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伯,你開門那,你開門好嗎?”
夜幕降臨,潘良手裡提着食盒,站在一間房門前,不住地叩着門,可房內中卻沒有絲毫迴應,好像她所敲的是間空屋子,裡面並沒有人在。
潘良停下動作,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嘆了口氣,裡面的人不來開門,她卻不能離開。就在這時,一條淡青色的人影從院門當中走進來,來到潘良跟前,擡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輕聲問道:“他還是不肯開門?”
潘良點點頭,爲難道:“沈師兄,這……怎麼辦那?”
沈則容接過她手中的食盒道:“讓我進去吧。”
潘良點了點頭,臉上卻有些顧慮,她自然希望兩人能夠好好地談上一談,消解誤會,冰釋前嫌,可只怕沈則容一進去,兩人又會吵起來,本來就僵硬緊張的關係會變得更糟。想到這裡,不由暗歎口氣。
沈則容走到房門前,他沒有伸手叩門,突然間就一腳踢開了房門,徑直跨了進去。
呆在屋子裡的林儀風聽到敲門聲停止,還以爲潘良走了,可之後便有一道熟悉的聲音透過門窗的縫隙傳進他的耳朵,令他的心驀地一顫,不由地收緊起來。他知道沈則容也在外面,可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他不願見他,甚至不願聽到他的聲音,因爲不管是那個人,還是他的聲音都會擾亂他的心湖,令他更加地心煩意亂。
“碰”得一聲,房門被踢開的同時,林儀風忍不住從桌邊站了起來,不禁朝打開的房門望去,隨着暗淡的光線灑落進來,視野中很快就映入了那條熟悉的身影。他看着他,正如那走進來之人看着他一樣,兩條視線頓時交纏在了一起。
林儀風驀地一愣,之後卻撇開了視線,臉上露出些許慍怒之色,不願見到這個人。直到意識到那人已近到跟前,方纔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卻是忍不住後退了幾步,與那人拉開一點距離,隨即冷冷說道:“你來幹什麼?”
他不願對他發火,因爲怒氣只會侵蝕他的理智,好讓對方以爲自己對他在意。
沈則容走近林儀風身邊,將手中的食盒輕輕放到桌子上,即使面對林儀風冷淡的態度,面上仍還保持着溫和的神情,眼中含`着微笑,柔聲說道:“該吃飯了,你一定餓了,有什麼事等吃好飯再說吧。”
林儀風偏轉過視線,依舊用着冷漠的態度對待他道:“我不餓,你走吧。”
沈則容眼中笑意不減,走近一步,再度溫聲勸道:“師父,你生我的氣沒關係,可你不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吃飯吧。”
對方的態度仍是如此地軟和,可林儀風的心卻忍不住地煩躁起來,他垂在一側的手指驀地捏緊,之後用着淡漠的口氣繼續說道:“沈則容,我什麼時候能夠走?”
聽到這樣生疏的稱呼,站在他背後的沈則容眉頭倏地一皺,之後又聽到他提出要離開,眼中冷光乍現,卻仍是淡淡一笑,用着平靜的聲音問道:“師父你要離開?”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林儀風驀地轉過身來看向他說道。
沈則容笑着搖搖頭,斂去了眼底閃現出來的那一絲戾氣,輕柔地說道:“師父我知道你很生氣,那你罵我一頓好了,再不濟,打我一頓也行,可不要不理我好嗎,更不要提離開我的話好嗎?”
“你……”林儀風怔怔地瞧着他,只覺得自己處處都在碰軟釘子,他這樣的態度,就算是自己想發脾氣也發不出來,冷哼了一聲,甩袖走得離他遠些,沉默片刻,方纔冷冷出聲道,“你把我關在這裡,是想軟`禁我嗎?”
沈則容柔聲道:“師父,這是哪裡的話,你不是犯人,這裡隨便你進出。”
“那,”林儀風揹着他說道,“你爲什麼不讓我走?”
沈則容笑笑道:“師父我只怕你一走,就再也不會來見我了。”
林儀風聽了他的話,忽然轉過身來看着他說道:“你被楚紅因打傷的那件事,難道到現在,還不想把事情真相告訴我嗎?”
沈則容眼中笑容一滯,不答反問道:“師父,楚紅因對你說了什麼?”
林儀風盯着他道:“我現在只想聽聽你的說法,希望你不要再騙我了。”
沈則容反在身後的手指動了動,捏攏在一起,繼而慢慢鬆開,嘴上說道:“這件事確實是我有意爲之,是我故意放出消息……”話語停頓之間,擡眼看了看對面的林儀風,林儀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眼神似乎在催促他講下去。
沈則容只得繼續道:“確實是我把鏢車將要什麼時候經過落楓峽的消息透露給楚紅因,誘他來劫鏢的,追回貨物的時候也是故意讓他打傷我的。”
雖然早已聽楚紅因說過,可沈則容的親口承認仍是讓林儀風止不住皺起眉頭來,眉宇之間顯露出沉鬱之色,忽然扌臿嘴問道:“你只把消息透露給了楚紅因?你就這麼確定他一定會上鉤嗎?”
沈則容有絲兒遲疑地回答道:“楚紅因這個人,他的性格……我很清楚。”
林儀風臉上顯出若有所思之色,忽然低下頭問道:“你一向都把人的性格摸得那麼準嗎?”
“師父,我沒有,我對你……”沈則容像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急忙改口道。
“我已經明白了,”林儀風卻打斷了他的話,自顧自說道:“所以你想利用這件事來讓我對你心懷愧疚和感激,進而、進而對你產生好感,對不對?”
沈則容嘴脣動了動,似乎是欲言又止,林儀風繼續道:“而潘良和風歸他們兩個也是你授權來演戲騙我的?”
沈則容無聲地點了點頭。
林儀風眼中露出瞭然的神色,無聲地嘆了口氣,一顆心止不住地往下沉,悲傷之色不斷在他眼底涌動。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只想平復一下雜亂的心境,不想將憤怒過分地表露在臉上。
他慢慢地問道:“除了這件事,你還有什麼事騙過我,算計過我?”
沈則容咬了咬嘴脣,被他的話弄得心頭有絲兒發慌,當然知道他會因爲這件事而聯想到其他,他見他沒有具體提起某事,便稍加心安,知道他雖然起了疑心,還沒有徹底否定掉自己爲他所做的事。
他卻不想讓自己在他心裡的印象變得更加糟糕,急忙否認道:“當然沒有,師父你要相信我,我只騙過你這一次,而且我也是萬分後悔,一直害怕你發現後會離我而去。”
“師父,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我、我當然也想讓你對我有所好感,所以我才鬼迷心竅地邁出這一步,鑄下了錯誤,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嗎?”
說話間,他緊走兩步,湊到林儀風身邊,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攥緊在手裡,臉上露出悔恨和痛苦的神色,一個勁兒地道歉。
“你,鬆開!”
林儀風猛然掙脫開沈則容的手,緊走了幾步,與他拉開一段距離,臉上微微露出慍怒之色,卻是不想讓他再靠近自己。聽到他懇求的話語和悔恨的神色,心間不由升起一絲酸澀。他轉過頭,似是不願看到他現在的模樣,好似對方那可憐巴巴的模樣會讓他好不容易築起的鐵石心腸瞬間軟弱下來。畢竟他曾多次相助,救過自己。
他毅然將面孔背對着沈則容,繼續問道:“你第一次救我是不是巧合?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沈則容聽他這三度質問,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緊接着辯解道:“師父,我發誓只騙過你一次,我這三度救你都是出於偶然。”
“第一次救你是因爲你與我小時候的玩伴同名同姓,即使你不是他,我也不會見死不救的;第二次是因爲我不放心你帶傷離開,所以才追蹤而去,第三次也一樣。再說了,我算計得了你,卻算計不了別人,怎麼能夠預先知道你二師弟的行動,會知道他會給你下`藥,會拉你一起跳崖呢?”
林儀風聽到這番解釋,不禁沉默下來,仔細一想,他說得何嘗沒有道理。二師弟說喜歡自己,這也只有他們兩個自己知道,外人又如何得知,又怎麼猜想得到師弟給他下得不是毒`藥,偏偏是春`藥呢?至於沈則容跳崖救他的事,這種險之又險的招數只怕不是正常人想得出來,沈則容應該還沒有瘋狂到這種地方,他大概只是順勢而爲。
知恩莫忘報,他理所應當懂得,可若要讓他用自己的感情去回報這份恩情,他自問是做不到的,更何況這份感情還是因爲欺騙而產生。他現在既迷茫而又矛盾,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離開還是留下?
這個問題他曾在靈雲派中苦苦思索過,可笑的是,當他離開師門,回到了那個人身邊,這樣的問題又再度擺在他面前任他抉擇,而這一回卻比之前更加猶豫而痛苦。
林儀風聽到這番解釋,不禁沉默下來,仔細一想,他說得何嘗沒有道理。二師弟說喜歡自己,這也只有他們兩個自己知道,外人又如何得知,又怎麼猜想得到師弟給他下得不是毒`藥,偏偏是春`藥呢?至於沈則容跳崖救他的事,這種險之又險的招數只怕不是正常人想得出來,沈則容應該還沒有瘋狂到這種地方,他大概只是順勢而爲。
知恩莫忘報,他理所應當懂得,可若要讓他用自己的感情去回報這份恩情,他自問是做不到的,更何況這份感情還是因爲欺騙而產生。他現在既迷茫而又矛盾,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離開還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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