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大皇子完顏霸,是大汗的長子,常年和大汗征戰,年紀輕輕就獨自領兵出狼牙山,是大汗統一北狄各部落之大業不可或缺的助力,對於儲君的位置,完顏霸也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故而,這次的大皇子府幕僚選拔堪稱魔鬼城的一件大事,早早的,天還未大亮,大皇子府邸外頭就排隊等候了不少人,只求着能第一個上場,給大皇子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冷長熙牽着秦玉暖來的時候,比武已經開始了,臺上站着一個九尺高的大漢,膀大腰圓,往那一站便是氣勢洶洶,架勢十足,他剛解決掉一個前來挑戰的使狼牙棒的高手,擂臺上還有一截黑鐵打造的柄,可狼牙棒上的刺頭卻不知去了哪裡。
秦玉暖眼睛上縛着白紗,約莫可以看得清人羣,只突然聽到人羣裡一陣譁然,帶着一些膽小者的尖叫聲。
“怎麼了?”秦玉暖低聲問道。
“沒事。”冷長熙側過身,有意遮擋住秦玉暖的視線,來的是之前受傷的勇士們,人羣自動讓出了一個過道,各有死相,七竅流血的,斷手斷腳的,死得最慘的,無異於是最後出來的那個被自己的狼牙棒砸得血肉模糊的勇士。
北狄男人們生來勇猛,比武不像大齊的那些江湖人,點到爲止,不拼得死去活來便不罷休。
“長熙。”秦玉暖有些後悔了,她信任冷長熙的本事,可萬一呢?
“沒事。”冷長熙看着擂臺上,那九尺高的漢子又打趴下一個對手,可他絲毫沒有疲憊的感覺,看着敗將從自己眼下拖走,留下一條血印,讓他更加興奮了。
完顏霸就坐在擂臺的上方,案几上供着是北狄最好的馬奶酒和瑪瑙葡萄,一旁的婢女替完顏霸倒上半碗馬奶酒,細心地替完顏霸擦乾淨沾着酒的碗沿,完顏霸看着底下舉臂爲自己吶喊的大漢,大聲讚道:“我北狄的勇士,很好,你已經打贏了七個人,這碗馬奶酒是我賜給你的,作爲嘉獎,你可以隨便在我的府邸裡選一個美女。”
擂臺上的漢子也不客氣,粗聲粗氣地道:“好,我夏侯穆最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的主子,”說完,又是朝着剛纔那個倒酒地婢女道,“那我要她,老子就喜歡這種細心的,回家了,洗衣做飯,伺候着我。”
那婢女手一顫,手裡的酒壺的馬奶酒滴出了兩滴,恰好濺到完顏霸的指尖上,完顏霸揮手一扇,給了這婢女一巴掌:“沒用的東西,如今承蒙夏侯勇士看得起你,自此以後……。”
“殿下,不要,”這婢女跪下苦苦哀求道,“奴婢伺候了殿下這麼多年了,還請殿下三思,奴婢還想繼續服侍殿下。”
完顏霸看都沒看這婢女一眼,眼睛只一瞥,身邊的侍衛立刻將這婢女往外一拽,拖到了夏侯穆的面前,夏侯穆九尺高的身高像山一般地壓過來,他猥瑣地摸上這婢女的臉蛋,嘴邊溢出淫詞穢語:“不就是一個奴婢嗎?還裝什麼忠貞,來吧,你跟了老子,老子會讓你爽個痛快的。”
“這婢女慘了。”秦玉暖壓低了聲音在冷長熙耳邊道,“即便隔得這麼遠,我也可以聽到這漢子強有力而且快速的心跳聲和沉悶的呼吸聲,他的氣息很足,帶着一股牛羊肉的羶味,還有他身上散發出的腐臭味,都說明,他是一個不修邊幅,粗獷至極,脾氣暴躁,慾望過度的草原漢子,這婢女若真跟了他,只怕會被凌辱致死。”
冷長熙略微吃驚地看着秦玉暖,不過一個月的暫時失明,竟然讓秦玉暖的聽覺變得和嗅覺一樣靈敏,不過更重要的是秦玉暖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還有一個擅於分析的頭腦,才能將一切信息透析得如此明白。
擂臺上,時不時還傳來男人粗獷淫蕩的笑聲和女子抽泣的求饒聲,而四周,竟然都是看客的嘴臉,甚至不少僞君子嘴上還掛着期待和起鬨的笑容。
秦玉暖平生最恨的便是這樣仗着自己的優勢欺凌弱小的人,就像當年的竇青娥一樣。
“長熙,你是時候上去了。”秦玉暖微微蹙眉,輕輕推了推冷長熙。
冷長熙正要施展輕功,凌空卻是渾厚的一聲“放開她。”
這一聲有些熟悉,秦玉暖微微側目,用耳朵去辨別來人的方向,手卻被一個溫暖地大手握住,耳邊是冷長熙略帶激動的聲音:“是冷武。”
冷武?
他還活着,而且一路跟來了北狄?
冷長熙和秦玉暖沒有輕舉妄動,冷長熙護着秦玉暖在身側,靜靜地看着擂臺上冷武和夏侯穆對峙,而手邊的長劍,已經握在了掌心。
冷武依舊是中原人打扮,只是生了些鬍渣,與過往的容貌相比多了幾分粗獷,乍一看,似有些陌生,可眉眼中,依舊是冷武的英氣。
“看你小身板的,怎麼?想跟老子搶女人還是搶這大皇子武士的名額?”夏侯穆對於比他小了一號,身材比之高大的北狄人略有欠缺的中原武士十分不屑。
冷武亮出雙戟:“什麼都不搶,只想,搶一個公道。”
夏侯霸愈發鄙視了:“瞅瞅,你們中原人啊,就只會講究些窮道理,在我們草原上,拳頭,纔是硬道理,小身板,等下我若是將你打得不行了,你求我幾聲,喊我幾聲爺爺,興許,我可以考慮放了你。”
冷武側眉:“不必。”說罷,兩人交戰,夏侯霸全靠蠻力取勝,方纔對戰七人絲毫沒有懈怠,期初交手時夏侯霸根本沒把冷武放在眼裡,只想快些結束戰鬥,誰料一拳過去,卻打了個空,冷武借力打力,反將夏侯霸手肘一扳,這一拳,竟是打在了夏侯霸自己的鼻子上。
夏侯霸略退兩步,將人中處的鼻血一抹,再次交手,夏侯霸便是用足了十成力氣,周圍觀戰的人無不起鬨瞎鬧,完顏霸細細地品着一顆晶瑩通潤的瑪瑙葡萄,身邊的謀士宋連低頭道:“看來這個中原人,很是厲害,大皇子,此人必是良才。”
完顏霸側目睨了宋連一眼道:“你何必爲你們大齊人說話?勝了如何?大皇子府要收誰,還是我說了算。”
擂臺上打得熱鬧,夏侯穆徒有一身狠力氣,招數上抵不過冷武一招,高下立見,眼看就要收場。
突然,擂臺旁邊的一根旗柱子咔嚓一響,自中間斷成了兩截,尖頭朝上的那一段剛好砸在夏侯穆的肚子上,尖尖的刺頭一下就刺進了夏侯穆的肚子,完顏霸立刻命身邊的奴僕上前去營救,可來人十分莽撞,只圖着將尖刺頭拿開,一不小心,卻將夏侯穆的腸子也牽了出來,污血遍地,噁心至極。
完顏霸嫌棄地看了一眼,只吩咐宋連道:“讓人把地給清理乾淨,”說完,又斜眼看了看冷武,笑道,“你很不錯,我這奴婢送你了,而你,也可以成爲我府上的第一武士,”繼而伸出三個手指,“你每月,能得到的銀子,是這個數。”
冷武微微皺眉,底下的議論聲已經是此起彼伏。
“每月三錠銀子?這是要發啊。”
“你也太孤陋寡聞了,你不知道大皇子用錢從來不使銀子嗎?人家用的都是金殼子,這三錠,可是金燦燦硬邦邦的金子。”
冷武似有猶豫,他上擂臺的目的本就不是做武士,準備打完就走的他卻被那隻斷了的旗杆吸引,旁人看來只以爲這是個意外,可無論從首發還是方纔那一瞬間的凝視,冷武都可以判斷,這是被人爲打斷的,而且手法,還是這樣的熟悉,這旗杆能砸中夏侯穆是個意外,打斷旗杆的人,很明顯只是在給冷武發信息,冷武的眼睛飛快地在人羣裡掃視,突然,他被一個清涼冷峻的眼神所吸引。
他脣角微張,似乎在說“將軍”二字。
遠處的冷長熙知道冷武終於發現了自己,他朝着冷武默默地點了點頭,冷武立刻朝着完顏霸拱手道:“願爲大皇子效力。”
完顏霸極爲暢快地大笑了幾聲,對着宋連道:“你瞧瞧,你也是大齊人,他也是大齊人,你們大齊人自詡滿腹經綸,武藝超羣,可是一個個的,還不是都得給我效力,來人啊,給我這位第一勇士賜上我的黃金鎧甲,七天後,在大都,我要看着你打敗其他所有的人。”
冷武斂眉,下意識地朝着冷長熙的方向看去,卻發現原來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羣臉上掛滿了羨慕的北狄漢子。
小巷子裡,冷長熙在前頭牽着秦玉暖,細心地替秦玉暖踢開擋路的小石子。
“暖暖,對不起,我沒能替你賺回治眼睛的錢。”
“無妨,”秦玉暖伸手摸了摸冷長熙帶着薄繭指尖,“只是,你確定冷武已經知道我們在這了?”
“他是個聰明人,”冷長熙冷靜地分析道,“相信我,不出今夜午時,他一定回來,而且,讓他入完顏霸的府上有個好處,在哪裡,我們需要眼線,司馬銳在大齊雖然一手遮天,但是勢單力薄,他一定還會求助完顏霸。”
不知不覺,已經走回了兩人暫居的小院子,秦玉暖卻是突然在門口前幾步停住,皺眉道:“小心,我聞到院子裡,有陌生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