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徑直走向迪廳門口,迪廳裡音樂聲震耳喧鬧,少女的步伐卻沉靜悠閒,於這喧囂浮躁的氣氛格格不入,卻又好似很好地融入。
她漫然走來,望見的人耳邊吵鬧的喧囂都好似歸於安靜,只看見炫彩的光從迪廳大門裡灑出來,照見少女沉肅的眉眼。
門前站在的公子哥兒們,在她踏上臺階的一刻,慢慢後退。爲首的那名公子哥兒以爲夏芍是衝着他來的,頓時又是不解又是激動,想上前打招呼,卻被她冷沉的臉色嚇退。只能直愣愣看着夏芍從他身旁走過他,經過其他幾名富家子弟,最終停在了衆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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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公子哥兒先是齊齊一愣,接着刷地回頭,盯向夏芍面前的人。
杜、杜平?!
這個保鏢也似跟班也似的人,他們平時雖然帶着他,卻沒太注意他。夏董竟然……找的是他?!
“你跟我來一下!”夏芍盯住杜平,望了一會兒,徑直進了迪廳。
杜平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那些驚疑的、從來沒將他放在眼裡過的人的目光,因爲她的一句話而改變。他垂眸,迪廳外頭昏暗的光陰遮了他的眼,他站在那裡,過了半晌,才轉身走進迪廳。
而隨着杜平跟夏芍進入迪廳,外頭那羣公子哥兒傻了眼。其中一人問爲首的那人,“我說宮少,你這個跟班兒這麼大的來頭,怎麼不見你跟兄弟們說一聲?我可算是把他得罪了!我今晚還挖苦他來着……”
宮少一臉鬱悶,“我哪知道!他就是在我家公司兼職的,有回拆遷上的事有些人來公司鬧,保安都沒堵住,我爸差點讓人給傷了,是他解的圍。後來我爸看他身手不錯,沒事的時候就叫他給我噹噹保鏢。這人平時陰沉話少的,我哪知道他跟夏董認識?這事要讓我爸知道,還能讓他給我當保鏢?早供起來了!”
宮少回頭,望向迪廳裡面,見杜平和夏芍都已不見了身影。他心中只有一個疑問——似乎杜平和夏董不僅認識,好像還挺熟?
而此時,迪廳的光線暖黃的包房裡,夏芍坐在沙發裡,與杜平面對面坐着。她面前放着杯茶,卻不看也不動,只望着杜平,“說吧,爲什麼要打朋友。”
杜平也望着面前的茶水,好半天才笑了笑,擡起眼來看夏芍,“我還以爲,你第一句會問,爲什麼不給你回電話。”
夏芍擡眸,見他笑容有些自嘲,便輕輕蹙眉,“先回答我,爲什麼要打朋友。”
“爲什麼你不先問我,爲什麼不給你回電話?”杜平還是那句話。
夏芍眉頭蹙得更緊,跟杜平有一年半沒見了,總感覺他變了很多。以前的他,有些憤世嫉俗,做事雖然魯莽,但是有衝勁兒,說話也直。以前他絕不會拐彎抹角,像是帶着什麼含義般問她話。有什麼話,他都是直說的。
“每一次,你總是先問別人。劉翠翠,周銘旭,我永遠是最後那個。”杜平一笑,笑容嘲諷。
夏芍愣住,卻被他的話激出火氣來,“別人!那是別人嗎?那是胖墩!從小跟在你屁股後面跑來跑去的胖墩!從小一起長大,發小的情誼,你說打就給打了?杜平哥,你在想什麼?!”
杜平似乎震了震,擡眼望向夏芍,目光有些恍惚。
恍惚間,那年初夏,她一身白裙出現在村口,夕陽的霞彩染紅了她的臉頰,玉瓷雕琢般。那一年,她剛剛十五歲,臉蛋兒還有些稚嫩,笑容很恬靜,笑着喊:“杜平哥。”
一晃四年,今年她十九歲,今晚依舊是一身白裙,臉龐褪去些稚嫩,雖然看起來仍像十七八歲,她的美更勝以往,卻已離他遙遠。
她仍喊他杜平哥,今晚卻是怒目相向……
“我什麼也沒想。宮老闆聘用我給他兒子當保鏢,那晚胖墩碰了宮少,宮少不快,我是他的保鏢,我有我的職責。”杜平語氣平板。
“碰了他,道歉就是了!他有命令你打人嗎?”夏芍不可思議。
“難道你公司的員工,什麼事都要老闆命令了,纔會去做嗎?”杜平反問,語氣依舊平板。
“……”夏芍看着杜平,想來辯才很出衆的她,今晚只是看去面前這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兄長一樣的人,緩緩搖頭,“那是胖墩啊!”
“在工作的時候,只有公,沒有私。宮老闆給我的報酬很豐厚,我要對得起我的工作。”
夏芍:“……”
杜平真是變了。
“好!好一個對得起工作!”夏芍怒極反笑,點頭,“這是你的工作,我無權置喙。那我們不談公,談私。我的電話號碼,你的舍友給你了,爲什麼不給我回電話?”
“回不回電話,是我的自由。難不成,這點自由,受人干涉?”杜平看向夏芍,語氣就沒變過。
夏芍卻再次語塞,她看了杜平好一會兒,眼神有些痛心,“我從來不知道,擔心朋友,期待他回電話,會涉嫌干涉他人自由。看來,是我的擔心和期待有錯。我一直在想,你可能遇到了什麼事,所以這些天每晚手機都開着,看來確實是我的錯。我低估了杜平哥的本事,你有工作,你有權利,你有自由。我們的擔心都多餘。很好!”
夏芍笑着點頭,說完便起身,打開房門離開。
杜平沒在房間裡待多久,他從裡面出來的時候,迪廳裡絢亮的燈光從他臉上掃過,一會兒蒼白,一會兒陰暗,忽閃交替得叫人看了都覺得氣息陰沉。
他擡眼,看見夏芍的背影拐出走廊,往大廳門口的方向走去。到了門口,宮少等人還等在那裡,夏芍走過去,宮少立刻笑着上前跟她打招呼,她二話不說,一拳搗在了宮少肚子上!
杜平一驚,大步走了過去!
宮少捂着肚子,旁邊的人都傻了眼。
夏芍回身,看着趕過來的杜平,見他臉色陰沉,便冷笑一聲,“你現在是在工作時間嗎?抱歉,我打了你的僱主。現在,你是不是要教訓我?”
杜平霍然擡頭,眼神震驚,眼底閃動着莫名的情緒,胸口起伏。
夏芍盯着他,“現在,他沒有命令你教訓我,你是不是要揍我?”
杜平喘着氣,拳頭握得嘎吱響。
“動手!朝這兒打!”夏芍一指自己的左臉頰,“千萬別打歪了,就像你那天打銘旭一樣!”
杜平臉色陰沉得不能再陰沉,拳頭握着,腮幫子咬得硬實,盯着夏芍許久,終究是沒下得去手。
夏芍看着他,目光痛心,“你要是能下得去手,我還信你是真的公私分明。”
杜平一震!
“我早就聽翠翠姐和銘旭說了,他們說你高考前那半年拼了命地努力,我們還替你高興,這是好事。可是你考來京城之後,聯繫電話你也不給一個,過年也不回家。想找你,找不到。就只好期盼京城相見。結果,相見就是捱了你一拳!這一拳,打得可真好!如果不是這一拳,我們都不知道杜平哥還可以這樣公私分明。”
夏芍笑了,深吸一口氣,“胖墩說你變了,我信。不僅你變了,我們都在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未來。生活、際遇,讓我們改變。但我們永遠希望,生活可以變,感情永遠在最初。”
夏芍看着杜平,笑容有些悲涼,“或許是強求了。”
杜平的拳頭慢慢鬆開,低下頭,一言不發。
宮少捂着肚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夏芍和杜平,這一拳其實也不痛,但莫名被打,他還是第一次。
“宮少,對不住,讓你受連累了。”夏芍轉頭看向他,微微欠身道歉。
宮少一愣,連連擺手,其實不疼的,真的不疼。那一拳根本就沒打實,他只是太震驚了,所以反應很大地躬了躬身而已。
“好自爲之。”夏芍又看向杜平,深深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那些公子哥兒眼巴巴地看着夏芍走了,到她離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從夏芍的話裡,似乎聽出杜平和她從小就認識。
青梅竹馬?
天哪!
這大半年,竟然是夏董青梅竹馬的朋友在給他們當保鏢?
衆人望向杜平,他卻只擡着頭,望着夏芍離去的背影,眼神模糊。
……
夏芍走出迪廳,見周銘旭、元澤、柳仙仙、苗妍和連可可都站在門口等她。周銘旭和元澤臉上都掛了彩,元澤臉上的傷明顯比周銘旭多,周銘旭剛纔打架,拳腳大多相加在他背上,此刻穿着衣服看不見,但他的拳頭已經腫了,用力一握,血直往地上滴。
他見夏芍出來,便上前一步,“小芍。”
夏芍想笑,笑不出來,只道:“走吧,去警局做筆錄。”
一行人跟着夏芍來到車旁,開車門時,夏芍深吸了一口秋夜的冷風,儘量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她還得開車。
柳仙仙一把拉了車門,在夏芍怔愣的時候,搶了駕駛座的位置,到處看了看,點頭,“嗯!兩百萬的車,坐起來就是舒服,不知道開起來爽不爽。老孃今晚要試試!”
夏芍看着柳仙仙,半晌,無言一笑,有些涼的心劃過一道暖流,轉身坐去了副駕駛座上。
一行人去了警局,做完筆錄已是晚上十一點,柳仙仙把車從警局直接開去了華苑私人會所,然後把車放下,幾人打車回了京城大學。夏芍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但知道他們是擔心自己心情不好,怕她開車有危險,這才從警局直接把她送回來的。夏芍本想讓柳仙仙開着自己的車回去,但這妞兒居然說這車不如跑車爽,不好開,拉着一羣人就出去打車了。
無奈送走了他們,夏芍這纔回了會所自己的房間。
房門還沒打開,手機鈴聲便響了。
夏芍一聽這鈴聲便笑了笑,果然,拿出手機一看,上面顯示着“呆萌”。
“喂?師兄。”夏芍笑着把電話接起來,那邊卻沉默了好一陣兒。
“你有事。”男人聲音發沉,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夏芍一愣,兩人每晚通電話已是習慣了,她知道師兄向來敏銳,所以她心情不好的事可不敢讓他知道,於是剛纔接電話的時候,已經故作輕快了的。
他怎麼還能聽得出來?
既然他聽出來了,騙他自然是騙不過去的。但說實話,夏芍又怕在軍區擔心,便靈機一動,把今晚去算命館遇上的事一說,然後笑道,“我剛從警局做完筆錄回來,可能是累了。”
“在哪個警局?”徐天胤問。
“周隊長那裡。”夏芍答,但隨即又笑問,“你想幹嘛?小事而已,我沒事。徐將軍,要注意影響!”
最後這一句,夏芍學着老爺子的口氣說的,徐天胤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陣兒。
“唔。”
夏芍噗嗤一笑,想也能想到某人此刻黑漆漆的眸,一副呆萌模樣。笑完之後,夏芍安撫徐天胤,“好了,我沒事。就是累了點,早點睡就好了。”
“好,你去睡。”這話果然管用,男人立刻要求她去休息。
夏芍放下電話,卻哪裡睡得着?兒時朋友們在田間山裡笑鬧的事一幕幕在頭腦裡晃,越晃越清晰,越晃越睡不着。夏芍睜着眼睛大半夜,後來也不知什麼時候合上的眼,迷迷糊糊的時候,她感覺有人在靠近她。
夏芍畢竟是煉神還虛的修爲,感官還是很敏銳的。她感覺有黑影在靠近她的時候,心裡先是咯噔了一聲!她的房門是上鎖的,這人怎麼進來的?
這念頭只是一閃,夏芍睜眼,霍然而起!
但她身子剛坐起一半,便聞見一股熟悉的氣息。
一件上衣罩了下來,將她臉頭都蓋住,夏芍感受到那外套還有餘溫,熟悉的自然的氣味直鑽入鼻間,比怔愣的感覺更快來襲的是心靈的溫暖。
接着,她感覺被人從太妃椅上抱了起來,往裡屋走。到了裡屋牀邊,男人並沒把她抱去窗上,而是坐在牀邊,把她抱坐在他腿上,大掌撫過她的後背,輕輕地拍。
夏芍想笑,心裡卻暖得鼻頭泛酸,披着某人的軍裝外套,看了眼外頭,見天還黑着,應該是半夜,便問:“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你心情不好。”男人拍着她的背,臉湊過來,嗅她的問道,也聲音發悶。
“那你就回來?那可是軍區。”夏芍心裡溫暖,但卻還是擔心。
“沒事,天亮就走。”徐天胤說着,低頭,認真地開始在夏芍胸前的睡衣釦子上動起手來。
“你幹嘛?”夏芍立刻精神了。
男人動作不停,回答得理所當然,“睡覺。”
然而,這一覺是沒有睡成的。
兩人剛剛躺下,夏芍的手機鈴聲便又響了!
這次的手機鈴聲,是陌生的聲音。夏芍對親友專門設置了鈴聲,而這鈴聲她一聽就知是非親友打來的。
誰會這麼晚打電話?
徐天胤下牀去拿手機,夏芍接過來的時候,愣了。
乃侖!
一看到這個名字,夏芍的心便倏地一沉,也不管現在是幾點,立馬便把電話給接了起來,“喂?”
電話那頭,乃侖氣急敗壞,“夏大師,你太不夠意思了!你害我損失了十來個人,現在連我也暴露了!我要馬上去避難!”
“怎麼回事?”夏芍急問。
“你沒說要幫你看着的那女人跟降頭師認識,她去找了降頭師,我的人在跟蹤的時候被發現了!損失慘重!”乃侖說話的時候,似乎在收拾東西,很急切。
“哦?你的人探聽到他們的動向了嗎?”話雖這麼問,但夏芍已經可以肯定,衣緹娜去找降頭師,就是爲了回來尋她反擊報仇的。不然的話,她沒有理由去找降頭師。
“夏大師,我得罪了降頭大師,現在我在泰國的人全部都要撤出來,我自己也要去避難,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難道就不需要問一句我的處境嗎?”乃侖的聲音明顯很不滿。
“乃侖老大,我詢問他們的東向,就是在關心你的處境。只有玄門才能對付降頭師,假如我可以讓他們有來無回,你的危險也就解除了。現在,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你明白?”
乃侖一聽這話,這才沉默了一陣兒。事到如今,他自然是知道夏芍在讓他辦事的時候,隱瞞了他一些事,但事到如今,惱怒於事無補,唯一的辦法就是補救。他去過香港,知道玄門人多,或許能跟降頭師一拼。
“好吧,我的人最後給我的消息是,他們在往港口走,不過隨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繫。這是昨晚的事了,我估計現在已經出發了。”
“你的人有沒有說,這些降頭師有多少人,都有些什麼人?泰國降頭大師通密在其中嗎?”
“我的人沒說,他只來得及告訴我人往港口去了,人數不少二三十人吧。”乃侖急切說完,便道,“夏大師,我可是幫了你的,希望你不要把我的命賠進去。在你成功之前,我不希望你再聯繫我。”
說完,電話果斷掛了上。
夏芍拿着手機許久,儘管知道徐天胤定然在一旁聽到了,但她還是轉頭道:“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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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乃們看這章的時候,我還是在車上。
凌晨三點到站,苦逼的,幸虧是夏天。
下章更新時間應該是晚上,可能不會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