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到柳敬亭的回答,突然集體沉默下來。
這是個看上去很不負責任的藉口,但是對古庸生來說,這個藉口卻非常具有說服力。
千紅時期的古庸生曾博得“勞模”的稱號,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平均一年仍有兩到三本的發書量,雙開什麼的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最開始的時候,讀者們也會擔憂和懷疑,他們一方面祝願自己喜歡的作者能一直保持健康身體,偶爾休息無可厚非,一方面擔心古庸生追求數量,忽視質量,最後敗盡人品泯然於衆,另外一方面又不想鬧書荒,希望古庸生能一直創作下去,有源源不絕的作品可以閱讀。
通常來說,只要作者堅持勞逸結合,合理安排時間,可以平衡箇中矛盾,但是古庸生的情況顯然與衆不同,特別是“一人一刊,七開事件”發生後,大家對他“要數量不要質量”的質疑煙消雨散,也漸漸習慣了他這種高密度出書的節奏。
踏歌網唐斐曾以“質量數量並優的天才型寫手”的評語來評價古庸生,更是將他“筆耕不綴的形象”塑造完整。
當《西遊記》小說、電視劇一起接近尾聲,當其餘的連載相繼出版,讀者們已經在期待和討論古庸生新書,“射鵰迷們”幾乎每天都要去古庸生微型博客下面留言:“我們已經等得飢渴難耐了!”
在這種環境下,柳敬亭突然以他兩個筆名的名義,封筆三年。
這個消息來得毫無徵兆,突兀之極,不要說講儒廣場上的數千觀衆,就是星月的宮承恩。乃至萬象學園的那些同學室友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都全部傻眼。
“封筆?爲什麼會是封筆?”
“他真的要去環球旅行嗎?”
“難道是以三年爲緩衝,他要急流勇退?”
已經趕到講儒廣場的林薰、許源等人站在人羣的最外圍,他們看不清楚舞臺上柳敬亭的表情。幾個人難以置信的自我發問。
“或者。他本來就應該休息幾年了。”
已經有某種心理準備的戴岸橋突然說道。
“我保證一定會再回來的,”柳敬亭笑意平靜。“他日江湖再見,我們再把書言歡。”
柳敬亭認真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下臺。
“古庸生,我們等你!”
一個帶着隱隱哭腔的女孩聲音突然響起。
“我們等你!”
一石激起千層浪。隨着那個女孩的呼喊,更多的人喊出了這句話。
“我們永遠支持你!”
剛纔看《西遊記》壓抑着的傷感情緒至此終於爆發,人羣中接二連三有女生開始哭起來。
已經走到臺邊的柳敬亭突然駐足,然後再次側身面對臺下躬身。
“謝謝,謝謝你們!”
場邊的林薰眼眶也紅起來,輕輕依着許源的肩膀。
“放心,他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許源輕輕地說道。
……
萬象學園附近某棟公寓內。
“他要做什麼?”
文院長摘下眼鏡,怔了一會,問坐在身旁的丈夫。
康園長搖頭,道:“我也很少猜到他的心思。等令月回來問她吧。”
……
千紅辦公室,還在加班的陸藝籌神色鄭重地拿起電話。
“兩種可能,一種是真的去休息,一種是,和上次那半年失蹤一樣,準備寫一部讓所有人都傻眼的作品。”
接通後,陸藝籌沒有任何寒暄,直接分析道。
“沒有跟我提過,看這情形,估計只有他手下的幾個編輯知道情況。”
“我再問下水安。”
陸藝籌掛了電話,又撥出了一個號碼。
和千紅辦公室相隔一條街的某間公寓的電話“鈴鈴”響起,公寓主人正坐在電腦前皺眉思考事情,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伸手接起電話。
……
“很明顯的事,故技重施。”
可能讓很多人意外,但是又在很多人意料之中的,黃河文藝社長正在和前副社長莫之餘聊wc,莫之餘毫不猶豫地指出柳敬亭的目的。
“但是,他也真該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
崔嵩回。
“那也不應該是這個時候,他跟赫斯塔和藍圖斯還有賭約在呢,聲稱封筆三年,其實就是爲了賭約做準備。”
“也有可能是規避呢?”
“有可能嗎,那就不是柳敬亭了。”
“那我們就等他三年,看看他到底又會拿出什麼樣驚世的作品。”
……
“我馬上過去電話問承品,有消息立即通知你。”
宮宅,宮緣和掛了老李的電話,正準備給宮承品打電話,突然靈機一動,撥通了宮承恩的電話。
……
柳敬亭公佈封筆後的十分鐘,所有跟他有關係沒關係的集團、個人全部動起來,打開任何一個網頁,都能看到“古庸生宣佈封筆”的字樣,踏歌微型博客進入集體刷頻模式,華山論劍已經崩潰,正在進行後臺修復。
作者無聲無息地躲起來創作新作品,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是一則柳敬亭如今勢頭正盛,新書、新電視劇都在各自領域進行制霸,即便不趁熱打鐵,也不應該是這樣封筆三年;一則自從他決定公開露面之後,人氣成直線上漲,儼然成爲偶像級明星。
此外,一個做了那麼多年勞模的作者突然封筆三年,這個落差一時也讓人難以消化。
《西遊記》收官晚會宣佈結束之後,廣場上部分觀衆好像還沒能回過神,茫然站在原地,看着舞臺和大屏幕。
“真的要等三年嗎?”
很多人帶着這種疑問,從講儒廣場離開。
……
柳敬亭離開講儒廣場之後,直接去《匠錄》辦公室,半路上先給家裡父母打個電話。本來以爲還要解釋解釋,不料父母都十分理解並且完全支持他的這個決定。
接着又給許源他們打了個電話,跟他們說了下大致情況。
最後當然是宮承恩。
“爺爺剛剛打電話過來問我,我完全不知情。難道這個打算是你臨時起意?”
“我跟你哥說過。”
“他沒告訴爺爺?”
“估計還沒來得及。或者是錯過了。”
“所以是真的咯?”
“難道我要對那麼多人撒謊?”
“那你的諾貝爾之約呢,跟藍圖斯的賭約呢?”
“諾貝爾之約本來就是三年後。跟藍圖斯又沒規定時間,難道他讓我用三年的時間追趕他二十幾年的成就?”
“那這三年你準備去做什麼?”
“環球旅行。”
“啊?”
“好了宮帥,你不要再問了,我早就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你自己想一下,我這些年做的事情,值不值得出去走走。”
宮承恩沉默片刻,說:“只是有些突然。”
“習慣就好。”
跟宮承恩講完電話,正好到了辦公室樓下,常有道在大門口等着。
“大家都在辦公室。”
“嗯。”
柳敬亭和常有道一起進了電梯。
當柳敬亭推開雜誌辦公室的門之後,屋裡所有人都站起身。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在柳敬亭身上。
“不用站起來,都坐。”
大家再次坐下。
“我會在這個辦公室待兩天,把後面的工作大致跟大家商量好,然後我會回家待一個星期。陪陪爸爸媽媽,接着會直接跟晴姨去希臘。”
“希臘……”青椒充滿嚮往地接道。
“大家不要着急,我這次出去等於是探路,等我回來之後,會逐一組織大家出國旅遊,每年一個國家。”
“晴姨呢?”康令月問。
“她回燕京了。”
常有道接道:“這個可以直接跟讀者說嗎?”
“沒問題,不過,大家不必太具體。”
“明白。”
“這個還是規定一下吧,柳總你的行程需要保密,不然到時候有書友過去找你,會很麻煩。”蘇瑾提議道。
柳敬亭點點頭,說:“就這麼辦。”
……
柳敬亭在辦公室待了兩天,可謂一刻未得閒,除了偶爾瀏覽一下網上鋪天蓋地的輿論,其餘的時間要麼在開會,要麼在制定後面的工作安排。
網上留言、媒體來的電話短信,統統沒時間管。
柳敬亭定的工作方向比較寬泛,具體操作還要落在常有道等人身上,不過《福爾摩斯探案集》和《陸小鳳傳奇》兩書的出版,柳敬亭做了比較詳細的說明,畢竟福爾摩斯要跟其他幾個國家同步,中間有些溝通的問題。
第二天,不知誰在踏歌網微型博客主持了一個話題,關於古庸生三年封筆的終極目的。
和以前話題討論不同的是,這次討論居然出現三個對立方,一方認爲這是正常的休息,一方認爲這是故技重施,柳敬亭準備躲起來寫書,一方認爲柳敬亭這是準備逃遁。
不可思議地是,第三方人數居然佔據了五成多。
“柳敬亭之前也遇到過種種棘手的問題,包括和黃河文藝的恩怨,但是那些只是在國內,而且儘管困難,但只要操作得當,仍然可控,這一次卻不然,不論是諾貝爾獎之約還是跟藍圖斯的對賭,都是無法完成的任務,我已經試着把柳敬亭當成上帝,但是仍然認爲這是不可能的任務,那麼這個突然而來的封筆,當然是爲了避其鋒芒。”
“大家都說柳敬亭這次是故技重施,我非常同意這個觀點,不過我所認爲的‘故技’可能跟大家有所不同,你們覺得他這次是躲起來搞寫作,我卻認爲他這次是重演金蟬脫殼,大家仔細再看一遍那個視頻,他說的是古庸生和柳敬亭不再寫作,沒有說龍貪杯啊,沒有說林歡啊,沒有說其他的xxx呀,所以,柳敬亭這次封筆其實是掩人耳目,大家可以關注一下《匠錄》近期的雜誌,如果有新冒出來的‘傑出新人’,那就有可能是咱們的古庸生大大。”
這個討論話題出來之後,徐晴打抱不平地寫了一條微博:“就是想休息休息,就是想繞地球溜達一圈而已,都省省吧。”
這條微博固然向很多人透露了柳敬亭的可能去向,但同時也坐實了那個猜測。
“果然不出所料,柳敬亭決定出去‘環球旅行’,三年之後‘歸來’,只要輕輕鬆鬆地迴應說,出去轉了一圈,心態已經改變,俗世的紛爭實在可笑,以前的賭具統統作罷,或者乾脆就直接認輸,擺出一副我出去玩了一圈,壓根就沒把什麼賭約當一回事,即便輸,也是輸的偉大,輸得無所謂。嘿嘿,柳敬亭,你連應付對手的手法都江郎才盡了嗎?”
這個名爲“東山之客”的id在兵荒馬亂的爭論中獨樹一幟,發言往往都是另闢奇徑,但往往能別開一番局面,引一時輿論,在分析柳敬亭封筆動機的過程中,迅速脫穎而出。
“所以,柳敬亭這次的封筆,究竟是急流勇退還是江郎才盡,我們可以拭目以待。”
東山之客信心滿滿地在微型博客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