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幾天後的中午在諸賀再一次的出現在蘇韶的眼前的時候,蘇韶實在忍不住了,他給諸賀發了條短信,想了想還是約在了那個偏僻的小亭子見面。
那裡總還是基本見不到人的。
“蘇韶,你想通了還是……”諸賀面帶期待的看向蘇韶。
蘇韶幾次張口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張了口還是一句最簡單的:“我們不可能,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厭惡。如果再有下次,我會直接報警。”
這句話就像一下子點燃了□□桶一樣,諸賀一下子情緒就激動起來了。“到底有什麼不可能,就算我們兩個都是男人,你不說,我不說,還有別人能知道嗎?當然,我知道你說不可能也不是因爲這個,是因爲我。可你連不喜歡我哪一點都不肯說,也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試一試,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蘇韶這些天雖然勉強自己冷靜,勉強自己面對現實,也一直在努力這樣做,但也不就意味着他已經完全接受了重生這個現實。本來是29歲正當年的年紀,事業愛情都有了,家裡雙親也健康安好,一切都在上升期,美好的未來觸手可及,就在這個時候,因爲戀人的出軌,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別人婚姻裡所謂的“小三”,最後還橫死了。
就算最終的結果是自己重生回了19歲,回到了一切還沒發生之前,年輕了十歲,看起來好像是變好了,可自己上輩子的慘死也不是就能這樣抹除的。就算一再告訴自己這一世自己會有更好的將來,這一世自己不會再陷入那樣的境地,可上一世痛失愛子的雙親怎麼辦,上一世自己剛剛起步的事業怎麼辦,自己十年來的愛情又算是個什麼……
這些都是再怎麼想也彌補不回來的了。這些日子,蘇韶面對着諸賀這張臉,有多少次想要報復,都一再忍住了。‘這不是那個30歲的諸賀’他一再以這個理由勸說自己。
可現在,蘇韶心裡的痛一時間抑制不住,宣泄了出來。他靠近諸賀的耳邊,姿態親密極了,語調也極其輕柔,就好像在和情人調情一樣,吐出來的話卻句句滴血。
“是,我們當然有可能在一起,可以足足在一起十年呢。因爲你心甘情願讓我壓,我是有多感動啊,你不願意靠近廚房,可兩個人一起生活總要開火的,沒關係,我可以專門爲了你去學做菜,不讓你沾一點家務;我帶着你見了家長坦白我們之間的關係想着和你在一起一輩子,你卻連你的朋友都不讓我接觸;我想着爲了你可以放棄出國的機會,你卻鼓動着我一定要去,多好的戀人啊,可事實上呢,不過是因爲你和上司的女兒談戀愛眼看就要兩頭都瞞不住了而已。”
“我們當然可以在一起,然後十年後,你嬌妻佳兒俱全,事業在岳丈的幫助下蒸蒸日上,而我被你快要崩潰的妻子推下山崖。多好的結局是不是。”
蘇韶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愉悅輕鬆的,卻讓人感覺在哭。言語間溫熱的吐息觸到諸賀的耳邊,卻讓諸賀感覺冰涼涼的,心都要被揪起來了。蘇韶看似荒誕不經的話混着自己夜夜夢裡的模糊片段讓諸賀感到自己的頭越來越疼,越來越疼,眼前彷彿已經不是在校園了,自己好像置身於那些記憶碎片中,眼前的畫面一會超乎常理的清晰一會又模糊到變成一團色彩,腦子好像有什麼突然連貫起來了……
諸賀皺着眉頭呆呆的看着蘇韶。
“蘇韶你也有那樣瑣碎模糊的記憶是不是?”突然間諸賀急切的詢問蘇韶,語調還有些顫抖。是不是不僅是自己擁有那樣的記憶,蘇韶也有呢。
“不,不對。”但很快諸賀又自己否決掉了。自己的記憶裡大部分都是那樣美好的,怎麼可能像蘇韶說的那樣可怖,蘇韶說的那樣的兩個人怎麼會是他們呢。不會的不會的。
可是諸賀心底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執拗的重複着:記憶裡最後你不也是弄丟了最重要的東西嗎,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個聲音一開始很微弱,然而重複着重複着,每一遍它都變得更有力,到最後幾乎是在諸賀的內心嘶吼着。
蘇韶此時也已經從剛纔的情緒裡清醒過來了,他很是懊惱自己的失言。上輩子的事情,說起來會有幾個人會信,說出來幹什麼?
蘇韶的心裡慌張,自然也就沒有注意諸賀的胡言亂語。
“抱歉,是我失態了。我剛纔的說的都是瞎話,你不用在意。總之,我不會喜歡你的,我希望我們兩個也不要再見面了。”語調僵硬草草的善了後,蘇韶匆匆的走開了,他需要一個人靜靜。
蘇韶不知道在他走後沒多久,樹後面有個人也悄悄的離開了。
更不知道諸賀在那裡站着站着最後忍不住抱着頭緩緩的蹲下了身,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團。
有什麼在腦海中炸開,有些好像本就屬於自己的連貫記憶進入到了自己的身體裡,帶來的是讓諸賀渾身戰慄的感觸。
有些東西找回來了。
諸賀發現自己擁有了一部分從未有過的記憶,關於未來。記憶並不完全,但是大部分連貫。就好像是前些天自己夢境裡的那些片段的擴展。
這份記憶是那樣的真實,讓諸賀不得不相信它是真的發生過,在未來。相信這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東西,不是自己的腦袋有毛病了需要去看醫生,而是自己幸運的得以窺視未來。
記憶裡自己和蘇韶在未來是戀人。
未來五年內兩個人幸福的在一起,生活美好平靜,那些有愛的小片段讓諸賀回想起來只覺得滿心的溫馨,很想立刻找到蘇韶再和他交換一個纏綿的吻。
然而記憶一跳轉就是十年後了,中間的五年彷彿憑空消失了一樣,沒有在記憶裡留下任何痕跡。
十年後的蘇韶居然就去世了,記憶裡自己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心裡痛到了極處,眼淚都流不出來了,每天唯一願意做的就是抱着蘇韶的照片絮絮叨叨,整個人都搞得狼狽不堪,後來還闖到了蘇韶的喪禮上,想要把蘇韶的骨灰盒帶走,他是蘇韶的戀人啊,他想和他永遠在一起啊。
最後怎麼樣了呢?哦,是了,有人甩了自己一巴掌。那個人居然是蘇韶從前的室友楚華,那個出身極好讓自己嫉妒的楚華。再修身合體的衣飾也遮不住楚華的憔悴,他整個人的面色蒼白極了,嘴脣乾裂,兩隻眼睛都是紅的,哈,他也有這一天!
他質問着自己怎麼還有臉來參加蘇韶的喪禮,他又說自己沒資格觸碰蘇韶的骨灰,蘇韶應該更願意陪着父母。
然而讓自己不能接受的是,楚華居然堂而皇之的站在蘇家二老的身邊,名正言順的操持着蘇韶的喪禮。他楚華算是個什麼東西呢,不過是蘇韶的室友罷了,往多了說是個朋友,早在蘇韶沒畢業前自己就逼着蘇韶和他淡了關係,現在他怎麼敢這麼光明正大的主持蘇韶的喪禮呢?蘇韶的父母怎麼就可以同意這麼做呢?
明明自己纔是蘇韶的戀人啊,明明自己纔是蘇韶最親密的人啊,明明……那個位置該是自己的啊。
諸賀回憶到這裡簡直覺得無法呼吸。蘇家二老,那兩位記憶裡他親口喚過爸媽的老人,望着他的眼神就跟看見了仇人一樣,往日的慈祥和藹都沒了蹤影,有的只是恨不得生吃了自己的刻骨仇恨。爲什麼所有的人都要責怪自己,爲什麼所有的人都說自己沒資格再見蘇韶一面。
爲什麼他們都說蘇韶的死因和自己有關。
諸賀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他想到了蘇韶說的話,他最後的幾句話簡直就像陰魂一樣揮散不去。
你看,明明蘇韶說的話和自己的記憶前部分都是對的上的。
難道是真的,蘇韶上輩子真的是因爲自己的所謂妻子而慘死的?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記憶裡缺失的那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己和蘇韶不是戀人嗎?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妻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而蘇韶又是怎麼回事呢?他也擁有上輩子的記憶嗎?
那麼他是不是也是因爲上輩子的事情在怨恨自己呢?所以現在纔不接受自己,不願意靠近自己?
自己到底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