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若蘭私下來了棲鳳宮,鳳琪竟然還見了她,兩人相談甚歡,這讓蕭寫意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變得頗有些不快。
可他又不好指責鳳琪什麼,人家是嫡親的姑表兄妹,鳳琪身體不適,當妹妹的過來探望,周圍也有宮人陪着,怎麼說都是合情合理,可是想到盧若蘭進宮的原因,皇帝心裡就憋得慌。
晚膳過後,蕭寫意看似不經意地問鳳琪,“懷瑾,朕聽你宮裡的人說,慎貴嬪下午來過。”
鳳琪側身看着蕭寫意,點頭道:“慎貴嬪確實來過,還帶了大皇子一起,大皇子很可愛。”
提到蕭秋顏,蕭寫意不禁皺眉道:“你少誇他,朕前兩天才檢查了他的功課,簡直就是一塌糊塗。”言辭之間,充滿了對蕭秋顏的不滿。
鳳琪聞言忙勸道:“大皇子年紀還小,也沒正式啓蒙,以後好生教導就是了。”高祖皇帝訂下的規矩,大周的皇子六歲上學,之前不過是跟着母親學認幾個字罷了。
鳳琪不勸還好,一勸蕭寫意更是火大,連珠炮似的吼道:“秋顏哪裡小了,還有三個月就要滿四歲了。元陽比他大了不到一個月,功課不知比他強了多少倍,人家還是女孩子呢。”
蕭寫意如此生氣,鳳琪頓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元陽的功課,那可是顧微手把手教出來的,要是蕭秋顏能趕上她,豈不是說盧若蘭能趕上顧微,想也是不可能的。見鳳琪不接話,蕭寫意自顧自地往下說道:“盧家按說也是詩書傳家,慎貴嬪怎麼就這麼不會教孩子,真是讓朕失望。”虧她進宮之前,還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呢。
眼看蕭寫意就要遷怒盧家的家風,鳳琪忙爲舅舅家證明,解釋道:“陛下,盧家世代書香不假,我大舅舅、三舅舅,還有兩位表兄,都是兩榜進士出身,可誰家的女孩兒會跟兄弟念一樣的書,還不都是學點詩詞歌賦、管家算賬什麼的。”要說盧若蘭教兒子的水平,真心不算差,不到四歲的蕭秋顏,靠她口傳面授,已經識得上千字,比起四歲時候的蕭寫意,絕對領先一大截。只可惜蕭寫意想不起兒時的自己,他就看到跟兒子同齡的女兒,背書寫字什麼都比兒子強,心裡很不舒服。
蕭寫意哪裡知道,顧微從來就沒刻意教導過元陽,只不過是他寫字畫畫的時候小公主喜歡在旁邊看,還嚷嚷着要跟他學。
顧微見元陽對讀書頗有興趣,就不時指點下她,想到什麼教什麼,反正元陽是公主,沒人會對她的功課有要求,她學得高興就好。
小孩子學東西都是這樣,你逼着他學,他心裡不樂意,學起來事倍功半,可要是他自己想學,誰也不用逼,保準事半功倍,蕭秋顏和元陽就是很明顯的例子。
鳳琪居然還幫着盧若蘭說話,蕭寫意更不高興了,可他又不想和鳳琪鬧不愉快,乾脆就換了個話題,“懷瑾,等我們的孩子出世了,你親自教導,肯定要比元陽強上許多。”這樣的話,他繞過長子,立次子爲太子,也要理直氣壯得多。
“陛下怎麼知道就是皇子,興許是公主呢?”就鳳琪的心意而言,他是更希望能生個女兒的,他不想宮裡的局勢變得更復雜。
蕭寫意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公主也不打緊,反正兒子的名字,女兒的封號,朕都想好了。”他估計過不了幾天,許巡就能診出鳳琪懷的是雙胎了,而且還是最吉利的龍鳳呈祥。
“陛下想到什麼好名字了?”鳳琪笑着問道,心中卻有疑惑。兒子的名字,女兒的封號,怎麼沒有女兒的名字呢,陛下該不是忘了吧。
“你猜呢?”蕭寫意故意逗了逗鳳琪,見他斂起笑容,方道:“若是皇子,便叫秋然,若是公主,封號丹陽,懷瑾可喜歡?”
鳳琪頷首,“陛下厚愛,臣很喜歡。”元陽之前,大周的公主都是要到出嫁前纔能有封號,可是元陽出生後,蕭寫意不僅在她洗三時賜了名,更是破例在滿月時就給了她元陽的封號。
誰知到了自己這裡,懷的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公主的封號就已經定好了,只是……
見蕭寫意沒有要補充的意思,鳳琪遲疑着問道:“陛下,丹陽的名字呢?”女兒還沒出生,他就已經直接叫上了。
蕭寫意東拉西扯一通,終於引得鳳琪上鉤,豈有不得意的,“丹陽的名字啊,當然是留給你來取了。”上一世,丹陽的名字就是鳳琪取的,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真的?”鳳琪面露驚喜,雖然只是女兒的名字,雖然公主的名字除了錄入玉牒再不會有派上用場的地方,可是能親自給孩子取名,鳳琪仍是感到莫大的榮幸,從他進宮的那一刻起,他就以爲再沒這樣的可能,沒想到蕭寫意居然給了他這樣的機會。
蕭寫意故意板起臉,擺出一副兇狠的表情,“懷瑾,朕什麼時候騙過你?”
鳳琪受寵若驚,忙道:“多謝陛下,只是臣……”驚喜來得太過突然,他短短瞬間哪能想出心儀的名字來。
蕭寫意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時間還早,你慢慢想,朕不急的。”兩人討論起孩子的名字,不知不覺就把盧若蘭和蕭秋顏給繞開了。
過了兩天,衛朗派去鹿城的人,終於接了韓修的師兄楚沐羽抵京。這一次,蕭寫意並不像許巡進宮時那樣搞得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把人請進了宮。
神草堂可不是普通地方,堂主薛君臨更是天下聞名的神醫,先皇在位時,太皇太后有次病重,宮中太醫皆是束手無策,就是薛君臨把人治好的。此後,他婉拒了先皇留他在太醫院任職的請求,重新回了神草堂,先皇不但沒有生氣,還賜他“妙手回春”四個大字,牌匾至今掛在神草堂的大門上。
薛君臨本人沒有出仕,可他的弟子卻有拿着他的推薦信進宮的,在太醫院混得還不錯。楚沐羽是薛君臨的親傳弟子,又是蕭寫意親自派人請來的,待遇自然不比常人,因他雙腿有疾,常年坐在輪椅上,蕭寫意還特地免了他的請安,就是見到皇帝,也只需點頭致意即可。
就在楚沐羽進宮的前一天,許巡終於分析出慈寧宮檀香的成分,添了兩味料不假,可那兩味料都是提神凝氣的,對人體並無害處,便是孕夫,用了也不妨礙。
這讓許巡感覺不可思議,他給鳳琪把過很多次脈,雖然異常的脈象極輕微,稍不留神就會錯過,但是憑着豐富的經驗,他還是能探出鳳琪體內至少有兩味藥物的殘餘,一味是“青艾”、一味是“紫茴”,其中“青艾”就是添在檀香裡的,不想“青艾”和“白蘇合”混合,竟然起了安神的作用,而“紫茴”卻沒了蹤影,莫非是他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與此同時,狂風告訴蕭寫意,慈寧宮用的檀香重新制過,這件事太皇太后是知道的,因爲制香的方子是端貴侍呈上的,太皇太后用過很滿意,太醫院檢驗了也沒問題,並非是他們猜想的那樣,有人對鳳琪在慈寧宮抄經時用的檀香動了手腳。
徐子期,慈寧宮的檀香是徐子期制的,蕭寫意眉心緊蹙,彷彿被牽動了某根神經。
他想起上一世,顧微去世後陸瑩瑩刺殺徐子期,行刺失敗後引劍自刎,臨死前拼命叫着徐子期對不起顧微。因陸瑩瑩謀害皇嗣在前,徐子期又在不久後病逝,蕭寫意當時沒有在意她的話。
他還記起顧微小產,性命垂危的時候季萌說過,皇后雖然誤服了摻有紅花的蔘湯,可分量並不多,不至於就到了小產的地步,除非從前就有隱患,否則絕不可能。
儘管沒有任何證據,可兩世的疑點加起來,蕭寫意還是把注意力落到了徐子期身上。凝神片刻,他問狂風,“端貴侍制的檀香,只有慈寧宮在用嗎?”
狂風不假思索地道:“回皇上,還有坤寧宮,端貴侍是皇后的表弟,兩人的關係,素來親密。”
親密?蕭寫意勾脣冷笑,越親密越好動手不是,他固然不喜歡顧微,可顧微當初掉的那個,本該是他的嫡長子,他說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沒有前世的記憶,蕭寫意印象中的徐子期,就是個很透明的存在。他萬昌四年進宮,六年的時候有了身孕,因爲是第一個孩子,蕭寫意非常高興,就把徐子期的分位由從四品的充儀升到了正四品的修儀。可惜那個孩子沒能保住,而和徐子期同年進宮的陸昭儀,卻因涉嫌謀害皇嗣,被奪去封號,打入冷宮。
徐子期本人不惹蕭寫意的討厭,無奈他和顧家的關係太過密切,蕭寫意連顧微都不願意搭理,更何況是他,不冷不熱也就過了這麼些年。
綜合許巡的分析和狂風提供的情報,蕭寫意可以斷定,這件事和徐子期絕對有關,他甚至懷疑,不只是秋然和丹陽,就是顧微失去的那個孩子,也有可能是被徐子期害的。
涉及皇傢俬密,許巡線索不足,一時分析不出緣由,楚沐羽進宮後,他便告知他已知的前因後果,兩人共同探討這個問題。
旁觀者清,楚沐羽提出一個想法,“青艾”和“紫茴”是分開下的,檀香裡添了“青艾”,“紫茴”必然隔得不遠,因爲除了抄經,鳳琪從來不點檀香。
本章出現的藥物名稱都是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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