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蘇湛
蘇湛聽到將軍老爹破口大罵老撾那些個王八蛋的時候,迷迷糊糊地回憶着,該不會是那件事情吧?
果然,中午吃飯的時候,焦急懊惱得嘴上都要冒泡的蘇將軍完全沒有時間和沒有和他們一起吃飯,只把蘇湛和蘇泛送回宅子裡,就準備出門。
鐘意映一手牽着蘇湛一手牽着蘇泛料想又發生了什麼大事,安定的日子根本還沒過多久,於是臉色凝重卻是相當鎮定地拉住轉身就要走的丈夫,“是不是又要準備了?”
蘇泛還是個不懂事的娃子,自己卻已不是當年不知世事的少爺公子,蘇湛心下一痛,他媽媽的意思,是爲了打戰和逃亡做準備呢,只不過是個又字。自己的父母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動盪。
蘇正剛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放心,在老撾呢,應該牽扯不到這裡。你不用擔心,只管管好你自己和兒子們就好。”說罷捏了捏蘇湛的臉,略一猶豫又彎腰低頭扳着蘇泛的小肩膀說道,“阿爸不在,你就是家裡最大的男子漢,記住了,要和大媽一起看好弟弟!”
得到父親交代的蘇泛很是堅定地點了點頭,清俊的小臉上滿是堅毅。蘇湛撇撇嘴,心想,老子纔是那個能看看家的男子漢好不!
只不過,此時蘇湛卻是深切地體會到,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安穩的日子裡和樂融融;在危機的時候,卻是能緊密地依靠着,甚至有一種哪怕去死全家人也都在的感覺,內心強大和溫暖,無所畏懼。
而鐘意映難得在吃飯時讓人打開了收音機,上面正報導着這件事情。
國軍護送鴉片的軍隊被老撾陸軍司令下令用飛機給轟炸了!
蘇泛看了會兒扭頭對皺着眉頭的鐘意映說道,“大媽,既然他們國家不讓我們的軍隊過去賣鴉片,爲什麼我們的軍隊還要去賣呢這不是討打麼?”
鐘意映何嘗不知道蘇泛所說的事情,可如今事情走到了這一步,並不是所有人可以控制的。
“阿泛是好孩子,你知道就好。可你們還小,很多道理等你們長大了會明白。”她何嘗不想離開這裡,何嘗不想讓那些曾經跟隨者她父親出生入死過的戰士們不再爲了一口飯、一個安身之地拿起槍到處奔波。
蘇湛看着自己母親沉痛的表情卻是略知一二。
臺灣當局曾經直接放棄過被迫背井離鄉逃亡緬甸的孤軍,他是知道這一段歷史的,若說他的外公早早地去世甚至和這個也有關係。蘇湛從小到大對這個從未謀面的外公很是欽佩。鍾將軍一心報國,棄筆從戎,打戰的路線遍佈半個中國,那時他原本可以選擇隨着南京政府逃離到重慶去,但是鍾將軍做的選擇卻是毅然決然地繼續帶兵打戰,發誓要將日本鬼子給趕出中國去。
當時日本爲了打通大陸交通線,即實現從滿蒙到東南亞的陸路通道,支援南太洋戰場,完成軸心國的戰略佈局,和切斷國際社會通過滇緬公路向中國的援助線,在中國的雲貴地區和緬甸發起了強大的攻勢。爲了爲了配合二戰東亞戰場的佈局,和切斷這條邪惡的大陸交通線,蘇湛的外公和其他千千萬萬軍人遠赴雲貴戰場,他們就是如今所說的遠征軍。
只不過,這一去,包括鍾將軍在內的許多人埋骨他鄉。
二戰結束,隨之又打起內戰,蔣介石兵敗遠赴臺灣,而留在雲南戰場上的人不得不渡過瀾滄江被打到了緬北的叢林裡去。蘇湛知道自己的外公一生爲國,最後卻被一句“你部自謀出路”氣得抑鬱於心。
祖國回不去,臺灣不要他們,緬甸政府驅逐國民黨殘軍,小孟棒一戰異常激烈,而他外公最後也死在了戰場上。殘軍這纔在緬北暫時安定下來,這是個一貧如洗的國家,荒涼的地方,維持整個殘軍的生活並不容易。
而見識到孤軍居然大敗緬甸國防軍的實力之後,原本認爲孤軍成不了氣候,反攻大陸不現實,不想再浪費軍力的蔣介石又回心轉意派出人力物力支持殘軍的組建和維持,甚至還在緬甸孟撒修建了軍用飛機場用於運送兵力和各種武器彈藥。
蘇湛上一世曾有一次和自己的將軍老爹去過那個機場一次,現在想來卻是替自己的外公和那些被迫埋骨他鄉,還有千千萬萬存活着卻死也回不去的甚至爲了生計而不得不販賣鴉片爲人所唾棄的同胞,感到憤怒和沉重。
只不過是爲了一個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癡心妄想——反攻大陸,某些人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這些人,逼得他們背井離鄉最終無路可走。
蘇湛甚至有些悲涼地想到,若是他那個耿直忠正、滿腔熱血的外公還活着,見到自己的兵去賣鴉片,不知道是不是會老淚橫流?
他現在能夠體會到父母的心情了——這些人出生入死,上過二戰戰場,又被迫拿起槍打同胞,最後落得淪亡異國、顛沛流離的地步。他能在母親想家的時候,安慰她總有一天能帶着她回中國,回蘇州去,可這時候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二十年後發生的事情,但是左右不了這麼多人的命運。他們會一直作爲沒有國籍的人在這異國的土地上飄蕩。
除了蘇家的指揮樓裡多了些來來往的高級將領們,蘇湛和蘇泛倒是沒感覺到這些日子和之前有什麼不一樣,蘇家主宅裡頭還是保持着平靜安詳的生活,蘇湛和蘇泛像是約好了似的,一得空倒是會想到去陪陪媽媽,不管是在她旁邊自個兒看書玩還是聽她解讀一則詩詞、一個成語或者是故事。
蘇湛此時倒是有些佩服自己的母親了,看似柔弱溫婉的人,此時卻還是如斯淡定,蘇家上上下下見到當家主母的生活步驟絲毫沒有打亂,一些關於老撾軍隊要派飛機過來轟炸的流言和瀰漫着的恐慌沒過幾天倒也平息了下來。
然而蘇湛還是對事態的發展極爲關注,得了空準備往軍事指揮樓裡鑽,他和蘇泛倆個小鬼頭擠擠挨挨地蹭到了軍事指揮樓的前面,不小心撞上了一個疾步從裡頭跑出來的士官,甚至還將人口袋裡揣着的一個東西給撞了出來。
士官是個端正的長相,濃眉大眼,英挺有神,眼裡是軍人特有的正氣。他身材高大,扶了下蘇湛和蘇泛,笑着道,“大少和二少這是要往哪裡去?慢些跑,這裡地上都是砂,摔了是要破皮嚴重的。”而後這才彎腰撿起被蘇湛撞掉的東西。
蘇湛定睛一看,居然沒見過他手裡的東西是什麼,只見一根細細的棍子上頭兩片被削得幅度完美的竹片。這人的細心和不卑不亢的態度都讓蘇湛頗有好感,“你叫什麼名字?我阿爸他們現在在幹嘛呢?阿媽有事情讓我和他說,我們要進去找他。”
話雖說着,被小東西吸引住的蘇湛不住的往人手裡瞄去,並且暗暗唾棄自己,怎麼感覺越活越回去了……
“回二少,我叫嚴寧遠。蘇將軍正在和蔡師長他們開會呢。你們上二樓的會議室去找他就可以。不過,我想這個時候,大概是不會讓你們小孩兒進去的。”嚴寧遠在這裡找了個緬甸老婆,他的兒子和女兒都跟面前的蘇湛和蘇泛差不多大小,所以見到小孩子,即使是蘇將軍的兒子,他還是心生喜愛。見蘇湛漂亮的彷彿蒙着水汽的大眼睛往自己手裡剛做好的玩具瞄着,他心念一動,彎腰將小東西舉到了蘇湛和蘇泛的面前。
“這是竹蜻蜓。二少你看,只要這樣,手一搓——”嚴寧遠望着蘇湛明亮帶着好奇的眼神,在蘇湛和蘇泛倆兄弟眨着大眼睛的期盼下,快速一搓,雙手一鬆,居然這的朝天上飛去,那兩竹片看上去的確宛如蜻蜓的翅膀,難怪叫竹蜻蜓。
嚴寧遠將掉落在不遠處的竹蜻蜓撿起來,遞給依舊盯着自己瞧的蘇湛道,“二少拿着。”轉而又對蘇泛說道,“只做了一個,大少不要介意,下次我再做一個給你送過來。你是哥哥,先讓着弟弟玩,好嗎?”
嚴寧遠對着倆孩子喜歡又帶着略微酸澀,即便是將軍的兒子生長在這異國他鄉,所以就連最普通的中國孩子的玩具竹蜻蜓都沒見過。
蘇泛點了點頭,他對嚴寧遠也很有好感——雖然他把竹蜻蜓給了蘇湛,但是他並不是像有的人一樣因爲蘇湛是嫡子,受父母寵愛多而巴結蘇湛踩低自己,只是真把自己當蘇湛的哥哥。
大人有時候不懂,其實有時候,小孩子的心反而更敏感更純淨,對於那些善意和惡意的分辨更加敏銳。因爲他們的心更加純粹,所以有時候,當施加給孩子更多負面的東西時,他們受到的影響更大。
蘇泛大度地擺擺手,“沒關係的,就算你要是給我,我也會給阿湛的,誰讓他是我弟弟呢。”蘇湛撇撇小嘴,“我纔不喜歡玩這些小孩兒的東西呢,阿泛,你要是喜歡我給你!”不就是個竹蜻蜓麼,蘇湛表示自己可不是上一世的任性無知,當下就把小蜻蜓遞給了蘇泛。
蘇泛拉了拉蘇湛的小手,湊近弟弟的耳朵說道,“大媽說,無功不受祿,咱們不能亂要別人的東西。”接着又將竹蜻蜓遞還給嚴寧遠道,“我們不能亂拿你的東西。”
嚴寧遠倒是一笑,沒想到蘇大少和蘇二少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不和,兩個孩子性格迥然不同,但都讓人心生喜歡。於是他也大着膽子摸了摸蘇湛的腦袋,將竹蜻蜓給他,“拿着玩吧,這本來是做給我兒子的,他跟你一樣大。沒事,我再做一個就是了。不是要去找將軍麼,趕緊去看看吧!”
蘇湛還是伸手接了過來,他可不是想要這種小孩玩意兒,他只是看蘇泛一臉很想要的表情,很是不自在……
瞧自己這哥哥這點出息!某小孩兒小眉毛一挑,心裡滿是不在乎地想到,卻又立即遞給了蘇泛,“阿泛,你拿着。你保管。”
“那我先告辭了,再見!”嚴寧遠微笑着告別,走了幾步見蘇湛倆兄弟手裡正拽着自己做的那隻竹蜻蜓看着自己。倆孩子都是精緻可愛的模樣,只不過蘇泛清俊秀氣,蘇湛精緻漂亮,玉雪可愛得讓身處黑暗混亂的緬北的嚴寧遠都覺得生活很有希望,一切都在繼續——蘇將軍的兒子,自己的兒子,還有這麼可愛的生命存在着,讓他們竭盡全力豁出性命去爲之奮鬥。
於是蘇湛和蘇泛還看到嚴寧遠甚至脫下軍帽朝他倆揮了揮,陽光下他的軍人氣質發揮得淋漓盡致。蘇泛想着弟弟這是想把竹蜻蜓給自己玩,於是他心念一動朝嚴寧遠喊道,“嚴叔叔,等你給你兒子做竹蜻蜓時,再給我們做一隻吧!”
嚴寧遠端正地戴好自己的帽子,朝蘇湛他們揮手一笑,“好,等我這次回來,不過,估計要兩個星期之後了。”
等嚴寧遠走遠上了車了,蘇湛這才悵然若失地繼續自己進攻軍事指揮樓的計劃。然而這個計劃果斷地被下面守着的小兵給破壞掉了,他們抵達的範圍還沒有到大樓門口呢!
在緬甸的國軍,幾乎所有的行動命令都是從這棟指揮樓誕生的,既然如此,那麼自己就守在門口,只等阿爸一出來,直接問他,這樣發佈什麼命令也不至於後知後覺,如果發生了什麼,還有挽回的餘地。
只不過還沒等興致高昂一心要爲軍事行動部署指揮做出貢獻的某人旁敲側擊地打聽出一點消息,自己和蘇泛倒是先被立馬告知蘇夫人得到指令之後的下人們給一人一個地抱了回去。蘇泛很是無語地看着自己,兩手一攤,你看我就知道是這種情況……
被人抱着不情不願回主宅的蘇湛心想,果然,重生成九歲大的娃子,除了每天吃吃睡睡玩玩具帶小孩兒是一點事情都幹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