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丘平啞然失笑“前輩又來這一套了!李丘平是何等樣人,前輩不清楚嗎,您這一手對我沒用的。”
狼神嘿然一笑,“難道你認爲老夫說得有錯麼?你現在的內力,不足咱們上次動手時的七成吧!手裡那把破爛,好象是米簿那個白癡的。就這樣,你憑什麼護身保命。你的劍法倒是不錯,但你以爲老夫也是那些光憑一點技巧就能打的尋常庸手麼!我告訴你一個道理,內力,始終是一切武技的根源,兩方若是相去有限,那還能夠憑着技巧挽回一點劣勢。若是相太遠,如現在的你我一般,那根本就沒有可以翻身的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唯力不破了!”
李丘平頭一揚,昂然道:“我華夏武道,源遠流長,精深奧妙,丘平從來就不知道有什麼是絕對不可,破,的。前輩,你雖然是當世高手,卻也未必能夠盡知。多說無義,前輩這就請動手罷,讓丘平試試是否真有,唯力不破,這回事!”
“好!你既然一心尋死,那便接招吧!”
狼神說完,也不搶上前來,就站在原地,遙遙一拳向李丘平轟出。拳風掀起地上碎石敗葉,有形有質,龍捲般向李丘平襲來。
狼神一生未曾用過兵刃,一雙鐵拳就是他的武器。這一路飛沙拳,乃是他盛年時自創,取的是大漠飛沙之意,使來自有一股沙漠中孤寂而絕望的味道。風起沙飛,鋪天蓋地,端地是威力無窮。人力豈可勝於自然,這一拳的確是有些“唯力不破”的氣勢!
萬曆手稿中的文字在李丘平心頭一一涌起。
“以梵天之道,聚氣於點,以通融之法,化勁爲圓。無敵不摧,無堅不破!
李丘平將六識張放到極限。狼神這一拳所含勁力大小,均勻程度。重心所在,無不反映到了腦海中。他極力催運混元真氣,將偌大一股力量逼於劍尖一處,“聚氣於點!”
李丘平一劍刺向飛沙拳的重心所在,悍然與狼神的勁力硬碰。
“砰”地一聲悶響,李丘平只覺得一股大力沿着手中寶劍直逼本身。不得已急提護身真氣,硬生生地將這股力量拒於身外,而他腳下卻已是不穩。“蹬。蹬,蹬”地一連退了好幾個大步。
狼神是心意決絕之人,雖然他很欣賞李丘平。但動起武來,卻絕對不會有絲毫猶豫和留手。他受了李丘平這一記硬撼,卻只是身形略晃,緊接着便如獵妁一般撲將上老,趁着李丘平尚未調整過來之際,一拳接一拳地向他猛攻。
對萬曆那路劍意地理解明顯有誤,李丘平不得已暫時放棄了再行與狼神硬撼的打算,手中劍招以巧補弱,以期先穩住陣腳。
其實,李丘平在前一天,就感覺到已經對萬曆手稿中地路子有所領悟,不過一直忙於即將面臨的大戰,也沒有時間嘗試細細地消化。
大戰在即,想來完顏宗弼身邊地天鷹堂高手,應該就是金國武林的精銳了。宗唐以金國國師的身份,不大可能跟在完顏宗弼身邊,但那五嶽派的大仇人,奪走了《劍道》的卓高手鼻九陽,說不定卻會在金軍陣中。
無論是爲了家國天下還是私仇,李丘平都避免不了與鼻九陽一戰。而以李丘平如今的武功,要想挑戰百招就能擊倒湛盧地人,無疑只是個,笑話!所以,迅地提升實力,便成了唯一的選擇!
只有接受極限的壓力,纔有可能以非常規地度得到提升。李丘平本來地意思是找若雨切磋,順昌城中,也唯有若雨的武功,纔有可能逼得他真正領會到這“無堅不破”的劍理。
但若雨能給予地壓力,也就僅僅只是武功上的。沒有生命上的威脅,李丘平很懷疑有多少機會能夠成功。但不管怎麼樣,總得一試,正打算就在今夜探營後就去找若雨切磋,卻在路上碰到了狼神。
李丘平之所以要留下與狼神一戰,正是爲了尋求突破。狼神是下定了決心要殺他的人,以他試招,無疑比若雨強了十倍不止。
但這個風險也明顯很大,若是未得頓悟而敗於狼神之手,那時將會身陷死局,連逃走的機會也沒有了!
不過李丘平不在乎,他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和自信。他要的就是這個處境,就象當日在衡山雷池一般,生死之際才能激他最大的潛力,這事既然想到,那就無可逃避,定要一戰!
狼神的境界不在李丘平之下,饒是李丘平劍術再精妙,這一落了下風,卻怎麼也扳不回局面,況且他還要處處避免硬碰。
李丘平連使了幾記絕招,勉強頂住了狼神的攻勢,他左手曲指成爪,由上至下劃,出,一招“撕風裂雲”抓向狼神的拳路。
“轟”地一聲,風雲抓撕開了飛沙拳的拳路,二人各自退開幾步。風雲抓不愧是天人合一的絕技,在內力不足的情況下依然可以勉強將狼神逼退。
狼神知道李丘平的情況,雖然退後,氣勢卻還是牢牢地鎖定了李丘平,不讓他有施展輕功逃走的機會。
李丘平臉色慘白,左手指骨欲裂,這一下雖然逼退了狼神,卻也受了一點內傷。不過,要說逃跑,他是絕對沒有想過的,這一點狼神卻是估錯了他。他之所以拼着受傷也要挽回不利的局面,其實卻是另有道理。
狼神瞬間站定,不及上前,馬上又凌空遙擊出一記飛沙拳。
李丘平正是要他如此,心中默唸:“以通融之法,化勁爲圓”。
李丘平手中寶劍仍是聚氣於劍尖,同時放開六識,將一股敏銳的靈覺也延伸到了劍尖,而後輕飄飄地一劍點向飛沙拳拳勁的重心處。
劍尖方自能到那股雄渾無匹的勁力時,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沿着寶劍反映到了李丘平的腦中。
狼神的拳勁不再是一團模糊地力道,其中細微的變化亦能清晰地察覺。最關鍵地所在。拳勁的重心,亦在力量地滾動中輕微地變化。
李丘平原來以爲自己擊中的是拳勁的重心。而現在卻纔現,原來不是。
由於李丘平已經將勁力凝聚成了一點。所以這個打擊面就變得非常之小,而更加不易擊中那一點重心。點與點的交擊,非以劍尖察敵,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沒有真正地擊中那一點,任是萬曆的心法再絕妙,也是沒有絲毫作用。所謂失之毫離。謬之千里,就是這個意思了!
李丘平念頭轉得極快,手中寶劍卻沒跟上意識。這一劍生生擊中了拳勁地那一點重心。卻來不及再做變化。於是。一股比先前還要強大得多的力道,沿着寶劍悍然向他襲來。
李丘平硬受了這一擊,強立不退。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寧肯受的傷再重些,也不願意再次落入後手,現在已經有了突破地預兆,若是再落下風,狼神未必會再給他機會扳回。
狼神露出堅決地神色,跨上一大步,又是一拳向李丘平轟來。
“以通融之法,化勁爲圓”,李丘平再次飄然出劍,劍尖方自觸及那拳勁的重心,他微運勁力一旋。
奇妙的事生了,那股洶涌而來地複雜氣勁,在這一旋之下,竟然隨着李丘平的心意轉換成了渾圓均勻的力道。
李丘平忽然間心領神會“以梵天之道,聚氣於點,“手中寶劍再次點出。
“無敵不摧,無堅不破!”
隨着一聲氣勁交擊的輕響,狼神全力擊出的一拳,就這樣輕輕地被擊散,消弭於無形。
狼神一愕之下,也不及細想,飛沙拳傾力展開,狂風暴沙般向李丘平急攻。
李丘平強自按下心中的喜悅,手中寶劍見招拆招,該硬接時絕不迴避。那一點勁力忽閃於劍尖與劍刃之上,總是一旋一點間,狼神的絕大力道立即便被擊散。偶有察勁不正之時,便以混元功硬撼。
又連吐了幾口鮮血,李丘平的傷勢越來越重,但那劍法卻是越來越熟。
三十餘招後,李丘平已經完全掌握瞭如何真正地以劍察敵,以巧破力,狼神雖然越打越兇,卻不能令他再行受傷了。
此時的李丘平,已經進入了萬曆所言的“入微”境界。狼神的拳勁雖然厲害,但李丘平卻比他自己還要更瞭解那飛沙拳的勁道分佈!
憑着萬曆的心法,狼神所謂的“唯力不破”卻真的已經被破,除非狼神能夠在招式,或者其他境界上勝過李丘平,否則絕不可能再能打得贏他!
又打了數十招,李丘平越戰越強,從起初的被動防守已經到了攻守平衡。若不是受傷在先,體內不時間氣血翻涌,李丘平甚至就打算一舉拼掉這個生平大敵。
狼神猛地連施絕技,一連十餘拳將李丘平逼退,而後垂手靜立。他想了一會,沉聲問道:“你這是什麼劍法?”
李丘平也不再進擊,以狼神的武功,他現在的狀態是拿不下的。李丘平一振手中寶劍,肅然答道:“此劍法名曰,萬流歸宗!”
“不可能!”狼神猛然搖頭,“萬流歸宗,徒有其表!那曾萬里就是我殺的,他可是黃山派掌門,萬流歸宗劍法的嫡傳。你這劍法,居然能夠以巧破力,老夫生平確然未曾得見,老夫收回先前說的話。你說得對,你們漢人的武道,的確精微奧妙至難以想象!但那絕不可能是那黃山派的垃圾劍法!”
李丘平不答狼神,仰向天,心中充滿了對先賢的崇敬。
李丘平沒有見過《劍道》,不知道凌無塵的劍法究竟是怎麼樣的。但這萬曆的劍法,卻無疑已經到了無所不容的地步。單憑這”無堅不破”的劍理,就幾乎完全彌補了內力不足的缺憾。
萬曆本身境界到了什麼程度,劍招有多高,沒有人知道。但就李丘平現在的眼光來看,其人以並未登凌絕頂的內力修爲,而能夠縱橫江湖,一生不敗,是有道理的。
凌無塵使劍以“仙”而名之,則萬曆應該也無愧於一個“神”字了!
李丘平若不是身有內傷,內力不足,又面臨着巨大的壓力,斷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能夠學會如此精微的歹義!而萬曆的手稿還剩下最後一頁,當真是想想都令他神往!
李丘平收拾心情,轉而對狼神道:“丘平豈是妄言之人,這路劍義確實是出自黃山,乃是黃山派祖師萬曆所創。至於前輩所看到的萬流歸宗,那的確只是徒有其表罷了!”
狼神略偏了偏腦袋,“後人不肖,自古如此!倒是老夫武斷了!這萬曆真是了不起的大高手,令人歎服!”
狼神嘖嘖讚歎,接着又道:“你們漢人總是這樣,一時強極,一時又奇弱。祖先留下的東西,不但不能揚廣大,反而還要逐漸流失!教徒弟的也喜歡藏一手,寧願絕技失傳,也不肯盡數教會弟子,真是奇哉怪也!這樣的神功,要是放在我大金國,那是早就被傳揚開來了。自己練不會,那就讓別人練啊,總好過失傳吧!”
李丘平早已在狼神,左啓弓,以及其他金國高手身上察覺到了類似的武學。他暗自嘀咕,“金國武林,難道真的沒有門戶之見?自己的絕技也可以教與他人分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