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一幕,她緊緊的握拳,指甲幾乎勒進肉裡。
陳安之會對女人體貼,但絕不會與她們過分親暱。所以此刻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子是特別的,對不對?他是喜歡她的,因此會放任她如此熱情的在他脣角留下一個吻。
她低下頭,心裡漾起了苦澀與自嘲。果然,這一次還是她自作多情了嗎?
蔣陌然……你果然學不會聰明。
以前是顧少白,如今是他。
展少鈞見她情緒不對,走到她身邊低頭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明顯察覺到陳安之朝着她這邊看過來,蔣陌然僵直了身子,轉過身,將自己的頭埋在展少鈞的懷裡低頭不語。
展少鈞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有些困惑。他朝着剛剛蔣陌然凝視的方向看去,那裡有一對年輕的男女在說着什麼話題,臉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他們周身洋溢着幸福甜蜜的味道,羨煞旁人。
如果他沒有認錯人的話,那個男人就是與他有一面之緣的影帝陳安之吧?
他低下頭,看着像丟了魂似的蔣陌然,隱約明白了。
“他走了。”
蔣陌然無聲苦笑:“你知道我在等誰?”
展少鈞脣角微動,想要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可還是沒有說出口。
蔣陌然仰起頭,聲音中漾滿了落魄和脆弱:“我等的人,沒有來。”
她等的人,確實沒有回來。
那個讓她心動,讓她可以放心依靠,可以讓她忘了顧少白的男人還在巴黎,他沒有回來,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走吧。”她安靜的別過身子,先他一步走出候機大廳。外面的世界依舊車水馬龍,即便是夜裡,依舊有數不清的出租車蜂擁而至,車燈明亮,惹人眼盲。
“我送你。”展少鈞拉住蔣陌然的胳膊,隱隱有些擔憂。
“不用了,今天謝謝你。”蔣陌然的語氣很淡,好似靈魂被人抽空了,只剩下了一個會說話會走路的軀殼。她攔了一輛車坐進去,告訴司機目的地,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展少鈞看着那輛遠去的車,輕抿嘴角,吩咐江凱一聲:“幫我在影城那邊的酒店定一個房間。”
“是。”
蔣陌然一語不發的坐在出租車的後面,那些一閃而逝的夜景只在她瞳孔裡停留了短短的瞬間光陰,她靠在車窗上,心裡這才漾起一絲絲的疼。
爲什麼每次都是這樣?
小心翼翼的朝對方跨步,認認真真的想要開始一段感情,可收穫的永遠是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她總會爲別人給的一點點溫暖就淪陷進去,只要認定那個人就會義無反顧的走下去。所以這一次她陷得還不夠深,現在抽身還來得及,是這樣嗎?
恍惚間,車子已經到了影城附近。她下了車,卻沒有直接回酒店去,而是一個人走到海灘邊尋了塊礁石坐下,靜靜的看着漆黑的夜。海潮澎湃,打在近海的礁石上,崩飛的水珠濺到她身上,冰冷刺骨。剛烈的海風冷得刺骨,吹得久了,讓人覺得頭疼欲裂。可蔣陌然卻覺得這樣最好,身體上的痛苦,總比心裡的疼好受得多。
她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海水,想起前幾個月她和那個人一起拍戲溺水的時候,他慌張的樣子,他恐懼的樣子,他心疼的樣子,他展顏一笑的樣子……在她眼前一一閃過。
深吸一口氣,她把頭埋在膝蓋中間,靜靜的聽着海潮的聲音,直到天光漸亮。
從礁石上跳下來,她看到站在礁石後的男人微微一愣,他正手執着一件厚厚的羽絨服,面帶微笑的看着她。他朝蔣陌然走過來,將手裡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輕聲問她:“好些了嗎?”
蔣陌然心亂如麻,仰起頭,鬼使神差的摸了摸他的臉:“冷嗎?”
“還好。”他扯起一抹笑容,依舊溫煦爾雅。
“謝謝你,少鈞。”蔣陌然發現,從認識那天開始到現在,她對這個男人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謝謝。
展少鈞陪她走向酒店,一路上沒有多問半個字。蔣陌然猜他是知道的,他原本就是那麼聰明剔透的男人。
“今天還要拍戲嗎?”展少鈞指了指腕上的手錶,時鐘已經指向了凌晨四點的位置。
“嗯,”蔣陌然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打趣說道:“今天我和徐微苒兩個要被‘綁架’,場面很激烈。”
“不要勉強。”展少鈞拉住她冰冷的手,她微微一愣,不着痕跡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與展少鈞道了聲再見,她一個人回到酒店房間泡了個熱水澡。那些溫暖的水浸泡着她冰冷的身體,讓她像塊慢慢融化的冰,幾乎喪失所有意志的癱軟在浴室裡,直到宋差若打開了她浴室的門,才發現她在浴室裡睡了那麼久。
蔣陌然的頭暈沉沉的,不停地咳嗽,眼睛和鼻子也紅紅腫腫的。
宋差若急了,問她:“昨晚上跑哪兒去了?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
“可能是着涼了。”蔣陌然啞着聲音回答。
宋差若見她精神不對,探過去,用額頭試了試她頭上的溫度,十分肯定的說:“你發燒了。”
“哦。”蔣陌然躺在柔軟的大牀上,四肢無力。
“讓你亂跑!”宋差若眼睛一瞪:“今天這場戲那麼重要,你要是請假的話,藍導會鬧翻天的!”
“我又沒說要請假。”蔣陌然悶悶的說:“吃點藥就可以了,小釵你幫我去買退燒藥,我睡三小時就夠了。”
“作孽啊。”宋差若不滿的嘟囔着,一開門,酒店的服務生正準備敲門。
“您好,您點的早餐和瘦肉粥。”服務生已經推着小車進到屋子裡了。
蔣陌然看着餐車上清淡的早飯,很是疑惑:“我沒有叫過這些。”
“是一位先生點的,其他的我不太清楚。”服務生將所有東西放在小桌上,禮貌從房間裡退出去,“您請慢用。”
“一位先生,嗯哼?”宋差若眯着眼睛,意味深長的說:“我去買藥,回來再收拾你。”她走之前,還是把粥端到她身邊,看着她喝下去了。
蔣陌然看着小几上的東西,心頭一暖。
展少鈞,永遠是這樣一個溫柔可靠的朋友。
她閉上眼睛,睡得迷迷糊糊的,期間被宋差若叫起來吃了點藥,可渾身還是燒的厲害,一點不見好轉。
眼看着今天開機的時間就要到了,蔣陌然強撐起身子,起牀洗了把臉,慢吞吞的到劇組報到。
她的精神和氣色都不太好,化妝師見到她時嚇了一跳,原定今天要把她和徐微苒的裝畫的落魄一些,這下卻又用了不少腮紅才讓她的臉色看起來紅潤一點點。
藍凱源聽說她昨晚上不知道晃到什麼地方受了涼,這會兒再看她一副病怏怏的樣子,隱隱有股火氣在眼睛裡躥。
蔣陌然又不傻,當然知道藍導究竟是爲什麼生氣的。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的眼睛裡多了份兒神采出來,藍凱源不悅的喊了一聲:“Action!”各個演員各就各位,攝像機已經開始運行。
雨夜,豆大的雨滴噼裡啪啦的砸在地上,順着地下室的小窗流進來,弄得室內溼漉漉的。
蘇妄晴癱軟在草堆裡,人已經燒糊塗了。鍾瀟扯破了自己的衣服接了些雨水敷到她頭上給她降溫,蘇妄晴病的迷迷糊糊的,嘴裡一個勁兒的喊着:“餘大哥……瀟姐姐……餘大哥……瀟姐姐……你們別留下我一個人……”
鍾瀟抱起蘇妄晴,讓她枕着自己的腿,摸着她細軟的頭髮柔聲安撫着:“我不會留下你的小晴,就算餘少華心裡還有你,我也不會留下你的,相信我,不要哭了。”
她靠在土牆上,有些任命的等着公司的人會來救她們。
突然,一個奇怪的響聲傳到了她的耳朵裡。鍾瀟擡起頭,就看到了地下室的透氣窗外有人用粗木棍和繩子掰彎了鐵柵欄,緊接着,餘少華年輕英俊的臉龐出現在窗的外面:“噓,我來救你們。”
“少華!”鍾瀟精神一震,輕輕的放平了蘇妄晴的身子,“你自己來的?他們人多,你怎麼能這麼冒失!”
“小晴怎麼樣了?”餘少華拼命的往地下室裡看,尋找着蘇妄晴的身影。
鍾瀟微微一愣:“她有點發燒,還睡着。”
“小晴身子弱,你怎麼不知道照顧她一下?!”餘少華明顯慍怒的情緒讓鍾瀟很受傷。
“我把她摻過來,你先把她拉上去。”鍾瀟說着,已經架着蘇妄晴走到通風小窗邊,費盡了力氣才把蘇妄晴拖了出去。
地下室的門被人打開,鍾瀟臉色一變,再回頭看去,只見到餘少華面色複雜的看着,然後毅然決然的抱着蘇妄晴離開了。
鍾瀟維持着仰望的姿勢,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如此絕望。
其實此時的蔣陌然,何嘗不是想到了機場那一幕,不自覺地流露出這樣哀傷的情感來呢?
攝像機緩緩推近,所有人都看到了鍾瀟此刻破碎的傷感,她像是被人抽乾了靈魂,丟下這個無助的軀殼,靜默的看着自己最愛的人,竟在這種生死關頭帶着別的女人揚長而去。
綁匪走進地下室看到蘇妄晴不見了,憤恨的扇了鍾瀟一巴掌。她伏在地上久久無法起身,那綁匪啐了一口,放下狠話:“如果贖金還不到賬,他們就等着給你收屍吧!”說完,他狠狠的踢了鍾瀟一腳,再也不看她一眼,大步離去。
鐵門“砰”的被人關上,鍾瀟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然後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鏡頭慢慢的拉遠,冷雨夜,那些細碎的聲音讓人聽起來格外心涼。
“CUT!”這一場拍完,藍凱源原本不悅的臉色舒展開來。
副導演也由衷的稱讚一句:“兩位演員的演技真不錯,原本以爲這條要過好幾次,沒想到一條就過了。”
藍凱源也很滿意,看到蔣陌然還躺在場中,他喊了一聲:“蔣陌然,這條過了,起來吧。”
許久沒見她動彈一下,藍凱源又皺着眉頭喊了聲:“蔣陌然?”
場務走過去看了看她的情況,見她眉頭緊皺,臉色潮紅,連呼吸都粗重短促的樣子,頓時慌了:“蔣陌然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