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仙子凌凡,面容漸漸的模糊了,可是身影卻漸漸的清晰了,那清晰的影子似乎有種無以倫比的熟悉感…。
宗政澈在水中怔怔地看着,看着越來越遠的左芸萱,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一種熟悉的鈍痛席捲了他…。
他捂住了胸口,痛得不能自已…。
“澈哥哥…救我…。”遠處傳來司馬千鸞虛弱的聲音。
他慢慢地轉過了頭,看向了司馬千鸞,她期待的眼神,悲苦的眼神,求而不得的眼神,漸漸地似乎與夢中那個模糊的臉交錯在一起。
神智一下清醒過來,司馬千鸞纔是他夢裡時常出現的人,纔是他要傾心相待的人,他搖了搖頭,將左芸萱拋在了腦後,快速地遊向了司馬千鸞,將她緊緊地摟在了懷裡,不知道是爲了安慰她還是爲了說服自己!
摟得很緊很緊…。
將左芸萱躍上岸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笑,孤絕而冷冽,一下四溢開來,寒了冰雪,冷了臘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亭中傳來威嚴肅殺的聲音。
左芸萱極目望去,那高高的臺階上坐着一個四十歲的男人,男人身着明黃色長袍,上繡九龍戲珠踏浪飛騰圖案,袍角下是用同色繡成洶涌翻滾的巨大波濤,威嚴無比。
宗御天!
“皇上,萬歲萬萬歲。”一羣千金都跪了下去。
左芸萱也躬身行了一禮。
由於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她這麼一站就顯得十分的顯眼了。
宗御天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沉聲道:“誰能告訴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衆千金低着頭,不敢說一句話。
宗御天的目光又掃向了左芸萱,淡淡道:“萱兒,就由你來告訴皇舅舅吧。”
皇舅舅?
左芸萱譏嘲一笑,事到如今還要裝着這麼親近麼?
“皇上。”她不驚不怒地道:“事情原委我也不是太清楚,恐怕還是得問太子纔是。”
“太子…。”宗御天看向了正從水裡走出來的宗政澈,待看到他懷裡抱着的司馬千鸞時,眉微微一皺。
“父皇。”宗政澈將司馬千鸞交給了幾個宮女,自己則快步地走到了宗御天的面前,撲通一下跪了下來,行了個禮。
“澈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父皇,這左芸萱簡直太可惡了,竟然殺了兒臣所有的侍衛,並將鸞兒羞辱至此,兒臣請父皇下旨,一定要重罰左芸萱,否則不足以揚我秧秧朝威!”
“原來太子所謂的揚名立威就是建立在信口雌黃,指鹿爲馬,胡亂栽贓無辜少女的基礎上,那麼這威本王看不立也罷!”空中傳來一道陰冷而邪魅的聲音,讓衆女不禁聞之變色,不禁想,到底是誰敢對着當今太子這般說話。
左芸萱神情微動地看了過去,待看清後,脣不禁抽了抽。
那是一張雌雄難辯的臉!
精緻的五官彷彿水墨描繪,渲染出超越審美觀的瑰麗,彷彿朝陽,又似落輝,微一直視就是容光逼人。尤其是一對狹長的鳳眸閃爍着黑金色的深邃,如火般的燃燒着它的妖冶,它的暗沉,它詭異…。
他的皮膚就如瓷器般的細膩,彷彿沒有一絲的毛孔,有着讓人情不自禁的想撫觸,卻又怕不小心碰碎的脆弱。
尤其是他的脣,竟然抹上了一抹妖豔的紅,紅得如血,紅得陰森,紅得詭譎莫名,彷彿剛吸了人血般的森然。
就算是在陽光下,他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子陰沉沉的氣息,即使他在那裡笑,都透着一縷縷沁骨的殺意。
彷彿地獄走來……
可偏偏他舉手投足間卻又流露出渾然天成的帝王霸氣,那是與身俱來的高貴,融入骨血的威儀。
當正義與邪惡相撞擊,就演繹出了他這樣邪魅而詭異的容顏來。
他,無疑是美的,美到了極點,用任何丹青也畫不出他神韻之一二,用最好的詩詞也無法形容他美貌之一二!
看到他,左芸萱滿腦子只有一詞,驚豔!
她一直以爲自己就算是美貌絕倫了,在藥王谷裡也見怪了美色,可是看到這人,她還是被着實驚豔了一把。
他慵懶地坐在那裡,身後靠着的是九龍黃金軟榻,他猶如沒有骨頭般,一腳踏在小宮女的背上,另一腳則放在另一小宮女膝蓋上,小宮女正輕輕地捶着他的腿,而身後一個宮女扇着扇子,一個則剝了個葡萄遞到了他的脣間。
宗政澈看到了這情景,手一下捏緊,額頭更是青筋直冒,憤憤地低罵了聲:“男寵!”
左芸萱一驚,這難道就是江湖上風傳宗御天的男寵司馬焱煌麼?
怎麼可能?這樣的一個男子怎麼可能雌伏於他人之下呢?可是要不是與皇上有些暖昧不清,這皇上怎麼能任他這麼放肆呢?
看他這般享受,就算是皇上也不及他逍遙,而且他竟然敢直斥宗政澈,這真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再世爲人,好多東西都變了,前世未曾出現的人也出現了。
她美目的打量着司馬焱煌,看了會他又看了眼宗御天,不禁邪惡的想,這兩人到底哪個是攻哪個是受?
象是感覺到她眼中的猥瑣,司馬焱煌目光如刀射向了她,她登時如芒在背,嚇得低下了頭,低頭時,舌頭調皮的伸了伸。
她的小動作被他盡收眼底,他的眼底劃過了一道笑意,稍縱即逝,隨即一腳踢翻了給他敲腿的小宮女,斥道:“來人,她敲疼我了,把她拉下去砍了!”
宗政澈的臉一下白了,這是殺雞儆猴!這男寵聽到了他的罵聲了,所以給他一個血淋淋的警告!
左芸萱偷偷看了眼宗御天,卻見宗御天毫不介意,甚至看向司馬焱煌的眼中帶着寵溺的愉悅。
寵溺!她突然一陣惡寒,難道司怪焱煌真是宗御天的男寵?
這……
這也太……
眼情不自禁的又看向了司馬焱煌,這般的妖孽,這般的容顏,這般的氣質,這般的尊貴,居然甘心雌伏於他人之下!
唉……
可惜了。
眼又不甘地再次看向司馬焱煌,卻不期正好對上了司馬焱煌直射而來的目光,那眼中的陰冷與警告讓她渾身一凜,再也不敢胡思亂想了。
這個男人太強大了,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碰到,強大的氣場,強大的威壓,只一個眼神就能將人秒殺!
真不知道宗御天是怎麼降服他的!
她剛想到這猥瑣的畫面,感覺一道冰冷的視線在她的身上游移,微微擡頭,正好撞入了司馬焱煌深沉如海的黑金冷眸,頓時渾身一抖,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迅速漫延到全身。
要不要這樣?這妖孽還能讀心術麼?想想也不行麼?
“不行!”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冰冷帶着淡淡挪揶的聲音。
啊…
她想尖叫,這個妖孽真有讀心術,居然用傳音入密來警告她!
看到她頹唐懊惱氣憤的樣子,高高在上的司馬焱煌的眼中劃過一道笑意。
“王爺。”侍衛拿着一張似革非革,似綢非綢彈性十足的東西走了上來。
兩個宮女立刻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展了開來。
“嗯,這次處理的不錯,比上次可利用的地方多了些了。”司馬焱煌淡淡地看了眼後評價道。
侍衛恭敬道:“這次的原料油脂比較少,所以處理起來比較容易,請問王爺準備拿它做什麼?”
“呃……”司馬焱煌微一沉吟道:“這次的貨色比較細膩,色澤卻微黑,比較適合做屏風,就做屏風吧。”
隨即脣間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聲音帶着千年佳釀的香醇,誘惑而邪魅:“不知哪位千金的丹青比較好?可願爲本王獻上一畫?”
衆千金先是面面相覷,眼中流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
這時宗御天亦笑道:“好啊,今日趁着人多,不如這樣,衆千金比試一番,誰畫得好就賞她在此屏風上作畫可好?”
那口氣分明是徵求司馬焱煌的意見。
衆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該是怎麼樣的殊榮啊,連皇上都用這種口氣跟司馬焱煌說話,看來外面的傳聞是真的了,皇上果然寵這個男寵寵到天上了。
衆千金的心思是複雜的,又是婉惜又是愛慕地看着司馬焱煌。
面對這麼多熾熱的眼神,司馬焱煌陰陰一笑,不置可否。
宗御天於是道:“衆位小姐,拿出你們最好的水平吧,只要勝者就能在這屏風上作畫,到時名傳千古,朕也會有所賞賜的。”
“謝皇上,謝王爺!”衆千金大喜過望,神情雀躍不已。
左芸萱譏嘲的一笑,要是這些千金小姐知道這屏風是什麼做的,還能這麼期待麼?
衆千金同時下筆,一個個聚精會神地畫了起來,更是施展了渾身的解數,只望能在此畫畫比賽中能得到皇上的賞識,司馬焱煌的讚美,那麼也就不枉此行了。
一時間湖心島上墨香陣陣,飄飄嫋嫋。
左芸萱懶懶地倚在了一顆樹下,觀賞着這一切,微風拂過,衆千金更是嫋嫋婷婷,千姿百媚,流轉着衣鬢飄香的奢豔。
此情此景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極目看向了坐在高處的宗御天,他正襟危坐,一身黃袍與金龍椅倒襯得他幾分尊儀,尤其是他身在高處,不禁多了幾分一覽衆山小的氣勢。
左芸萱不禁暗歎,怪不得所有的人都擠破腦袋的想坐上那上位置,這黃金遍地,美女如雲,權傾天下,確實有讓天下英豪爭破頭的資本!
可是誰又知道高處不勝寒的道理?
脣間勾起一抹譏誚,前世的宗政澈爲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費盡了心機,利用着她卻又疏離着她,引誘着她卻又推開了她,若即若離讓她卻如飛蛾撲火死而後已,而他終是坐上了那世人都渴求的寶座!
不知道那世他是享受着指點江山的快感,還是後悔永遠失去的自由……
眼又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宗政澈,此時的他全心投入了對司馬焱煌的防備與憤怒之中,那鬼斧神工般的側影依然是那麼的完美,彷彿最好的工匠雕刻而成,一如前世,美絕人寰。
面對這樣的宗政澈,她多了份嘲弄,不屑。
象是感覺到她的目光,宗政澈突然看向了她,與她來不及收回的目光對撞在一起,待看清她眼中流露出來的不齒時,他莫名的狼狽,憤怒。
她居然敢不齒他?憑什麼?她以爲她是誰?眼如鷹隼透着犀利的冷光射向了她,充斥着威脅。
當司馬千鸞換好衣服走到他面前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不過在司馬千鸞的眼中,她把他們的眼神介定爲脈脈含情。
這樣的認知讓她十分的憤怒,嫉妒一下吞噬了她的心。
她一下衝到了左芸萱的面前,壓低聲音道:“左芸萱,你還要不要臉?居然趁我不在勾引我的太子哥哥?”
“司馬千鸞,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纔對吧?別忘了好象皇上中意是太子與左家堡的大小姐吧?!”
“你胡說!我纔是左家堡的大小姐!”
司馬千鸞氣得聲音陡然提高,衆千金畫畫的手微微一頓,連宗御天也皺着眉看向了她們,司馬焱煌則依然慵懶地半躺在那裡享受着美人的服侍。
“鸞兒……”宗政澈也皺了皺眉,不悅道:“鸞兒,父皇在座不得喧譁。”
“太子哥哥……”司馬千鸞一愣,委曲不已,霧氣迅速迷濛了她的眼,她露出楚楚可憐之狀,喃喃道:“太子哥哥,連您也不喜歡鸞兒了麼?是不是您覺得鸞兒髒了,不,鸞兒沒有……沒有被……”“夠了,不要說了。”宗政澈難堪不已地打斷了她,看向她的眼神也少了幾分溫度,沉聲道:“這種話以後不要說了。”
“太子哥哥……”司馬千鸞更是害怕了,淚終於流了下來。
“撲哧”左芸萱不禁笑了起來,真是沒胸沒腦的東西,男人最怕的就是戴綠帽子,偏偏這個蠢貨還一提再提,這是解釋麼?分明是往宗政澈心裡戳刺啊!要不是知道司馬千鸞沒腦子,還以爲她是跟她自己過不去呢!
這前世今生司馬千鸞真是差得太多了。
看來這境遇還是能改變一個人的,前世的司馬千鸞一直生活在她的陰影之下,所以司馬千鸞是夾着尾巴做人,做低伏小用盡心機,那時的司馬千鸞無疑是聰明的。
這世的司馬千鸞卻生活的無憂無慮,盡享了曾經屬於她的尊榮,所以這世的司馬千鸞跋扈,刁蠻,少教養,蠢笨!
“太子真是愜意,左擁右抱的好不熱鬧。”遠遠的傳來司馬焱煌陰惻惻地聲音,聲線平緩讓人聽不出喜怒。
宗政澈身體一僵。
司馬千鸞則順着聲音看了過去,一見之下如遭重擊,這天下怎麼會有這麼美的男人?這還是人麼?
她呆呆地站在那裡,嘴張着,眼珠子都不帶眨一下的,只怕一眨眼間這妖精般的男人就會消失。
“這是誰?怎麼長得這麼好看……”司馬千鸞彷彿進入夢幻般,眼裡現出了傾慕迷離之色,喃喃道。
“嗤”左芸萱不禁譏嘲出聲,司馬千鸞以爲她是誰?她以爲宗政澈又是誰?她以爲能無所顧忌的揮霍宗政澈的愛麼?竟然敢當着宗政澈的面對他人表現得這麼花癡!而且還是宗政澈的仇人!
“司馬小姐,你的口水流下來了。”左芸萱邪邪一笑,提醒道。
司馬千鸞連忙將帕子放在脣間掖了掖,待發現帕子上根本沒有水漬,頓時大怒,對左芸萱斥道:“左芸萱,你敢捉弄我?”
“嘿嘿。”左芸萱冷冷的笑,眼卻譏諷地看向了宗政澈。
宗政澈的臉此時比毛坑裡的石頭還臭,怒氣衝衝地瞪着司馬千鸞。
司馬千鸞一驚,連忙撲到宗政澈的身邊,嬌啼道:“澈哥哥,都是姐姐,是姐姐有意陷害鸞兒的,您不要相信她。鸞兒的心這輩子都只有你。”
宗政澈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
她微微一澀,又嬌聲道:“司馬王爺雖然長得國色天香,可是一看就跟女人一般,哪有太子哥哥這般陽剛之氣,昂昂而令天下失色之風儀?鸞兒又不是沒有眼睛,怎麼能分不出好壞來呢?”
宗政澈聽了頓時臉色變好,低聲叮囑道:“以後不要這麼盯着男人看,於理不合。”
“知道了,知道了,鸞兒只是奇怪突然有人坐在皇上身邊嘛。”司馬千鸞見宗政澈臉色大好,這才長吁了口氣,還不忘睜着眼睛說瞎話。
“撲哧”左芸萱不禁失笑,這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司馬焱煌可比宗政澈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從相貌,從氣度,還有那渾然天成的霸氣,宗政澈怎麼也比不上司馬焱煌的。
不過不得不說司馬千鸞的這話倒是說到了宗政澈的心坎上了,因爲據她觀察,宗政澈對司馬焱煌可是嫉恨無比呢!
只是司馬千鸞敢這麼貶低司馬焱煌,不知道司馬焱煌能不能放過她呢?
左芸萱不禁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