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有的人,都是朝着馬車的方向襲去的,很顯然,他們的目標是蘇心漓無疑,這樣的認知,讓程子風心頭一驚,大喝了一聲,“保護小姐!”
話音方落,程子風取了自己隨身帶着的刀,腳尖用力在馬背上一點,朝着蘇心漓所在的方向縱身一躍,這些護衛,都是定國公府精挑細選出來的,各個都是忠心耿耿,性命攸關的時候,他們並沒有爲了性命逃竄,而是抽出隨身帶着的武器,朝着蘇心漓的方向飛速衝了過去,和那些黑衣人廝殺了起來。
黑衣人來勢洶洶,明顯是經過特別訓練的,不但身手不凡,與程子風不相上下,彼此間更透着說不出的默契,定國公府的那些人,自然不是對手,剩下的人,很快死了大半。
水兒將蘇心漓護在身後,她從袖中拿了把短刀出來,輕輕一揮,那短刀很快變成了兩柄鋒利的彎刀,她握住中間的刀柄,還帶着幾分稚氣的臉,在看向黑衣人的時候,變的嚴肅而又沉鬱,衝上來的好幾個黑衣人都喪命在她的手中,那在陽光下閃發着刺目的冰冷的光亮的彎刀,很快被血染紅,此刻的水兒,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凜冽的煞氣,和漓心院那個有吃萬事足樂呵呵好說話的水兒完全不同。
不過這樣厲害的水兒,就只有一個,青藤自小本分,給蘇心漓當丫鬟之後,一直都是守在相府的漓心院,給蘇心漓準備吃食,哪裡見過這陣仗,眼見他們這邊的人一個個都倒下了,她嚇得兩腿發軟,面色蒼白,直接坐在了馬車門口,渾身都在發抖,嘴脣不停的哆嗦。
流雲和流朱兩人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面色蒼白,一雙眼睛通紅,害怕的瑟瑟發抖,不過就算是如此,兩人卻還是堅定的站在蘇心漓的身側保護着。
自從父母和弟弟過世之後,流雲就有隨身帶着利器的習慣,此刻,她手裡拿着的是蘇心漓給她的匕首,而蘇心漓和流朱手上則拿着水兒從黑衣人手上繳獲來的短刀作爲武器。
黑衣人的數量比他們此行帶來的護衛還要多,因爲之前中了埋伏,護衛就只有三十人不到,那些黑衣人出手狠辣,招招斃命,沒一會,護送蘇心漓前來的那些護衛,就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還在負隅抵抗,程子風站在馬車車頂,對抗那些黑衣人的時候,左手的胳膊受了傷,血將那一塊的衣裳都染紅了,蘇心漓眼見好幾個人圍攻她,急的眼睛都紅了。
這些黑衣人,比上次方姨娘派去劫持她的那些人厲害多了,手段也更加毒辣,那些人是想毀她名聲,這些卻是要她的命,不過最讓蘇心漓意外的還是水兒,她原本以爲她只是力氣大一些,現在看來,她比她想象的厲害多了,這批人可是衝着她來的,她就攔在她的身前,衝向她的黑衣人可比圍攻程子風的人多多了,但是程子風都受傷了,她卻沒有任何損傷,那雙眼睛,在看到刀上的鮮血時,有種說不出的興奮,她似乎對要人命的事情,特別感興趣。
水兒吹那哨子,必定有玄機,蘇心漓猜測,那應該是某種求救的信號,到時候,應該會有人趕來支援,但是蘇心漓擔心,他們未必撐得到那個時候,水兒興奮是興奮,但是面對這麼多人的圍攻,她已經有力不從心之勢了,而且還要護着身後的她。
“小姐,這些都是死士!”
蘇心漓擰着眉頭,其實方纔她就看出來一些的,像這樣的殺手,有兩種,一種就是普通的殺手,如果任務失敗,或者說看到情況不妙,就會離開,另外一種殺手,就是死士,不管任務完成不完成,能不能完成的了,只要還有最後一個人,他們就不會死心罷手,除非人全死光了,眼前的這批,不但是死士,而且很有可能是派來殺害蘇心漓那人專門培養出來的死士,比起花錢僱傭的那種,他們只會更加忠心。
一開始,那些死士覺得水兒和程子風兩人才是他們解決蘇心漓的障礙,他們覺得,只要解決了他們,那想要殺死蘇心漓就和捏死一直螞蟻那般簡單,不過在這麼多同伴死了之後,尤其是看着殺人就和踩死一隻螞蟻一般的水兒,當那滾燙的鮮血濺落在她臉上的時候,那樣小小的她甚至會拿嘴巴去舔,一臉的興奮,她臉上的笑容,嗜殺又殘忍,讓身爲死士的他們都不由膽寒。
之前已經拖的夠久的了,他們直接將目標對準了蘇心漓,從蘇心漓左右兩側不會功夫的流朱和流雲下手,蘇心漓不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爲什麼有這樣敏銳的洞察力,一眼就洞悉了他們的意圖,伸出右手將流朱往馬車裡面一推,就要推開流雲的時候,那人已經襲了過來,流雲閉上眼睛,下意識的用手中的匕首去擋,那匕首質地極好,不但鋒利,而且一般的東西根本就砍不斷,但因爲男女力量的差距,流雲緊握着的匕首飛了出去,蘇心漓眼見那刀朝着她的人砍了過去,下意識的將她一拽,不過那刀還是砍到了流雲右邊的肩膀,血,噴涌了出來,濺在蘇心漓的臉上,蘇心漓眼睛眨也不眨,直接將手中的短刀朝着那人的胸膛狠狠的紮了進去,程子風看到這一幕,都有些嚇了一跳。
蘇心漓也不知道那人的實力,擔心自己沒殺透,使出全身的力氣,對着他的下半身就是用力一踹,然後不帶任何猶豫的取出了自己的短刀,只聽到一聲尖叫,還有嘭的一聲,那人直接摔在了地上,而她,也因此弄了一身的血,蘇心漓看了眼地上蒙着臉的黑衣人,又掃了眼其他的人,他們的身形,似乎都太過高大了。
蘇心漓學的那點功夫,對付一兩個地痞混混還行,對付這些人,卻是遠遠不夠的,程子風的身上已經捱了好幾刀了,不過他都避開了要害,到現在還撐着,蘇心漓咬了咬牙,一把衝到馬車前,將馬套子什麼的砍掉,然後飛身上了馬。
“駕!”
蘇心漓用刀柄用力的打在馬屁股上,騎馬揚長而去,這些人的目標是她,她若離開,他們必定會跟上去,這裡還有水兒暫時抵抗着,到時候,三哥和流雲他們就都安全了。
“漓兒!”
“小姐!”
程子風和水兒等人嚇了一跳,紛紛驚叫出聲,那些黑衣人看着騎馬離開的蘇心漓,忙追了上去,其中有個黑衣人騎了蘇心漓駕車的另外一匹馬,水兒將人給殺了,以最快的速度跟在了蘇心漓的身後。
蘇心漓當然知道,自己這樣做的話,必定十分兇險,但她繼續留在那裡,所有的人,都得完蛋,如果要死,蘇心漓不介意多拽幾個墊背,但那些必須是方姨娘蘇妙雪還有蘇志明那些與她有血海深仇的人,至於無辜的人,甚至是親人,蘇心漓如何捨得?
途經鹽山山脈的時候,蘇心漓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疾馳的時候,她隱約間瞧見了兩邊樹林間晃動着的黑色身影,那一瞬,蘇心漓懸着的心緊繃着,一顆心彷彿快要跳出來一般,因爲緊張,她覺得兩邊的太陽穴都突突的疼。
此刻的蘇心漓,頭髮披散了下來,衣服上沾滿了血跡,臉上也是,那樣子,就算是青天白日的被人瞧見了,也有些恐怖,根本就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蘇心漓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這些人是爲自己而來的,她很快想到他們遲遲沒有動手的緣由,心頭一喜,雙腿夾緊馬肚,過了鹽山這片小樹林,就是大道了,而且再往前走五公里,設了一個關卡,到時候只要她報上身份,那些人一定會保護她的,到時候他們再拖上一拖,她應該就安全了。
蘇心漓屏氣凝神,正這樣想的時候,水兒還有她身後的一羣黑衣人已經追了上來,方纔還躲在叢林中的那些黑衣人突然出現,攔在了蘇心漓的身前,疾馳的馬兒前後各被砍斷了一條腿,馬兒失去了平衡,痛呼了一聲,倒在了地上,蘇心漓的身體則因爲巨大的慣性,向前飛了起來,重重的摔了地上,蘇心漓只覺得渾身痠痛,胃裡所有的東西都要顛出來了,趴在地上,帶血的小臉皺的就和包子似的,動彈不得。
“小姐!”
蘇心漓模糊間聽到水兒的驚呼,忍着身上的劇痛,猛地睜開了眼睛,她不甘心,就這樣死了,蘇心漓擡頭,饒是經歷過一次生死的蘇心漓,還是被嚇得心驚肉跳,那張帶血的臉,居然映出幾分蒼白了。
七八個黑衣人,手上拿着刀,齊齊朝着趴在地上的她砍了過去,一人一刀,剛好是大卸八塊,蘇心漓下意識的想到自己的腦袋,身子,手腳分家的場面,簡直就是和稀泥,比上輩子的死相還慘。
蘇心漓的眼睛,一點點慢慢的睜大,如銅鈴一般,因爲驚懼,劇烈的張縮着,她的眼底,清楚明白的倒映着那些明晃晃的刀,鋒利無比,任何一個人,只要切中要害,都可以取她的性命,更不要說七八個人同時了。
蘇心漓的腦海快速的翻轉着,但是在這種千鈞一髮的時刻,她的腦海是空白的,便是如何努力剋制,心緒還是紊亂的,根本就無法維持冷靜平靜,四面八方都是想殺她的人,根本就逃不了,起身的話,不過是將自己往刀口上送而已。
難道就這樣死了嗎?蘇心漓的心裡除了恐懼和無助,還有一種說不出的不甘心,她的大仇還沒有報,方姨娘蘇妙雪和蘇志明他們現在確實是倒黴了,但是那遠遠不夠,還有顏司明那個讓人作嘔的渣男,今日這兩批的黑衣殺手,至少有一波是他派來的,定國公府的安全隱患還沒有拔除,還有顧大哥,她還沒看到他幸福呢。
不甘心,說什麼都不甘心,她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沒做,要就這樣死了,她一定不會瞑目的,她不要投胎,就算化作厲鬼,她也要找蘇妙雪方姨娘還有顏司明他們報仇,她是絕對不會讓他們去傷害外公他們的。
老天讓她重生,就是爲了讓她死的更慘嗎?
蘇心漓趴在地上,因爲心底各種複雜的情緒,她的嘴脣,已經咬破了,她放在地上的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然後閉上了眼睛,不是她願意乖乖的接受命運的安排等死,而是根本就沒有別的法子。
這兩撥人,都想要她的命,加起來近百號人,各個都是高手,就算水兒再厲害,又如何能突破他們的包圍?
老天,如果你還能再多給一次重生的機會的話,我希望能回到十歲那年,母親和兄長都安然無恙,她重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蒐羅各種高手學習武藝,和蘭翊舒一樣厲害,那樣的話,她現在也不至於這樣被動,只能束手就擒。
這是以爲自己死定了的蘇心漓,腦海中最後的想法。
她閉着眼睛,心情絕望的有些複雜,可她等了半晌,身上並沒有預想中那種五馬分屍的疼痛,耳邊,除了呼啦啦的風聲,還有尖叫的聲音,近在咫尺,已經接受死亡命運的蘇心漓心裡頭好奇的很,還沒睜開眼睛,先是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然後耳畔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清冷,緊張,又透着霸道。
“抱緊我!”
蘇心漓睜開眼睛,先是看到了質地上層的紫色衣襬,猛地擡頭,就看到那張清冷尊貴,風華絕代的臉,此刻,他一貫上揚着的嘴脣緊抿着,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凜冽,還有殺意,那冷峻的側臉,就像是被燒紅的烙印似的,一下刻在了蘇心漓的腦海,重重的烙在了她的心上。
蘇心漓空白的已經不能思考的大腦跳躍着一種名爲興奮又緊張的情緒,還有種說不出的激動,那種滋味,比方纔瀕臨死亡的感覺還要複雜,蘇心漓也說不上來,她也沒有多想,腦海裡就只有一個想法,她得救了,蘭翊舒再一次救了她的命,雖然現在的情況還是很兇險,但因爲有蘭翊舒,蘇心漓就是堅信,自己不會有事。
蘇心漓忍着身上幾乎已經四分五裂,骨頭都要散架的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毫不猶豫的緊摟住了蘭翊舒的腰,蘭翊舒的一隻手拿着銀亮的軟劍,另外一隻手摟着蘇心漓的腰,蘭翊舒勾了勾脣,冷峻的臉因爲這樣輕柔的笑多了幾分暖意,“不準放手啊。”
蘇心漓臉貼着他的胸膛,重重的嗯了一聲,呼出的熱氣全部噴灑在蘭翊舒的胸口,有一種酥麻的感覺,彷彿有電流經過一般,蘭翊舒心頭歡喜,可這時候,他哪裡有那個時間和心情去回味那個中的甜蜜,方纔他趕到的時候,最先看到的其實是和那些黑夜人廝殺的水兒,往近處一看,七八個人圍成一個圈,手上舉着刀,似乎就要砍什麼,蘭翊舒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到現在心頭還跳得飛快。
蘇心漓和蘭翊舒站在正中,地上那七八個黑衣人已經倒下了,他們渾身上下,就只有脖子處有一道細長的傷痕,血不停的滲了出來,蘇心漓再看蘭翊舒手上拿着的寶劍,那上面,不論是劍身還是劍頭,光潔如雪,沒有一點血跡。
蘇心漓的耳朵貼着蘭翊舒的胸膛靠着,已經得救的她紊亂的心跳稍稍恢復了些許的正常,耳朵也是,方纔那一跤摔的實在是太重,她耳邊都失聰了,才一恢復正常,蘇心漓就聽到蘭翊舒那如雷一般的心跳,咚咚咚的,連帶着的,她的心跳也徹底亂了,她擡頭,偷偷的看了他一眼,見他嘴脣含笑,面色輕鬆,姿態如往常一般,愜意又輕鬆,看不出絲毫的緊張害怕之意,忽然想到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就是蘭翊舒,泰山崩於前也是面色改色的,並且總是從容優雅的蘭翊舒。
“公子!”
被黑衣人圍攻着的水兒大叫了一聲,她那張只有巴掌大的臉全部都是血,頭髮和衣服上也是,幾乎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了,比起蘭翊舒的輕鬆,她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氣喘了,“你帶小姐走,我殿後。”
蘭翊舒一隻手摟着蘇心漓,另外拿着劍的手卻沒有停,愣是憑藉着自己的本事殺出了一條血路,他踩着用黑衣人的屍體鋪成的道路,和蘇心漓一起騎上了來時的馬兒,蘇心漓在前,他在後,朝着密林的深處行去。
馬兒行駛的速度很快,一看就是上等的寶馬,蘇心漓回頭看了好幾眼,一貫愛乾淨的蘭翊舒的臉上沾上了幾滴鮮血,那雙眼睛,黑逡逡的,比夜裡掛滿了星辰的天空還要美,蘇心漓只覺得蘭翊舒的胸膛火熱,灼的她後背有點痛,卻讓她的心奇異的冷靜下來,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安心,就好像一直在海上飄蕩着的人靠岸了一般,背對着蘭翊舒的蘇心漓,臉上忽而有了一抹笑意,就像是含苞的花兒,在瞬間盛開了一般。
此刻的她,覺得自己心裡有好多話想對蘭翊舒說,她想告訴他,方纔瀕死的一刻,她想到了是他,雖然更多的是他的武功和身手,但是她真的沒想到,蘭翊舒會出現,蘇心漓又覺得有些惋惜,被七八個拿刀的人圍攻的她覺得自己快要翹辮子了,根本就不敢睜開眼睛,錯過了他的出場,該是和上次在馬路上一樣的吧,從天而降,救她出水火,但是現在,顯然不是互訴衷腸的好時候。
蘇心漓低頭,她耳邊所能聽到的聲音,除了呼呼的風聲,蘭翊舒的呼吸聲,還有身後追趕的聲音,蘇心漓看着兩邊高聳入雲的樹木,心頭好奇,蘭翊舒爲何會往這樹林裡面跑。
兩人穿過樹林,前面不遠處,就是一塊較空曠的山地,山地與山地的另外一邊,中間隔開了差不多有四米遠的距離,是一個很大的山崖,蘇心漓的瞳孔一縮,不由擔心起來,他們無路可走了。
蘭翊舒的目光卻亮了亮,這麼長的距離,不論是他胯下的馬兒,還是緊追着他身後不放的人,必定都不能輕易跨過去,但若是棄馬再借助馬的力量的話,想要跨過去的話,並非難事,等到了懸崖對面,他們暫時就安全了。
若蘭翊舒只有一人,他倒是不會畏懼那些人,因爲論輕功的話,他們都不是他的對手,他想要走,有誰能攔?不過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他懷中還有一個不會武功的蘇心漓,而那些人,都不是善茬。
從京陵城趕來的路途中,寬大的官道,他一個人都沒瞧見,蘭翊舒便覺得其中有蹊蹺,官道多是大路,若是有人埋伏在那個地方的話,到時候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蘭翊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有人專門給他送了信,說蘇心漓有危險,他又聽到水兒發的求救信息,他想也不想,就趕過來了,現在想來,那個人,很有可能是想置他與蘇心漓二人於死地。
載着蘭翊舒與蘇心漓二人的馬車纔剛到了叢林的出口,只聽到嘭的一聲,也不知道觸動了什麼,蘇心漓才覺得不對勁,蘭翊舒已經更快的反應了過來,抱着蘇心漓,腳尖用力點在馬背上,一躍縱出了三丈遠,蘇心漓腳都還沒着陸呢,就聽到身後傳來的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左右兩邊,還有從正中的半空中,從天而降的,是一塊塊滿是鐵釘頭的鐵板,正朝着蘇心漓和蘭翊舒方纔所在的方向刺去,蘇心漓是快一步離開了,可追的他們最緊的幾個人卻被那三塊鐵板夾擊,給尖銳的鐵釘刺中了,穿腸破肚,渾身都是血,那死相極爲的難看,他們一個個的眼睛瞪的極大,像是死不瞑目。
蘇心漓的眼睛和他們一樣,在瞬間陡然睜大,滿是惶然和驚懼,差一點,要不是蘭翊舒的反應快,他們兩個,就都死了,雖說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不過看到這樣的場面,蘇心漓還是覺得有些心悸,畢竟,她可不是什麼視死如歸的人,相反,她很珍惜自己的性命。
蘇心漓看着紛至沓來的幾十個黑衣人,這個地方,除了他們來時的路,就只有身後不知道多高的懸崖,想要逃生,最好的法子就是將他們全部殺光。
“害怕的話就不要看。”
蘭翊舒用一隻手捂住了蘇心漓的眼睛,同時快速打量着四周的狀況,他和想法和蘇心漓一樣,將那些人殺光,不過此刻,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蘇心漓拿開他矇住自己眼睛的手,扭頭對他笑笑,那張白淨帶血的臉,有一種說不出的堅定,那雙唯一干淨的眼睛,這時候在陽光底下,有一種說不出的妖媚,“蘭翊舒,我覺得你殺人的樣子,很迷人!”
明明有着潔癖的你,卻爲這樣的我,手染鮮血,讓她說不出的心動,讓她有一種以身相許甚至是非卿不嫁的衝動。
“顧着自己!”
蘇心漓說着,舉起了手上的短刀,死人堆睡過了,人也殺過了,還有什麼可畏懼的,蘇心漓覺得,有蘭翊舒在身邊的感覺,很好。
蘇心漓的話剛說完,兩撥趕到的黑衣人全部衝了過來,蘇心漓與蘭翊舒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忽然笑出了聲。
如果現在就死的話,她當然會有不甘,不過似乎並沒有那麼大的遺憾,她,蘇心漓,這輩子看上的,終於不是個渣男,而是個值得她去愛甚至是託付終身的男人。
“蘭翊舒,要是這次我們兩個都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嫁給你!”
蘇心漓看着那些先後在自己跟前停下的黑衣人,大聲說道。
靠近這片空地的一塊小山丘上,有兩個人,一直都在觀察着這邊的狀況。
他,居然來了,他,果然還是來了。
顏司明看着一路策馬奔騰快速趕來的蘭翊舒,如天神一般降臨在蘇心漓的身邊,手中的軟劍似乎是帶着劇毒的蛇,所經之處,噴射出足以致命的劇毒之物,雙手不由緊握成了拳頭。
雖然派人將蘇心漓遇刺的消息告訴了蘭翊舒,但是他沒料到他會來,這樣兇險的場面,那樣一個有着大好前途的男人,他怎麼可能會來?爲了一個女人,拿自己的性命冒險,這樣值得嗎?不值得!
他原本是想讓蘇心漓看清楚,她眼睛瞎了,她所託非人,那個男人不值得她喜歡,更沒有資格讓她生出託付終身這樣的想法來,如果是那樣的話,他或許會考慮放過蘇心漓,因爲他就有機會了,不過出於對蘭翊舒的某種嫉恨的心理,他又生出了盼着他來的想法,親眼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去,那畫面,一定很美,顏司明心裡極爲變態的想。
不過遊戲到了現在,顏司明的心裡就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讓他們死,不論是蘭翊舒還是蘇心漓,這兩個人都不能爲他所用,蘇心漓處處與他作對,以蘭翊舒對她的心意,必定也會與他過不去,他絕對絕對不能讓這兩個人成爲自己的絆腳石。
“那個該死的賤女人,居然這時候還勾引蘭哥哥。”
與顏司明站在一起,一身大紅色的衣裳,留着厚厚劉海的女子正是被皇上撤去了郡主封號,同時只能嫁給顧江臣的謝雨薇。
顏司明扭頭看了她一眼,面露嫌惡,輕視不已,真是可笑,一開始,他居然有娶她的想法,不過幸好沒有,不然的話,留這樣的一個女人在身邊,簡直後患無窮。
“你不是說只要偷了我母親的令牌,就替我殺了蘇心漓的嗎?”
謝雨薇擡着下巴,經歷過重重打擊和一次次教訓的她顯然還是沒有學乖,跋扈的很。
這次刺殺蘇心漓的人,有一撥,確實是顏司明派去的人沒錯,但並不是他的人,而是長公主的手下,像這種惹火燒身的事情,顏司明如何會去做,就算要做,他自然也是要找替死鬼的,而謝雨薇,還有謝雨薇身後的長公主,則是最好的人選,謝雨薇嫉恨憎恨蘇心漓是肯定的,誰都知道長公主愛女心切,既如此,她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呢。
長公主手上有一支近萬人的近衛隊,以前,顏司明一直很想得到這股勢力,爲此,他多次接近長公主,可偏偏,她一直不爲所動,她和謝雨薇還有蘇心漓她們都是一個德行,都看不起他,這樣的人,他爲何要放過?長公主有點智商,但是誰讓她有一個笨的和豬一樣的女兒,他不過是略施小計,說替她殺了蘇心漓報仇,她果然乖乖配合,偷出了長公主的令牌,要蘇心漓和蘭翊舒死了,所有的責任,都會由長公主來承擔,而他,則可以置身事外。
“還不快給我殺了她!”
謝雨薇手指着蘇心漓的方向,一雙眼睛卻瞪的大大的看向顏司明,很是不滿,她頤指氣使的態度讓顏司明很是不滿,他扭過頭,那雙眼睛透着的兇光讓謝雨薇嚇了一跳,“你——你——”
她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最討厭別人對我指指點點!”
顏司明說完,揚手,狠狠的給了謝雨薇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讓謝雨薇摔在了地上,謝雨薇捂着臉,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顏司明,顏司明那恐怖的讓人發寒的神情半點未變,他看了眼左右道,“拖下去,處置了。”
顏司明再說處置二字的時候,格外的意味深長,他身後的兩個男子聽了,嘿嘿笑了兩聲,極爲的猥瑣,“郡主的滋味,我還從來沒嘗過呢。”
謝雨薇吃了一驚,越發的害怕起來,剛要開口,可嘴巴卻被人堵住了,根本就發不出聲來,兩個大男人,直接將她拖了下去。
顏司明看了眼旁邊空着的位置,臉上有了森冷的笑意,長公主的令牌已經到手了,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他怎麼可能留這樣一個壞他事的女人在世上。
這個世上,只有死人,才能夠永遠的守住秘密。
“吩咐下去,給我放箭。”
蘭翊舒因爲要護着蘇心漓,身上已經捱了好幾處傷,蘇心漓右邊的手臂也被刺了一刀,不過看着越來越多的黑衣人倒下,蘇心漓還是忍着身上的疼痛,咬牙熬下去,她感覺,身體的各個部分,雙手,雙腳,尤其是右手,好像都不屬於自己了,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活下去,爲了活下去,機械的擡起自己拿着刀的右手,朝着敵人的要害刺過去。
蘇心漓已經殺紅了眼,只有三腳貓功夫的她全部的心思都在對付這些黑衣人上,忽然,蘭翊舒驚叫了一聲,“小心!”
蘇心漓還沒明白過來,蘭翊舒就已經用高大的身子將她牢牢的護在了懷中,蘇心漓的心莫名的懸了起來,正好奇又發生什麼事情了,就見不遠處的天空中下起了箭雨,蘇心漓的心咯噔咯噔的跳了好幾下,然後她聽到自己極力維持平靜卻還是顫抖不已的聲音,“蘭翊舒,你別管我,先走!”
那人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不死不休!
蘭翊舒身上雖然受了多處傷,不過蘇心漓相信,沒有自己這個大累贅,蘭翊舒應該可以活着出去的,而且直到現在,蘇心漓還覺得,這些人針對的只是她而已。
蘭翊舒沒有回答,蘇心漓看着那些如雨一般的箭,心裡頭更加的慌亂。
“蘭翊舒,我讓你走,沒聽到嗎?替我保護定國公府,然後親手解決了顏司明那個混蛋。”
蘇心漓已經認定,這件事情是顏司明做的了。
“不要動!”
蘇心漓一動,蘭翊舒在箭雨中尋求平衡的身體一失衡,左邊的肩頭就捱了一箭,蘇心漓一驚,急的哭出聲來,再也不敢亂動。
蘭翊舒,我爲你做了什麼,什麼都沒有,爲了我這樣一個女人,你白白枉送自己的性命,你又是何必,值得嗎?
箭從幾米開外的高坡,密集如雨一般而下,中間沒有任何的間斷,之前那些一門心思對付他們的黑衣人,現在則專心去應付那些箭去了,蘇心漓緊貼着蘭翊舒的懷中靠着,她略有些紊亂急促的呼吸讓她明顯感覺到,他的力不從心。
“蘇心漓,我還真捨不得殺你,不過,這都是你自找的!”
顏司明陰冷的聲音透着幾分惋惜,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得意,他將手攤開,很快就人將一把上等的弓遞到他手上,然後,又取了專門訂製的箭,兩箭齊發。
拉弓,瞄準,射箭,蘭翊舒一邊應付着前方的箭矢,饒是如此,他還是警惕的戒備着四周,靠在蘭翊舒懷中的蘇心漓只覺得抱着他的胸膛一緊,很快的,她就看到有攜着恍若雷霆之勢的奪命箭,這要是平時,蘭翊舒或許能夠應付,但是經過大半個時辰的戰鬥,他的體力已經有些不支了,千鈞一髮之際,蘭翊舒抱着蘇心漓躲開了射向他的那支箭,然後使出全身的力氣,用手中的軟箭擋在胸前的位置,顏司明這一箭的力氣不小,蘭翊舒手中拿着的軟劍重重的擊打在自己的身上,蘭翊舒吐了口血,然後整個人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後倒去,他的身後就是萬丈的深淵,蘭翊舒無波的雙眸,瞬間一緊,他想也不想,伸手就想將蘇心漓推開到安全的地方,蘇心漓敏感的意識到這一點,緊貼在蘭翊舒的懷中,同時另外一隻手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掌心。
蘇心漓回頭,她想,自己終其一生,都不會忘記今日,忘記這一幕,她靠在滿身是血幾乎看不出原本風華的蘭翊舒的懷中,他的身上,那濃厚的血腥味已經掩蓋了他身上獨有的蘭草幽香,那雙幽深如深海湖水一般的眼睛,失了些往日的神采,他總是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髮絲,凌亂的飛揚在空中,沒有平時的尊貴,也沒有往日裡的優雅,看起來甚至有些糟糕,但是蘇心漓卻覺得從未有過的心動。
蘭翊舒,不是你說的嗎?不準放手!
蘭翊舒,若能逃過此劫,我蘇心漓,今生,非你不嫁。
“下去給我搜!”
顏司明看着先後落下山崖的兩人,先是愣了愣,然後冷聲命令道。
“嘭!嘭!”
兩人向後落入水中,從那麼高的地方落下,兩人帶起了一大片的水花,蘇心漓只覺得腦袋生疼,彷彿都是去了意識,暈死了過去,但是她握住蘭翊舒的手卻始終沒有鬆開,而被她緊握住的蘭翊舒的手,也始終不曾鬆開她的。
蘇心漓覺得口鼻都進水了,溺在水中的他,再一次看到了上輩子的種種,因爲她識人不清釀成的悲劇,她感覺到自己疼痛的好像四分五裂一般的身體浮浮沉沉的,就好像是漂浮在水中的落葉,根本就不受控制,是要死了嗎?不會,死人怎麼會感覺到疼痛呢,所以她還沒死?
對了,蘭翊舒!
蘇心漓萬分艱難的睜開了自己的眼睛,開始只是一小段縫隙,然後陡然睜大,深水中,她看到的清水被染成了血色,那張清俊優雅的面龐,上面的血跡已經被水你洗乾淨了,露出了那張風華絕代的臉,沒有血色的蒼白,看着有些嚇人,他的脣就貼着自己的,正不停的往自己的口中渡氣,許是因爲太過疲倦,他的眼睛是閉着的。
蘇心漓此刻已經管不了那些所謂的男女大防了,因爲她感覺到,蘭翊舒呼出的氣息越來越少了,蘇心漓動了動脣,反向蘭翊舒的口中渡了口氣,似昏迷的蘭翊舒睜開了眼睛,很虛弱的樣子,看到睜大眼睛的蘇心漓,露出了一個極爲虛弱的笑容,然後繼續閉上了眼睛,蘇心漓心頭害怕的要命,上前緊摟住蘭翊舒的腰,浮出水面,四處張望了一眼,在看到那白色的石子時,心頭一喜。
如果她和蘭翊舒只是疲倦,並沒有受傷的話,她或許還有時間順着河流的方向慢慢飄,不過現在蘭翊舒受了傷,亟需要處理傷口,而且,蘇心漓判定,自己應該昏迷了挺長時間了,從那麼高的山崖上摔下來沒摔死,下面的水必定是很深的,但是現在,看這樣子,他們都到下游了,水就到蘭翊舒齊腰的位置,而且摔下來的時候,天上的太陽正盛,但是現在,已經有了日落之勢了。
蘇心漓什麼也不想,也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就拖着蘭翊舒往岸邊的方向遊,明明就是視線所能及的位置,她卻花了近半個時辰到岸邊,靠岸的時候,蘇心漓什麼都不管,也什麼都不顧,喘着粗氣,直接就倒地上睡死過去了,她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身上的疼痛,讓她生不如死。
頭暈暈的,渾身上下痠痛異常,身上那疼痛,比起馬車碾過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蘇心漓看着已經黑下來的天空,整個人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口乾舌也燥,大腦一片空白的蘇心漓有瞬間的短路,她微支着身子,四處看了一眼,這樣輕微的動彈,牽扯到她深山的傷口,如針一般的疼痛,還是她傍晚拖着蘭翊舒游到了岸邊。
蘇心漓順着自己被緊握住的右手方向望去,不意外的看到了身邊的蘭翊舒,他的臉色就和自己在水中看到的一般蒼白,身上好幾處傷口都還在滲血,嘴脣似乎也流血了,整個人看起來懨懨的,十分虛弱,髮絲也都凌亂了,再沒有了往日的丰神俊朗,高貴雍容的形象也蕩然無存,蘇心漓自責,她應該在靠岸之後就帶蘭翊舒找個地方處理傷口的,不過那時候她真的快要死了,一點力氣也沒有啊,現在也好不了多少。
“蘭翊舒。”
蘇心漓輕輕的叫了聲,手一碰到他的額頭,就縮了回來,好燙。
“你怎麼樣了?”
好半晌,蘭翊舒才睜開了眼睛,因爲有蘭翊舒護着,蘇心漓受的都是一些皮外傷,而且傷口也不多,蘭翊舒卻不一樣,尤其是胸前,那箭雖然沒射在他的身上,不過他的身體卻承載了所有的力氣,到現在,他就覺得整個胸腔都在燃燒,才一開口說話,就覺得疼,有種吐血的衝動。蘇心漓的手還放在半空,聽到蘭翊舒那沙啞的聲音,心頭一動,不由就紅了眼眶,這個時候,他最先想到的,居然是自己。
“你沒事就好。”
蘭翊舒似是鬆了口氣,說完這句話,他再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