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安靜過後,鎂光燈再次閃成一片,記者像是被見了腥羶的蒼蠅,更加賣力的往前擁擠着。
他們雖然暫時還搞不清這位身着高檔西服,一派成功模樣的男人究竟是誰,可聽他話語間隱隱有種能壓制住顧少白的意思在裡面,衆人也猜他的身份肯定不俗。
“先生,請問你和蔣陌然是什麼關係?”
“蔣陌然和顧總之間的緋聞你有沒有耳聞?對此你有什麼看法?”
閃光燈刺痛了她的眼睛,蔣陌然往後退了兩步,身後的人已經穩穩的將她抱在懷裡,暫時阻斷了記者和蔣陌然之間的接觸。
“對不起,無可奉告。”
他說完這一句話後,江凱立刻撥開圍成一圈的記者,護着他們兩個上了車。大部分人被江凱攔在了車外,司機已經升起了特殊制玻璃,外面的人完全看不到他們裡面的動靜,可還是不死心的不停拍照發問。
蔣陌然喘勻了一口氣,偏過頭看他一眼,不由得微微苦笑:“少鈞,你今天替我解圍,明天就會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了。”
展少鈞淡淡笑着,伸出手將她耳邊凌亂的髮絲挽到耳後:“我又不是娛樂圈的人,怕什麼?”
“比如,你的公司短時間內就會蹲守無數狗仔隊,或者說,你的照片會登在各大報刊雜誌上,順便被人看圖說話,編排出許多咱們兩個之間亂七八糟的故事。”蔣陌然揉了揉太陽穴,頗爲苦惱:“你不覺得很麻煩麼?”
展少鈞沒想到她還有心思想到自己,突然間笑了。
“你笑什麼啊?”蔣陌然是真的着急了:“我們這個圈子裡的人被胡亂寫寫就罷了,他們如果真把你和我扯在一起大書特書,對你的名聲有損不說,搞不好他們還會去打擾艾瑞!”
展少鈞似乎胸有成竹,完全不擔心蔣陌然所說的問題,反倒是問了一句:“我和顧少白的關係,你知道嗎?”
“你是他表哥,我知道。”
“我母親姓顧,你是知道的。顧家最重孝悌之道,”展少鈞不慌不忙的看了站在他們車子不遠地方的男人,說:“你我兩個人如果扯上了你和少白兩個人的緋聞,恐怕記者挖的深了會寫‘表兄弟共搶一女’之類的文章,到時候這件事就會傳到長輩耳朵裡去。家中父輩的人除了對你深入調查以外暫時不會做什麼,不過少白會被家人責難,少不了被削掉一些權限,少白這人一向精明,怎麼可能讓這種事發生呢?”
蔣陌然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從前她跟了顧少白八年,可對顧家沒什麼瞭解。聽展少鈞這麼一說,她也鬆了一口氣:“你是說,顧少白他會把這些緋聞壓下去的?”
展少鈞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當然,包括我和你的合照,還有今天發生的一切,都不可能出現在任何一家報紙上。”
蔣陌然輕笑搖頭:“還是你瞭解他。”
“少白和我從小一塊長大的,”展少鈞的眼睛不自然的黯了一瞬:“艾瑞的媽媽和我們兩個是青梅竹馬,所以在這世上我最瞭解的就是他們兩個人。”
蔣陌然點點頭,沒有再提半句顧少白的事。
“還是不考慮我的提議嗎?”展少鈞突然問了一句。
“嗯?”
見她滿臉疑惑,展少鈞解釋說道:“我上次和你說過,做我女朋友的事。”
“還是不用了。”蔣陌然認真的回答:“我用你做擋箭牌,不論是真是假,外界總會有傳聞的,於你不好。”
“人都說謠言止於智者,可你們那個圈子裡,有多少個智者?”展少鈞依舊是一派溫煦的模樣,可語氣裡略帶了三分認真:“三人成虎,謠言傳的久了就會變成外人心中認定的實情,最快的解決方法是用一段緋聞來遮蓋另一端緋聞,不是嗎?”
“你這論調,和我們公司裡的危機公關差不多了。”蔣陌然只當他和自己開玩笑,想着公司那位梳着阿媽頭戴着厚底眼鏡片的危機公關和展少鈞的形象重疊在一起,她就莫名的想笑。
“看來大家處理問題的方法真是出奇的一致,就是少了那麼一點新意。”展少鈞不知想起了什麼,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張素描遞給蔣陌然,“你看。”
“這是什麼?”
“普羅旺斯莊園式酒店的設計圖,蘇總設計的。”
蔣陌然一瞬間就被這幅素描吸引住了,圖畫中的房子結構相當不錯,仔細看來每個窗戶的採光都很一致,可稱完美。莊園以薰衣草爲主題,除了莊園外大片的薰衣草農田,莊園內還有不少盆栽,想必都是些與薰衣草顏色相稱的花朵。可最爲令人驚奇的是,這幅畫完完全全是鉛筆手繪,每一個線條都是蘇潛自己畫出來的。
“真漂亮。”蔣陌然由衷的讚歎,“沒想到蘇總的素描畫的那麼好。”
“呵呵,我打算把這幅設計稿裱起來,等以後酒店落成就掛在廳裡。”
“當做創業記錄?”
“算是吧。”展少鈞收了設計稿,看了看時間:“不如一起去吃個飯吧?晚上我開車送你回來。”
蔣陌然也不扭捏,點頭稱好。司機在第二個路口右轉,剛剛留在片場外攔着記者的江凱就等在那裡了,他上了車,對着蔣陌然點頭微笑:“蔣小姐,你好。”
“你好。”
“江凱,今晚我要請蔣小姐吃飯。”
“好的,我明白了。”江凱應了一聲,給某家餐館打電話定位置去了。
看着這樣的江凱,蔣陌然突然想到了自家小釵。退一萬步講,如果她也像葉藍晴一樣離開公司再也不做經紀人的話,還可以去別的大型公司做秘書,想必前景也不錯。
江凱定的餐廳離影城不遠,但也不近,大約是想在吃飯的時候躲開那些煩人的狗仔隊,蔣陌然和展少鈞下車以後,司機就把車子開走了,以防別人跟着車牌號找到他們兩個人。
“我記得你不喜歡吃洋蔥和苦的東西?”展少鈞拿着菜單,頭都未擡。
蔣陌然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的?”
“稍微留意一下就發現了,”展少鈞擡起頭朝她淡淡一笑,“你的喜好,我多少都知道一點。”
展少鈞的這句話讓她覺得面上有些尷尬,自從聽他說讓自己做他掛牌女朋友開始,她對展少鈞就多了份不一樣的感覺來。他們不像互相傾慕的單身男女,也不像毫無瓜葛的點頭之交,可能因爲展瑞的關係,他們有總比普通朋友多出一絲情誼來。
“他家的羊排其實烤的很好,要不要來一份?”展少鈞出聲詢問她的意見。
“可以,你決定吧。”
“你拍戲那麼累,點些有營養的吧?多吃一點纔有精神。”展少鈞手指在菜單上一點:“這個來一份。”服務員立刻在單子上記下。
蔣陌然與他說笑:“吃的太多就增肥了,增肥就穿不進那些定製好的旗袍了,藍導一定會罵死我的。朋友之間吃頓便飯,沒必要那麼麻煩的。”
“嗯,也好。”展少鈞又點了兩個菜,“就這些吧。”
“你怎麼會到影城這邊來?”蔣陌然問。
“等普羅旺斯那邊的莊園式酒店開始盈利以後,我打算在影城這邊開一家鈞瑞的分店。”展少鈞爲她倒了茶。
“生意鋪的那麼大,不會太忙嗎?”蔣陌然小口抿着熱茶。
“還好。”展少鈞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服務員打開了包間的門上菜,烤羊排的味道在屋子裡飄開,蔣陌然聞着這個味道,肚子咕咕直叫,她也是真的餓了。藍凱源自己就是個忙起來顧不上吃飯喝水的人,他們這些小嘍囉自然以藍導馬首是瞻了。
展少鈞爲她盛了一碗湯:“先來暖暖胃,再吃別的東西。”
“謝謝。”蔣陌然朝他笑了笑,喝了點湯,開始吃東西。這家飯莊以前聽人說過,但她始終沒有來過。看起來很平常的番茄湯異常鮮美,小羊排外焦裡嫩肉質飽滿,冬筍鮮嫩,口感很不錯,蔣陌然不覺已經吃的飽飽的了。
展少鈞吃的不多,大多數時間都在若有所思的看着蔣陌然,如果說他欣賞蔣陌然哪裡,可能就要數她在自己面前毫不功利毫不做作的樣子了。對艾瑞好的女人很多,但艾瑞不喜歡她們卻喜歡蔣陌然,所以她是特別的。
“下個月18號是艾瑞的生日,陌然你可以抽空來陪他嗎?”
蔣陌然愣了愣,點點頭說:“好,如果那天實在抽不出身的話,我也會請假過去陪艾瑞吃晚飯,可以嗎?”
“謝謝。”展少鈞的眉頭舒展開來,像是蔣陌然爲他解決了多大的麻煩一樣。
蔣陌然喝了兩口茶,手機突然收到一條簡訊,是林浩發來的——今天九點四十分,國際機場,陳安之回來了。
她手中的茶杯沒有放穩,“啪”的一聲倒在餐桌上,展少鈞連忙拉起桌布以防茶水濺到蔣陌然身上。
“少鈞,能不能送我去一趟國際機場?”她有些激動的站起來,聲音急切的說。
“怎麼了?”
“有個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回來了。”蔣陌然的眼睛裡流露出展少鈞從未見過的神采,有些急切,有些激動。
“好。”展少鈞幾乎下意識的回答了這一個字。
去往國際機場的路上,他們彼此間沒有過多的交流。蔣陌然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時不時的低頭看錶,生怕錯過了九點四十分,有些怕他先一步離開。
展少鈞勾勾嘴角,吩咐一句:“開快點。”
“是。”
展少鈞還是陪她一起進了候機大廳,蔣陌然帶着墨鏡和帽子低調的混跡於人羣之中,不停的搓着手。
“很緊張?”
“還好。”蔣陌然尷尬的笑了笑,她的眼睛一直看向出口,生怕錯過某一張臉,就是那個人,“少鈞,你要不要先走?”
“等你見到他吧,你們碰面了我再走,不急。”展少鈞安撫的朝她笑了笑。
蔣陌然感激的看他一眼,繼續轉身尋找陳安之的影子。
那個男人天生就有一種氣質,如果你仔細去分辨,總能從千萬人中找到他。此時,他正拉着黑色低調的行李箱從閘口走出來,黑色西裝襯得他愈發俊秀挺拔。
“陳……”蔣陌然朝他走了幾步,剛要叫他的名字,可就見到一個梳着長長馬尾的女孩接過陳安之手中的行李包,笑意盈盈的在他嘴角落下一個吻。
陳安之愣了愣,反而寵溺的摸摸她的頭,笑容溫柔。
蔣陌然的腳步就停在那裡,再也無法前行一步。她只覺得自己的血液凝固在那裡,四周出奇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