的好意,我還是想回去。”
皇宮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個華麗的牢籠,她總覺得冷冰冰的,就連這裡的空氣,都會讓她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尤其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她更加呆不下去,更不要說在這個地方睡覺了。
芷蘭也沒有勉強,對方纔皇上安排的那兩個宮女叮囑了幾句,又找了幾個賢福宮的宮女,一直送蘇心漓上了馬車。
蘇心漓坐靠在馬車上,滿心的疑惑,滿腦子都是問號,但是她又覺得疲倦至極,根本就不想去思考,可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今日發生的一件件事情。
皇上在得知顏宸璽遇險的消息後,問的卻是蘭翊舒也去了嗎,還責怪她沒有攔住蘭翊舒,蘇心漓越想越覺得皇上對蘭翊舒還真的是非同尋常的包容,更是非同尋常的好,無論他做了什麼都不怪罪,開口想要的東西,幾乎是有求必應。上次,她和蘭翊舒兩人齊齊墜崖,聽說文帝龍顏大怒,那期間,一貫勤於朝務的文帝有三天的時間都沒有上早朝,她一直都在猜測,她和蘭翊舒之間有一個皇帝十分看重的人,現在看來,那個人十有八九是蘭翊舒,不但皇上的態度奇怪,賢妃娘娘也是如此,她對蘭翊舒的憂心絲毫不遜色於顏宸璽。
太子,太子妃,太子和太子妃確實有一個兒子,比她大三歲還是四歲,她以前還隨母親一起進宮與他玩過,但是不是說他已經死了嗎?十年前,因爲那場宮廷震變,太子一家全都死了,但如果他沒死的話,應該和蘭翊舒差不多大吧,蘇心漓越想越覺得心亂,心裡更是害怕的緊,這樣在她掌控之外的事情,讓她覺得十分不安。
蘇心漓回到蘇府的時候,已經是亥時了,蘇心漓還沒到院子呢,流雲流朱就迎出來了,看着每走一步都極爲費勁的樣子,小步跑了上去,兩人一左一右扶着蘇心漓回到了院子。
“小姐,您怎麼了?”
流朱看到蘇心漓這樣子,心裡難受的慌,才一開口,眼淚就完全不受控制的往外冒。
流雲看着,心裡也難受,悶堵的慌,給蘇心漓倒了杯茶,然後極爲認真的道,“小姐您放心,蘭公子吉人天相,肯定不會有事的。”
蘇心漓接過茶水,喝了一口,也在心裡頭安慰自己,沒錯,上輩子蘭翊舒這時候還好好的,沒道理這輩子這麼早就出事,一定不會有事的。
“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蘇心漓實在是累,但今兒身上出了一身的汗,衣裳都黏黏的,這樣子躺牀上,她實在睡不着覺,流朱出去準備熱水了,流雲突地想到另外一件事情道,“小姐,今兒定國公夫人來了,在府裡等了您許久,纔剛離開不久。”
蘇心漓點了點頭,外婆肯定是因爲擔心她所以纔在這裡等這麼久想要開解她的。
蘇心漓沐浴過後,躺在牀上,卻怎麼都睡不着,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是蘭翊舒陪她一起睡覺的,她也已經習慣了,現在身邊就只有自己一個人,蘇心漓心裡又七上八下的,對蘭翊舒是牽腸掛肚,如何還能睡得着?在牀上翻來覆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過去,安睡了許久的蘇心漓,再次做噩夢了。
城牆下,四面的金國士兵就像潮水一般,很多很多,將顏宸璽還有其他琉璃士兵圍了起來,地上,全部都是屍體,還有如河流般匯聚的鮮血,一貫瀟灑不羈的顏宸璽也是,身上全都是傷,那些傷口不停的在流血,正這個時候,有人突破了重重的金國士兵的包圍,衝到了顏宸璽的跟前,那人騎着熟悉的紅雲,一身紫衣翩躚,不過他卻是背對着她的,她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臉。
他縱馬飛身,躍到了顏宸璽的跟前,從腰中抽出了銀閃閃的軟劍,與那些蜂擁而上的金國士兵廝殺了起來,顏宸璽與他並肩而戰,而另外一些琉璃士兵則不停的敲着城門,但是不管他們怎麼敲,不管他們怎麼叫,就是沒人打開城門讓他們進去,城牆上,顏司明站在那裡,看着顏宸璽和紫衣男子身邊越來越多倒下的人,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又陰狠的笑意。
顏宸璽和紫衣男子戰到最後,已經是精疲力盡,到最後,幾乎是紫衣男子拉着顏宸璽在前行,地上的屍體卻越來越多,堆積如山,血流成河,城牆上的顏司明攤開手,很快就有人將弓箭遞到他手上,搭箭,拉弓,瞄準了紫衣男子,朝着他直接射了過去,蘇心漓覺得自己的視線已經隨着那箭在動了,她在心中一遍遍的吶喊着,快躲開,躲開,但是那箭直中紫衣男子的後背,他倒在地上,蘇心漓終於看清了他霧濛濛的臉,他的臉上都是血,不過蘇心漓還是認出了人來,是蘭翊舒,是那個與她同生共死的蘭翊舒沒錯。
他才一倒在地上,那些金國士兵就舉着手中的刀衝了過去,最後,那些人全部將他包圍掩埋,她的夢境,就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血色,在空中飛揚。
“不要!不要!不要!”
蘇心漓揮了揮手,似是想要將那些殺蘭翊舒的人擊退,她猛地睜開眼睛,屋子裡柔和的白光一片模糊。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是做噩夢了嗎?”
流朱擔心蘇心漓,並沒有回房間休息,背靠着蘇心漓的牀榻,睡過去了,不過睡的並不是很沉,聽到蘇心漓的恐懼惶然又絕望的驚呼聲一下就被驚醒了,轉過身看向牀上的蘇心漓,伸手替她擦掉眼淚,擔憂的問道。
蘇心漓眨了眨眼睛,猛地坐了起來,然後冰涼的手牢牢的握住了流朱。確實是做噩夢了,真實的讓她覺得膽戰心驚的噩夢,她甚至覺得那一幕該是真實發生過的。
在隔壁房間休息的流雲聽到這邊的動靜也過來了,看着蘇心漓那蒼白的臉,心裡頭也是六神無主,流朱扶着蘇心漓坐了起來,她給蘇心漓倒了杯茶壓壓驚,蘇心漓喝了茶之後,氣色還是很不好看,她看了眼外面依舊暗沉的天色,看向流朱流雲道:“收拾下東西,明兒一早我們去白馬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