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原諒我好嗎?”
耳邊聽到沈則容的懇求之音,林儀風擰住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他搖了搖頭,慢慢說了起來,語氣中難掩黯然失落之色:“小容,我看不透你,我不知道你在我面前說的話哪一句纔是真,哪一句纔是假,被你騙了還不自知,就像你用謊話欺騙楚紅因那樣。我不知道現在跟我說話的纔是真的你,還是在楚紅因跟前的那個纔是真的你。”
沈則容急忙擺手道:“師父,我騙楚紅因就是爲了讓他放鬆警惕,好抓住他問出你的下落。如果真刀真槍地交手,只怕打鬥的時間拖得一長就會引來紅巖鬼谷的人,這樣不僅耽誤時間,更會耽誤救你。”
他說話間,眼珠子一轉,忽然露出些恍悟之色,哦了聲道:“師父,你是不喜歡見到我跟楚紅因說話那麼曖昧是嗎?師父,我向你保證,我跟他之間絕對沒有什麼,我那次只是逢場作戲而已。我只喜歡你,我發誓,以後再也不用這種曖昧的態度對待別人了,師父你不要生氣了好嗎?”
林儀風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說中了心事,眉頭猛地一皺,隨即卻又馬上辯駁道:“重點不是這個,我們明明談論的是你騙我的事……”他隨即咬了咬牙說道,“你跟誰曖昧都不關我的事。”
“師父!”沈則容驀地抓緊了身側的衣服,緊緊捏攏在一起,眉宇間掠過一抹陰冷之色,突然喊道,“你對我,到底有沒有一絲絲感情?”
沈則容瞧見那抹生疏的背影,儘管知道他現在討厭自己,可他仍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兩人分隔了那麼長時間,他最想問出口的也是這句話。
沈則容的二度詢問,觸動着林儀風的心絃,可他現在只選擇了報復性的沉默,他無言地看了對方一眼,看到他眼底的期待與焦慮,這讓他面色一暗,再度轉回了頭。
林儀風默默無言的態度使得沈則容一顆心止不住地沉入谷底,他明知道自己問出口的話或許只會換來這樣的迴應,還不會聽到他想要的答案,可他仍是忍不住地心發冷。
“師父!”沈則容不死心地邁步朝他靠近,好像豁出去了,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才肯罷休。雖然理智告訴他,這個節骨眼上,他不該逼他,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果然下一息,林儀風驀地回身,臉上帶着焦躁的神情,喊道:“你、你不要再逼我了。”
沈則容邁出的腳步猛然剎住,手指捏得咯咯作響,好壓抑住心底翻騰而起的情緒,痛苦、酸澀、不甘……齊齊糾結在心頭,令他整個人在一瞬間變得冰冷而僵硬,好像處在嚴冬當中。
然而片刻之後,當他重新擡起雙眼望向林儀風時,面上痛苦糾結的神色在這擡起的剎那已變得溫柔緩和,一雙眸子朝那張英挺的面孔微微一笑,輕柔地說道:“師父,我怎麼會逼你呢?我不會逼你的,我會慢慢等的。”
林儀風突然說道:“如果不行呢?如果我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你呢?”
沈則容嘴巴一抿,牙齒緊緊嵌入嘴脣的內側,感受到了痛意還不自知,卻忽地莞爾一笑道:“師父你現在在氣頭上纔會說這樣的話,等過一段時間,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好好談談吧。”
“趁飯菜還熱着,快吃吧。”他徑自走到桌邊,打開食盒,將裡面的飯菜一樣樣取出來,擺放在桌子上,再度柔聲說道,“吃飯吧。”
林儀風聽他催促再三,不得已,只得沉着一張臉走過來,用着生硬的語氣說道:“放這兒吧,我會吃的。”
沈則容站着沒動,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
林儀風只得直截了當地下逐客令:“你請回吧。”
沈則容只得訕訕地點頭道:“好,好,我走了,師父你好好休息。”說罷果真轉身離開了,邁出房間時不忘將剛纔踢開的房門關上。
等確定人離開之後,林儀風仍是靜靜地站在桌邊,卻好像卸下了全身的防備那般,那原本挺得筆直的脊樑一下子垮了下去,身子略微傴僂起來,伸出一隻手撐在桌子上,臉上露出疲憊之態。
擺放在桌子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也絲毫挑不起他的食慾,他現在滿身心被疲倦與悲傷包裹,掙脫不開。他站了很久,想了很久,直到飯菜變冷,他才緩緩坐下來,開始無滋無味地吃起來。
沈則容合上房門後,並沒有立即離開,他輕輕移步到旁邊的窗前,似乎想要聽聽裡面的聲響,又似乎只是單純地想要駐足一會兒。當從房間裡離開,當再也不需要面對林儀風,掛在他臉上的笑容倏地一下消失無蹤,留下的唯有一片沉鬱以及陰沉的眸子當中閃現出來的點點冷光。
他負手在背,眯起雙眼盯着面前的窗戶,輕聲說道:“師父,我不會放你走的,永遠也不會,你死心吧。”
一連三天,沈則容再也沒有出現在林儀風面前,這令他在鬆了一口氣之餘心中又泛起一股沉重感。他本來去意已決,現在卻又猶豫不定,好像這不見面的三天已經將他心中的火氣消磨得差不多了。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了?如果把沈則容換成另外別的人,發現對方欺騙自己,他是決計會一走了之,決計是不願意再看到這個人了。難道就是因爲他喜歡上了沈則容,他對他有了感情,所以他不願就這麼離開?
走廊裡響起了腳步聲,讓林儀風微微皺起了眉頭,他聽了片刻,搖了搖頭,知道那不是沈則容。等到人出現在門口,也正好應證了他的猜測,來人既不是沈則容,也不是他的兩個下屬,是平日裡給他送飯端水的小丫頭。
林儀風也明白,他們三人一定有自知之明,知道如果來見他的話,他是一定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的。
原來小丫頭是奉沈則容的命令,說這屋子許久沒有住人了,怕會潮溼有異味,林儀風會住得不習慣,特地送些香料過來焚在香爐裡,去去味道。林儀風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問道:“沈則容他人呢?”
小丫頭回答:“聽說這陣子少主挺忙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她將香爐點着之後就告退離開了,只留下林儀風對着那騰起的嫋嫋香菸怔怔出神。
丫鬟離開院子,來到一處走廊裡,那裡早有一抹纖細素白的身影在等候她,丫鬟疾步走上前,行禮說道:“奴婢見過素素姑娘。”
那抹白色身影轉過身來,赫然便是白素素本人,只聽她問話道:“事情辦得怎樣?”
丫鬟恭敬點頭道:“奴婢已經將香爐生好了。”
白素素微微頜首,又問道:“林真人有沒有說什麼?”
丫頭回道:“林真人問了奴婢少主的下落。”
“哦?”白素素黛眉微蹙,臉上現出若有所思之色,思忖道,“這是不是說明,他對少主已經沒那麼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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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度頜首,又吩咐道:“林真人有什麼動靜,都要一五一十地彙報給我,知道嗎?”
丫頭忙點頭稱是,兩人很快就離開了。
夜深了,起風了,將掛在走廊上方的燈籠吹得搖擺不定,光與影交織的濃密圖案投射在地面上,隨風一起搖曳,正如房中的燭火在沈則容俊美的面孔上投下陰影一般,更顯得籠罩在他眉宇之間的那片烏雲更加濃郁。
在這寂寂無聲,四下無人的環境中,他已褪下了白日裡溫文爾雅的僞裝,內心的陰鬱情緒在臉上一覽無遺,爲那俊美的面龐添上了一抹戾氣。他坐在桌邊,在那跳動的燭光下,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悶酒。
夜風從開着的門窗當中拂面而來,卻吹不散他心頭的愁雲,卷不走他眉宇之間凝結的愁緒。而他心中所愁的,所想的,全部來源於那個人。那人冰冷的話語,冷漠的態度都刺痛着他的心,令他愁眉難展,心緒不寧。
是自己咎由自取,還是對方不知好歹?他眼中浮現出一抹苦笑,暗自嘲笑道:“沈則容啊沈則容,他到底有什麼好,讓你這麼着了魔地喜歡他,費盡心機想要得到他?可到頭來人家卻不領你的情,你真是自作自受!”
他神色陰沉地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的酒,可之後又神色緩和下來,慢慢想道:“我畢竟欺騙他在先,他生我的氣是理所應當的,況且他也是因爲我的緣故纔會被楚紅因抓走。只盼望過段時間他能夠消氣,別再不理我了。”
他提起酒壺,往杯中注滿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烈酒如水般嚥下喉嚨,喝得無滋無味,只剩下了辛辣,灼燒着臟腑,也麻痹着他的神經。他不願停下來,好像一停下來,便會再度被愁雲籠罩,再被煩惱纏身。
一醉解千愁,那就乾脆醉了吧,唯有醉了,煩惱纔會被掃得一乾二淨。耳邊忽又迴盪起幾天前他二人的談話:
“師父你對我到底有沒有一絲絲感情?”
“如果我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你呢?”
再度想起這句無情的話,在酒意上涌的時候,就連理智也無法壓抑得住內心情緒的翻涌與喧鬧,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抓住手裡的酒杯,不住地收緊。只聽“噼啪”一聲,酒杯就在他手心碎成了碎片,鮮血頓時從被碎瓷片扎傷的手指上滲出來,慢慢地滴落下去,在桌子上暈開一朵又一朵豔麗的小花。
他提起酒壺,往杯中注滿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烈酒如水般嚥下喉嚨,喝得無滋無味,只剩下了辛辣,灼燒着臟腑,也麻痹着他的神經。他不願停下來,好像一停下來,便會再度被愁雲籠罩,再被煩惱纏身。
一醉解千愁,那就乾脆醉了吧,唯有醉了,煩惱纔會被掃得一乾二淨。耳邊忽又迴盪起幾天前他二人的談話:
“師父你對我到底有沒有一絲絲感情?”
“如果我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你呢?”
再度想起這句無情的話,在酒意上涌的時候,就連理智也無法壓抑得住內心情緒的翻涌與喧鬧,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抓住手裡的酒杯,不住地收緊。只聽“噼啪”一聲,酒杯就在他手心碎成了碎片,鮮血頓時從被碎瓷片扎傷的手指上滲出來,慢慢地滴落下去,在桌子上暈開一朵又一朵豔麗的小花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