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心中憤怒,一心記持着文昊,那有心思爲別人醫治,可眼下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若她惹惱了這些亡命之徒,莫說去救文昊,自己這條小命怕也要交待了。
她臉色陰晴不定,幸好遮了面紗,衆人瞧不清她的表情,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我此番出城乃是有要事在身,希望你們能信守承諾,醫好大當家後便放我離開。”
妙音之前在難民區聲望很高,衆人對她皆是心有敬意,本就不打算難爲她,見她願意醫治大當家,自然是十分的高興。
妙音提着醫箱進入木屋,一股血腥味便撲鼻而來。
木屋三面有窗,光線很好,她能清楚的瞧見屋裡的板牀上躺着一個赤着上身的年輕男子,男子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左胸上插着一支折去一半的箭頭。有鮮血自傷口處往外溢,雖然不多,卻也不斷。
妙音立時便皺了眉,此人傷勢很重,箭傷正中左胸心口處,斷箭一旦拔出,很有可能會遭成動脈血管破裂,引發大出血,不出幾分鐘,此人便會失血過多而亡。
她在現代時曾參與過一次主動脈破裂的搶救手術,傷者最後活了下來,可沒有人能想象當時的搶救過程是多麼的驚險,連當時她的導師也認爲傷者能活下來幾乎就是一個奇蹟。
那人是因爲一場車禍導致利物插胸而入,其情形與眼前這位大當家相差無幾,利物自胸口一拔出,那血流便如泉涌,患者很有可能在幾分鐘之內便死亡。
而當時那位幸運存活下來的患者,因其主動脈血管內有淤血堵塞,這才爲他們縫合爭取了一定的時間,他才得以保下命來。
可眼前的這位大當家,是否會有這種好運氣?
“妙醫,您看大當家這傷好治嗎?”二當家瞧妙音駐足不前,着急問道。
妙音側臉掃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們既然不肯拔下他胸口的斷箭,想必已經知道只要這箭一拔下,他便會立時血崩而亡。”
二當家臉色一白,儘管很不想承認,可在明眼人妙醫身前,他又不得不承認:“不錯,剛剛被我殺掉的大夫就是這麼說的,可我不信,大當家還這麼年輕,他不應當死。”
妙音面色一寒,冷聲斥道:“那被你殺掉的大夫,他就應當死了?”
二當家眸中現出戾意,狠聲道:“他自然該死,爲了賺錢,賣假藥,罔顧性命,害人無數,他難道不該死嗎?”
妙音冷笑:“那麼我呢?我若治不好你們大當家,我也該死?”
二當家一怔,隨即眸現寒意,沉聲道:“大當家不會死,只要你肯救他,他一定不會死,若他死了,定是你不肯好好治他。”
妙音算是聽明白了,言下之意便是,若大當家被她救活了,她便有活命的機會,若大當家不慎死了,她也得陪葬。
她別過頭,不再理會那忘恩負義以怨報德的傢伙:“既然是山匪頭頭,身手應當很不錯,怎會受這般重的傷?”
二當家臉色更是難看,咬牙切齒道:“傷大當家之人,乃是烏林縣令所爲,哼,此仇不報,我二木勢不爲人。”
妙音心頭一跳,掩下眉目間的喜色,刻意裝出一副淡漠的模樣,問道:“聽聞烏林縣的縣令乃是新科狀元,文官,怎會打得過你們大當家?”
二木聞言便是氣得臉色鐵青,道:“那小子生得白淨斯文,還以爲是個花架子,誰知竟然武藝高強,大哥便是被他斯文的外表所迷惑,這才吃了暗圬。”
妙音心中大喜,依他這麼說,文昊應當是無事,看來傳聞有誤,將重傷的大當家傳成了文昊,害她這樣急匆匆的趕來,還着了這些人的道。
“要想救你們大當家,就給我多找幾個幫手來,要腦子活手腳麻利的,笨頭笨腦怕見血的就不必叫來了。”妙音心中的擔憂放下,反而能靜下心爲大當家治療。
二當家聞言趕忙出去,安全排人手,過了一會進來又見妙音遞給他一張單子,讓他按單子準備好東西,要快。
二當家這些日子發了點財,手頭有錢自然什麼也不怕,很快便讓手下一應準備齊妥。
妙音讓前來幫忙的三個少年都將手洗乾淨,一步一步將需要他們做的事講解清楚,並鼓勵他們不要怕,只需按着她說的做,便不會出差錯。
取箭非常關鍵,這一步必須由妙音親自來做,大當家早已昏迷不醒,自然也用不着麻藥,薄刀快且狠的切開大當家的胸口,斷箭被小心翼翼的取了出來,正如妙音所料,斷箭一出,那鮮血便如泉涌一般。
妙音以九陰九陽針法中的定穴法暫時封住主動脈的穴位,爲自己縫合破損血管爭取一點點時間。
定穴法除非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方能使用,否則很容易給患者造成血梗塞,但若時間把握得當,也會大大降低風險。
在三位少年的齊力幫助下,妙音下針如飛,那纖細的血管在妙音的指下破損處很快便被縫合。
這時妙音迅速拔除封穴銀針,令那溫熱的鮮血再次流淌在血管之中。
手術並不算特別成功,若能有覆膜支架,這位大當家的恢復應該會更好更快。
可惜他雖然保下了命,卻要在未來的日子裡小心翼翼的生活。
當然,這些妙音是不會告訴他們的,免得給自己招來無妄之災。
手術時大當家醒了,剛醒來一會便又疼暈過去。
二當家一直守在外頭,看着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急得直跳腳。
那三位幫忙的少年可算是長了見識,聽說過刮骨療傷,可還沒聽說過在人胸膛裡繡花縫肉的。。。
二當家聽了少年的講述,急的衝進了木屋,一眼便瞧見滿身是血的妙音,急道:“你這——”
妙音看了看自己被鮮血染紅的衣服,道:“不是我的血,是你們大當家的血,他失血很嚴重,我給你開個補血的方子,近來讓他少走動,好好調養,過陣子便會好。”
妙音麻利的收拾好醫箱,又將方子開好遞給二當家,道:“如今我治好了你們大當家,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
二當家接過藥方,立時搖頭道:“那不成,大當家這還昏迷着,你若是走了,有什麼事再去請你可就遲了,不若你便先住在這裡,等大當家的傷好全了,我們兄弟一定親自送你回去。”
妙音急了,立時便道:“二木,你可別欺人太甚,我好心拼了命救了你們大傢伙,你們不好好回老家過日子,竟在這裡佔山爲王,搶劫路人不說,還強擄了我上山,你讓我救你們大當家我也救了,現在又讓我住下,我一個女人家,若在這裡住下,以後還怎麼見人?”
二當家顯然不打算站在妙音的角度考慮問題,他的想法比較簡單:“哼——你救我們,還不是爲了你們自己,生怕我們的病傳染給你們,要不然,我就不信你們這些城裡人會管我們這些人的生死,雖然如此,但我二木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既然承了你恩,自當是要報的,我起碼可以保證,在這黑風山,你妙醫就是我們的座上賓,決無人敢對你妙醫無禮,只要你好好醫治我大哥,待他痊癒的那一日,便是你回家的那一時。”
妙音怒極,真想撕爛這傢伙的嘴臉,可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又怎會是這些人的對手,只能咬碎銀牙和血吞。
“那我便住下,只希望你們莫要再反悔。”既然無力反抗,她便只能妥協,所幸這二木承諾保她安全,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二當家喜出望外,趕忙道謝,他心中明白,他可以強行扣下妙醫,卻無法讓她心甘情願的爲大哥治傷,可若她爲了能早日回家,人身安全又能得到保障,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儘快醫好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