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躲在廁所裡哭?不可以在臥房裡嗎?”夜世子很認真地問。
穆清瑤噗呲一笑,“廁所裡比較沒人看得見嘛,人家可是要賣十二萬的,你可是足足減了十萬啊,哥哥。”
“看得見也沒關係,反正鋪子也是他自個的,虧的也不是他的錢,不過,你可以再叫我聲哥哥麼?”夜笑離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真想明天就成親啊,這樣天天看得見,能摸不能吃的感覺實在熬人……
穆清瑤嗔他一眼,問道:“不是他的,是淑妃的?”
太子點頭:“不過,我也不算虧他,昨兒給了淑妃一瓶好藥,估計再過一兩個月,她的病就會好了,你看,我不是很公平麼?可沒佔她的便宜。”
“嗯,沒佔便宜,可是世了殿下,她的病這麼重,你真的沒動手腳?”穆清瑤斜睨着夜笑離道。
那天淑妃雖然落水,但到底還是被穆清瑤救上來了,雖是又冷又嗆水,但太醫治這點子病症還是沒問題的,也不至於過了兩個月,她的病還越發重了,這傢伙沒動手腳纔怪。
夜笑離擰住她的鼻子就捏:“什麼都被你看出來,你相公我以後還有什麼秘密可言啊?”
穆清瑤小臉一板“秘密?還沒正式成親呢,你就想有小秘密?夜世子,你確定方纔的話不要改一改?”
夜笑離立即感覺後頸子小風嗖嗖,笑得眼咪咪的:“沒有,沒有,在娘子面前,怎麼會有小秘密呢,我的一切都是娘子的。”
穆清瑤這才笑了。
“哈哈哈,可真甜蜜啊,牙好酸,好酸啊。”清婉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來,穆清瑤剛回頭,“呯!”地一聲,門突然開了,然後就聽見清婉慘叫:
“言若鴻,你是豬啊,重死了。”
言若鴻正好壓在她身上,手忙腳亂的要爬起來,清婉手腳亂推,一個不小心,踢中他的腿,言若鴻又一次撲倒,這一回,將她壓了個鋪天蓋地。
穆清瑤哈哈大笑,眼淚都快出來了:“叫你們兩個聽牆角,遭報應了吧。”
夜笑離一把拎起言若鴻:“阿鴻,你是覺得手癢好,還是腳癢好?”
“我哪兒也不想癢。”言若鴻身子一縮,身子從衣服裡一滑而出,一個翻轉,笑嘻嘻地脫離夜笑離的掌控,擡腳就跑,穆清婉人還在地上,順地一圈,對着他就是一勾腿,言若鴻再一次摔了個大馬趴。
穆清婉爬起來笑得那個得意。
穆清瑤看了夜笑離一眼,在對方眼裡也發現了同樣的訊息。
如果小婉能和方若鴻成一對,她是樂見其成的。
但夜笑離似乎眸中隱有憂色,穆清瑤想,也許是言若鴻的身世問題吧,總覺得他身上有很多故事。
張媽媽進來時,穆夫人還沒從地上站起來,她嚇了一跳:“太太,您怎麼了?”
穆夫人扶着張媽媽的手站起來,搖頭:“沒事,沒事,對了,阿瑤成親的日子訂在哪一天?”
“下個月二十六,欽天監選的,說是那天日子最好。”張媽媽眼中含笑道,大小姐受太多苦了,這位晉王世子看得出是真心對大小姐好的,張媽媽當然希望大小姐過得好,太太也不用這麼替她操心了。
“不行,得提前。”穆夫人道。
張媽媽怔住,太太不是一直不肯麼?這會子又要將日子提前了?
“可這是太后娘娘讓欽天監選的,只怕不好改吧。”張媽媽擔心道。
“她的孫子想娶我女兒,就得改日子。”穆夫人冷冷地說道。
張媽媽不敢再說什麼,給她拿了一盆熱水來,擰了帕子遞給她。
穆夫人又道:“你去把李掌櫃叫來。”
李掌櫃是慶豐祥首飾鋪的掌櫃,以前便是穆家的老人,張媽媽自是認得的。
只是,這個當口,穆夫人要見他做什麼?
張媽出去不久,李掌櫃就來了,單膝跪地:“見過長公主,不知傳喚屬下何事?”
“帳上還有多少銀子?”穆夫人嚴肅地問道。
“回長公主的話,三百八十萬兩。”李掌櫃道。
“阿瑤自個的帳上呢?”穆夫人皺了皺眉,這幾年花錢太多,餘下的錢款並不多,也不知夠不夠用。
“大小姐這幾年沒存下什麼錢,都被顧氏給吞了,還好這幾個月收益不錯,盈餘了兩萬兩。”李掌櫃婉惜道,前三年,顧氏可把慶豐祥給榨苦了。
帳上有點銀子就取走,有時週轉都難。
“公孫家的銀子,早晚讓阿瑤要回來,阿瑤腦子不錯,這三百萬兩銀子我留兩百萬兩給她,你也別吱聲,等她急用時,纔給她就是。”穆夫人道。
兩百萬兩留給大小姐?大小姐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李掌櫃一臉疑惑,但穆夫人的決定素來不許屬下置喙,就象穆清瑤嫁進公孫家三年,李掌櫃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受苦,卻不能出面相幫,頂多也在她被虐殺時,指引人救她一把,還是偷偷行的事。
穆夫人沒有多解釋,說完這句話便出了門,李掌櫃悄悄遁走。
“你要紅豐祥做什麼?還是做首飾嗎?”這邊,把穆清瑤和言若鴻一起扔出去後的夜笑離,還是賴在穆清瑤屋裡不肯走。
“當然不,慶豐祥的首飾就做得很好,同一條街,面對面的開兩家一模一樣的鋪子,不是浪費資源麼?”穆清瑤白他一眼,一副你好
瑤白他一眼,一副你好笨的樣子道。
“那你要做什麼?買茶葉還是瓷器?”夜笑離道。
這些晉王府都有做吧,而且,這兩個市場絕對做的人很多,自己再擠進來,不太現實。
“不,至少暫時不,我要開家成親鋪子,對了,相公,你的衣服是自家做的,還是在外頭訂做的?”穆清瑤搓了搓夜笑離身上的衣服料子,這廝穿着天絲吧,杭州長蠶絲參了天蠶絲織的。
聽說一匹布足足可以買一百畝良田。
“成衣鋪子?你?”夜笑離一臉愕然。
“是啊,不然是你開?你會做衣服?”就知道這廝瞧不起她,誰讓她根本就不會女紅呢。
“我會啊。”誰知夜笑離一本正經道。
這回換穆清瑤怔住:“你會做衣服?”
“基本上除了生孩子,就沒有我不會的。”夜笑離一臉淡然地說道。
他的淡然在穆清瑤眼裡就成了傲嬌與牛b,丫丫的,人家說我吹牛,你的牛皮比我吹得還大。
“那你做件給我瞧瞧?”穆清瑤不信。
夜笑離卻一把摟住她,頭附在她頸窩:“你先答應我,一定會穿。”
“那當然,你能做出來,我就會穿。”穆清瑤毫不猶豫道。
夜笑離清潤的眸子裡就閃着狡黠的光芒。
“這可是你說的,一定要算數哦。”
穆清瑤不屑道:“也得你先做出來才行啊,不過,我可先說好,每一針每一線都只能是你親手製作,不能假他人之手。”想起他先前對自己的苛刻,穆清瑤的報復還得很快。
“你放心,我娘子的貼身衣,他人碰都不許碰。”夜世子眼波一轉,風情無限。
什麼?貼身衣服?穆清瑤的臉剎的通紅,擡手就要打他,夜世子卻趁機捧住她的臉,附上薄而潤的脣,外面兩個好不容易走了,這個福利他等了好久,可不能再慢,否則,那兩隻不知何時又會潛回來。
穆清瑤還沒來得及反抗,脣就被他擷住,夜世子這回很有耐心,就象他的性子一樣,溫柔輕飄,卻又貼心貼意,他的情感,象毛毛細雨輕灑,潤物細無聲般的入侵穆清瑤的心,浸入她的骨髓。
離大婚還有一個多月,穆清瑤急了起來,一大早起來,便去了京郊,那裡有最好的京城鐵匠。
墨玉提着銀袋子小心又害怕,一路上不時的警惕四顧,穆清瑤實在忍不住,擡手戳她腦門:“你這裡寫着八個字:我很有錢,快來搶劫!”
墨玉快哭了:“小姐,這麼多銀子,十萬兩的銀票啊,奴婢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看見,您讓奴婢拿着,萬一沒了,奴婢萬死難辭其就啊。”
“你的命就值十萬兩麼?”穆清瑤恨鐵不成剛的嗔她一眼。
墨玉咕噥:“奴婢這樣的到人市上去,五十兩頂破天了。”
“你這樣的才五十?那會刺繡的,女紅強的呢?”穆清瑤眼睛亮亮地問。
“要看,年紀小的,自然便宜些,奴婢這樣的一般是調教好的,如果碰上有犯官家的丫環,那就更好了,買回來直接就可以用,年紀太大,眼神就不好了,買回來,也不能做女紅。”墨玉道。
“年紀大的買回來可以當教練,調教年紀小的。”穆清瑤道。
“小姐不會是想買人吧,園子裡的人手可不少了,人多了嘴就多,張張嘴都要吃飯的,小心老太太又唸叨您。”墨玉擔心道。
人當然是要買的,不過,買的人當然不會住到園子裡去,她已經想好在哪裡買宅地了,最初的廠子不用建得太大,慢慢來就好,先把成衣這件事做起來。
兩人很快就到了京郊,鐵鋪市場很熱鬧,叮叮噹噹的錘打聲此起彼伏,火紅的爐子,光着膀子一身是汗的鐵匠們,四濺的火花絲毫沒影響他們工作的熱情,看得穆清瑤興奮異常。
怪不得皇帝如此昏庸,大錦的經濟卻並不衰敗,大錦的老百姓勤勞質樸啊,只要有一口飯吃,能過得下去便肯拿出十分的努力來勞動。
“羞死人了,小姐,咱們爲什麼要來這樣粗蠻的地方啊。”墨玉死都不肯下馬車,街道兩旁都是衣衫不整的鐵匠漢子,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汗臭和荷爾蒙的味道。
墨玉這個古代孩子,不害羞纔怪。
穆清瑤笑着一蒙她的眼:“要不,你蒙塊黑布了再下去?”
墨玉卻已經拿起紗帽往她頭上戴:“是小姐你要戴着纔是,可是要當世子妃的人,您這個樣子要是讓人認出來,沒得又有人嚼舌根子。”
穆表瑤哂然一笑,將紗帽往她頭上一戴道:“不用,愛說不說,真有人胡說八道,最多讓世子爺給他下點啞藥就是。”
說着,掀開馬車,一躍而下。
墨玉無語,人家說不說自然沒關係,可就怕世子爺心生芥蒂呀,到底是女兒家,就這般不管不顧的往一羣粗鄙男人堆裡擠,總是不好的呀。
穆清瑤下了馬車後,就一臉興奮地在街正中走着,不時地觀察着鐵匠們有工藝,她在慶豐祥時已經瞭解到,這個時代的鑄鐵技術已經很高超了,只是,練鋼的水平還不怎麼樣,如果能練出合金來,那她所要的機器就能避免生鏽,可是談何容易啊,首先得找到純淨點的合金元素才行,象錳礦,鉛礦,鎂礦什麼的。
她原就清麗美豔,再加之一身錦衣華服,雖說頭上並沒有多少華
沒有多少華貴的首飾,但一件兩件在這些窮苦的鐵匠眼裡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巨大財富,這樣天仙一樣出色的人物,有些人只在畫上見過,一時間,鐵匠們一個兩們都停了手中的活事,呆呆地看着自他們面前緩緩經過的穆清瑤,尤其是年青小夥子,更是眼珠子都快粘到穆清瑤臉上去了。
墨玉越發的害羞,憤怒,一雙大眼圍圈兒瞪着街兩旁的人。
就聽得有人爽朗一笑:“這位姑娘,你是北街特意請來的戲子麼?”
戲子?穆清瑤怔了怔,那是個中年漢子,大冬天的,他只着了一件無袖的褂子,露面外面的膀子健壯而有力。
“兀那漢子,胡說些什麼呢?敢污辱我家小姐,小心我……”
戲子與妓子沒什麼區別,分明就是罵人的話,墨玉快氣死,指着那漢子大罵,穆清瑤忙捂住她的嘴,問道:“大叔爲何這麼說?”
那漢子見墨玉身着丫環打扮,一臉的氣憤也不象裝出來的,忙拱手道:“原來是位小姐,對不住,小的以爲是北街派來故意影響我們工期的。”
鐵市分爲北街和南街,這點穆清瑤來時就瞭解到,“今天南街和北街有競賽麼?”
穆清瑤看了一眼那漢子鋪子裡未完成的半成品,一看之下,臉色一變,竟然象是鐵箭。
兵器自有工部專門設置兵工廠來生產,很少有在街市上打造的,一路看過去,果然,兩邊的鋪面裡,也都正製造着兵器,如此大量的製造箭矢,這可不正常了。
“大叔,這些貨可是有人訂下的?時間很緊麼?”她的到來,害得許多年輕小夥子放下手中的工具,都只看她去了,沒有幹活,漢子既然這麼說,肯定工期緊,與北街的競賽怕也是想多搶些訂單,多完成些產品。
那漢子倒也爽朗:“也不算是工期緊,是城裡有個大官,說是要造些箭矢去給新兵訓練用,工部的兵工廠造不贏,所以纔在兩個街市上訂了一些。”
城裡的某個大官?是誰?
訓練新兵不是有專門的箭矢麼?再說箭矢這種東西是可以重複使用的,軍隊裡大多領了箭枝回去,用作給兵士訓練後,又回收回庫房儲存,並不影響戰場上再使用。
“胡老七,別囉唣了,快趕工吧,沒得讓北街把咱們南街比了下去。”一個老漢似乎不願意漢子多說,冷冷地瞟了穆清瑤一眼,大聲道。
名爲胡老七的漢子便笑了笑,繼續掄起大錘,對着自家小徒弟甩了一耳光:“幹活,再看也不會成爲你的媳婦兒。”
墨玉聽了更氣,正要發作,穆清瑤將她一拉,退到一旁的牆角里。
果然,很快便有一隊鐵騎直衝了過來,爲首之人穿着將軍服侍,手裡拿着馬鞭,大聲喝道:“收貨了,收貨了。”
鐵匠們高興地停下手中的活,開始將自家才鑄好的箭矢歸攏,捆好。
不多時,街上便行了好幾輛馬車,這些箭矢就會裝在馬車裡拖走。
有專門的人上門來點數,記帳在冊。
清點過自家的產品數後,便有鐵匠往馬車上搬箭枝。
胡老七卻攔住,走到騎在馬上之前面前:“大人,今天已經是第五批貨了,按照先前說好的,拖走第二批,便給第一批的錢,可您就給了一批的錢,後面還有三批錢沒付呢,您看,小的們都是小本生意,可沒這麼大的本錢墊啊。”
“你是擔心本官會賴了你們的貨錢?”那是個年輕將領,長相還算英俊,但一臉的戾氣加之看鐵匠們時鄙夷而又輕蔑的眼神,讓人看着很不舒服。
“小的們不敢,只是,小的們爲了這幾批貨,已經填上了整個家底,米缸裡都快見底了,小的們總要吃飽飯了才能幹活啊。”胡老七倔強地說道。
而那先前喝斥胡老七的老者也走出來,向年輕將領一輯道:“是啊,請大人開恩,好歹再付兩批貨的銀子,小的們也好繼續把活全部幹完。”
老者的背有些佝僂,歲月在他臉上刻下深深的印痕,一雙眼睛因爲常年盯着耀目的鐵花而顯得混濁,穆清瑤甚至能看到他眼角的白內障。
這麼大年紀,若在前世,該早就退休了吧,可他似乎還是那間小小的鐵匠鋪裡的主力。
再看鋪子裡,瘦小的少年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掄大錘的手臂還太纖弱,這樣的祖孫二人,打出的箭矢自是也比別人少,可是,他們努力着,爲了生存努力着,而這些爲官者,卻連他們的血汗錢也要拖欠。
所有的人全巴巴地看着那年青將領,他卻揚起手中鞭子,狠狠向老者抽下,那一鞭,帶着呼呼的嘯聲。
老人下意識擡臂擋了一下,但鞭子還是抽在了臉上,蒼老的皮膚瞬間起了一條血痕,連着半邊嘴角也紅腫了起來。
所有人都怔住了,時間似乎停滯了幾秒。
正是因爲他們的愣怔,讓青年將領更加憤怒,第二鞭又揚了起來,胡老七反應過來,將老者一推:“大人,爲何打人”
“滾開,要錢沒有,再敢囉嗦,小爺要了你的狗命。”青年將領第二鞭落了空,怒氣衝衝邊罵,鞭子再次揚起。
穆清瑤已然看不下去,正要出手,手臂卻被死死抱住,墨玉在她耳邊央求:“小姐,忍一忍,那些不是殺手,也不是普通的護院,是軍隊啊。”
是啊,他帶的是一隊軍士,個個佩着大刀長槍,自己還好
,自己還好,可以抽身,可一旦出手,他們會不會認爲是鐵匠們暴動?
這種事情當官的不是做不出來,不能貿然出手,否則不但救不了這些工匠,還會連累他們。
胡老七靈活地躲過那一鞭,卻撲通跪下:“大人,求求您了,實在家裡快揭不開鍋了,你就行行好,付些工錢也行啊。”
彷彿一塊鐵石卡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沉重又硌應,這種感覺既酸澀又憤怒,這就是老百姓,只求三餐溫飽,心願小的不能再小的老百姓,原就是他們應得的血汗錢,這些當官的,不旦不給,還欺凌他們。
但是,他們仍沒有反抗,只希望自己的軟弱和服從能喚起官兵的良心,能施捨他們一點。
“胡老七,你想造反嗎?再不走開,小爺踢死你。”
那將領說着就要縱馬,有的鐵匠看不下去,似乎想要上前制止。
不能再等了,否則,胡老七可能命喪當場。
穆清瑤現身而出,揚聲道:“胡大叔,這是怎麼了?”
她的聲音清越而溫柔,這裡大多全是男子,既便有女人,也是年歲較大的粗蠻婦人,年輕將領意外的尋聲看過來,頓時眼睛便象定住,呆呆地看着穆清瑤一錯不錯。
穆清瑤斜了墨玉一眼,墨玉驟然飛起,“啪啪啪。”
三個清脆的耳光在小街上響起。
墨玉嫌棄地拍拍手,瀟灑地落回穆清瑤身後:“若非看在你有公務再身,本姑娘就要挖了你那雙賊眼珠子,敢這般盯着我家少夫人看,你不要命了麼?”
穆清瑤氣質清冷高傲,一身穿着不俗,再加之身邊丫環武功不若,一看就是官宦貴人家的夫人小姐。
將領看着品級也不高,但他平素在這些鐵匠們面前威風慣了,突然被個丫頭打,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捂着臉,怒視着穆清瑤:“你是何人,敢打本將軍?”
“你還沒有資格跟本姑娘說話,說,你是何人部下,把你的將軍叫出來。”穆清瑤輕蔑地看着他道。
聽她語氣很強悍,將領有些拿不定她的身份,翻身下馬,一拱手道:“末將乃慶北大軍北靖侯的部屬,奉侯爺之命,來京郊收軍資,請問姑娘是?”
原來是北靖侯的部屬,北靖侯竟然敢私收武器,如果是真正訓練新軍,工部和兵部全配備必須的箭矢以供訓練之用,可他卻在街市上訂製,還帶着明買暗搶的態勢,北靖侯想做什麼?
這些不關自己的事,就算是他要造反,這天也也不是她穆清瑤的,自有皇帝和太子去操心。
只是,她來此原就是想要招攬鐵匠,進購鐵石的,看這樣子,這裡的鐵匠都在趕製兵品,存放的鐵石自然也都用得差不多了,原還想在一個月之內鑄造出幾臺機器來……
“本姑娘是誰,你無權過問,不過,這位胡大叔乃本姑娘的遠房親戚,今天來,原就是看望表姨奶奶的,你們這些臭軍士,擾了本姑娘探親,還不速速退下!”穆清瑤不動聲色亮出一塊金色牌子,那是夜笑離給她出入宮方便用的,婚事定下之後,太后時常會召她進宮,沒有出入禁宮的牌子,很不方便,夜笑離便爲她備了一個。
能隨便進入皇宮之人,可不是一般的貴人,非皇室中人不可。
那將領官職不大,這點眼力界還是有的,立即單膝跪地:“對不住,是末將魯莽,擾了姑娘清淨,末將這就把人帶走,姑娘請便。”
先收了北街的貨也是一樣的,一會子等這位姑娘走了再回來吧。
“慢着,我想知道,你們這些鐵箭可是付了定金的嗎?”穆清瑤卻皺了皺眉,問道。
那將領臉上閃過一絲不豫,這是軍中事務,這位姑娘身份再高,也無權過問,只是……
“不曾。”他不情不願地回道。
“那可曾簽下和約,何時要貨,何時付銀,何時提貨?”穆清瑤裝作看不懂他眼裡的敬告。
“也不曾。”將領冷着臉回道。
“那好,也就是說,慶北大軍與這些鐵匠們只有口頭之約,一無定金,二無合約,只有定貨數量,沒有提貨限期,更沒有付款時間,如此說來,你們這樁生意,他們可以做下去,也可以隨時悔約不做,對不對?”穆清瑤含笑問道。
將領愣住,軍隊在民間收軍資,幾時簽過什麼正式合約,哪一回不是半收半搶的?
這位姑娘想做什麼?干涉軍隊事務?
“姑娘,你管得好象太寬了。”將領沉聲道。
“我沒打算管,更對你們的事沒興趣,不過,本姑娘只是覺着,我這們遠房親戚太虧了,辛辛苦苦幾個月,花了血本,把家底子都投進去,不過想換點飯錢,可你們卻只付了一批的銀子,後面只拉貨,不付錢,說句不中聽的,若是你們拉完這一批貨,從此不再來了呢?他們哪個敢去慶北大營找你們討錢?
這些日子的辛苦白費不說,還血本無歸,你們這不是坑人麼?”
穆清瑤漫不經心地說道。
將領臉色一僵,上頭給他的命令正是這樣,說是定的六批貨,其實五批就已經夠了,拉完這一批後,他們就要全部撤回慶北大營,不會再來,這些匠戶們,打死也不敢去軍營鬧的,就算鬧,他們也不知自己是哪一部的,到時候,殺了幾個領頭的,再鎮壓一下,事情很快就會平息。
可是,這事卻被穆清瑤戳
被穆清瑤戳穿。
果然剛纔還都隱忍哀求的鐵匠們一個個憤怒地瞪視着他,那一雙雙眼睛象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饒是他上過戰場,也殺過人,但被這些粗蠻漢子如此盯着,心裡也有些發怵。
不過,平時在他們面前作威慣了,幾曾見過他們反抗?
頂多也就敢瞪眼,這些賤民,沒那個膽子。
“姑娘,莫怪末將無理,此乃軍中事務,這些都是上頭交待下來要收購的軍資,至於費用,自有戶部來結清,我們這些當兵的,只管拉貨,不管結款。”將領雖然年輕,但也懂得不能隨便得罪不知身份之人,難免爲日後惹下麻煩,一番話說得堂堂是理,不卑不亢的。
好不要臉,這些軍資分明就是慶北大軍私自收斂的,戶部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可能來付錢款?
分明就是推脫之詞,果然是在做明買暗搶的勾當,好個北靖侯,原以爲,他只是不會處理家事,原來,平素在軍中,也幹着這般魚肉百姓之事,真真卑鄙無恥之極。
穆清瑤微眯了眯眼,今天隻身前來,沒法子爲這些鐵匠們出頭,但是……
“原來是這樣麼?”穆清瑤一副理解的樣子點點頭:“這些我們婦道人家不懂,也管不了啦,我今天來,一是看望親戚,二嘛,是做生意的,與小將軍所行之事並無衝突。”
那年輕將領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就知道搬出慶北大軍的名頭,這位姑娘若是知事,便不會太過多管閒事。
“如此多謝姑娘,末將先去北街,就不打擾姑娘做生意了。”說着,那年輕將領便掉轉馬頭,往北街而去。
胡老七這些鐵匠可不是傻子,這位姑娘方纔的一番話已然說明,這些當兵的明着想賴他們的貨錢。
將領一走,整個小街頓時炸了鍋。
“還有沒有天理啊,說好的六批貨,只要我們在兩個月內完成,一分銀子也不會少的。”胡老七首先發火。
“就是啊,這分明就是來搶的嘛,騙子,都是騙子,還以爲來了一筆大生意,可以半年的飯錢了,誰知道……”有人幹跪坐地上哭了起來。
“怎麼辦?他們已經拉走了四批貨,這剩下的,就算不拉走,咱們也不能當飯吃啊,拉走了又沒錢給……”有人無助望天。
一時間,大家哭的哭,罵的罵,卻沒有一點解決的辦法。
穆清瑤拿出藥瓶,遞給受傷的老者:“老人家,這是上好的創傷藥,您臉上流血了。”
老者愕然而震驚地看她:“姑娘,這……”
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好心腸的姑娘。
象她這樣的貴人,只帶了個丫環竟然往這髒亂的鐵市上鑽,還這般親切地對待自己這些低賤的鐵匠……
“來,拿着,您這傷可不輕,不用藥,人留疤的。”老人眼中的自卑和怯懦讓穆清瑤看着心酸,最底層的小老百姓,在層層壓迫與盤剝之下,早沒了做人的尊嚴,只能低聲下氣的討生活,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只是稍假詞色,他們便很滿足,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不知道人生而是平等的嗎?
可這種話,放在前世是再普通不過的,放在這裡,幾乎就是個笑話。
“老伯,快用藥吧。”穆表瑤眨了眨眼,讓乾澀的眼睛稍稍潤溼了些。
再環顧四周,鐵匠們一個個一臉無助與悲哀,心中越發難受,揚聲道:“大家靜一靜,聽本姑娘一言。”
但是,鐵匠們正顧着自艾自憐,悲傷難受,哪個肯聽她的。
胡老七卻眼睛一亮,大吼了一聲:“吵什麼吵,聽這位姑娘怎麼說。”
方纔若不是穆清瑤點醒,這些鐵匠怕還做着能收回貨款的美夢。
所有,胡老七的話,讓很多人安靜下來,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姑娘,你行行好,幫幫我們吧,這些天殺的官兵,騙得我們連下頓的飯錢也沒有了啊。”
“是啊,姑娘,你是菩薩下凡,幫幫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吧。”老人家也眼淚汪汪地求着。
“你們聽我說,我來確實是有一筆生意要與你們做的,這筆生意做得好,以後你們還有很多活可幹,只是不知你們可願意跟我做生意?”穆清瑤朗聲道。
做生意?她一個姑娘家,跟鐵匠做什麼生意?要是布市,他們還能想得通一點,女兒家頂多做些女紅啊,衣服啊,胭脂水粉什麼的生意,哪裡需要這鐵器了。
“這樣吧,我說多了,你們怕也不信,你們手中還有多少箭頭,本姑娘一併買了如何?”穆清瑤知道鐵匠們不會相信,朗聲道。
一併買了?那可是不少錢啊,鐵匠們手中大多還有兩批貨,一批就值幾十兩銀子,何況,這整條南街,可有不少鐵匠鋪子,所有的加在一起,可是一筆鉅款啊。
墨玉也忍不住扯了扯穆清瑤的手:
“小姐,咱們要那些箭做什麼?私藏兵器可是大罪。”
“是啊,姑娘,就算你有這麼多銀子,我們也不能害你,私藏兵器可是大罪啊。”老者勸道。
“我一個姑娘家要這些箭做什麼?我又不帶兵打仗。”穆清瑤笑道。
那豈不是說了一堆廢話?
鐵匠們一臉失望,卻也沒拿眼瞪穆清瑤,到底人家是好意呢,只是年輕,怕也是在家不管事的,不知庶務,更不知道這些鐵箭值多少錢,便亂開了口。
亂開了口。
“胡老七,你們手中大約有多少箭頭,值多少銀子,你統個數給我。”穆清瑤淺笑嫣然,並不理會鐵匠們眼中的失望與埋怨。
胡老七有些不耐:“姑娘,請回吧,這些事,你幫不了的,沒看我們正愁着嘛,這麼多箭頭,多少錢?少說也值兩萬兩,你一個姑娘家,拿得出來麼?”
原來兩萬兩就夠了麼?還以爲要值五萬兩呢,穆清瑤粗粗看了一下,這些鐵已經經過鑄造打磨過的,回爐並不難,都是上好的精鐵呢。
“墨玉,銀票呢。”穆清瑤伸出手。
墨玉一臉不願意,穆表瑤便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墨玉只好不情不願意地抽了兩張銀票。
“大家看,這是什麼?天寶錢莊的銀票,兩萬兩,你們若是願意,就把手中的箭頭全賣給本姑娘,若不是願,本姑娘也不強求,今天便可去銀莊兌現,拖了銀子付錢。”穆表瑤揚中手中的銀票大聲道。
胡老七眼尖,看清票面數,更看清了天寶錢莊的印章,連話都說不清了,結結巴巴道:
“你……你真的……真的願意買……買我們的箭頭?”
“是真的銀票,真的是天寶錢莊的。”有人歡叫起來。
“不錯,我真的要買下你們手中所有的箭頭,你們可願意?”穆表瑤鄭重地回道。
胡老七大喜,撲通跪下,對天就拜:“老天有眼啊,總算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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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卻是一巴掌扇胡老七:“混帳,這位姑娘糊塗,你也糊塗,慶北大軍的東西是隨便就能收購的嗎?告她一個私藏兵器,就能要了她全家的命,她年輕不懂事,你也跟着坑人?”
所有的人全都怔住,眼淚巴巴地看着老者:“胡老爹,那你說咋辦?不賣,咱們也會餓死啊,我還欠着錢莊銀子呢,這些鐵石,可是賒來的啊。”有個漢子蹲下嗚嗚哭了起來。
“可是……咱們要活,也不能害了人家姑娘啊。這可能是誅九族的大罪。”胡老七反應過來,也懊喪道。
穆清瑤的心都快化成水了,這些質樸而又純良的小老百姓啊,自己生存已然如此痛苦悲慘,卻還有心思顧慮別人。
做幾臺小小的縫刃機根本就要不了這麼多精鐵,也費不了這麼多錢,可她就是想幫這些窮苦人。
今天就算是虧死,也要幫他們到底。
“別怕,大爺,你聽我說,這些箭頭我不收回去,只是買下,你們幫我回爐再造,我要別的東西,所以,私藏兵器這個罪,我是不會犯下的。”穆清瑤柔聲對胡老爹道。
胡老爹沒聽清楚,胡老七的耳朵卻靈光,一把扯開胡老爹:“姑娘,你說的是真的?你不要箭頭,要再造別的東西?”
“不錯,我要讓你們幫我造幾臺東西,圖紙我都畫好了,只是,要許多人一起通力協作才行。”穆清瑤道。
“行,行,你肯買下我們這麼多箭頭,就是救了我們的命,只要不是太難,我們一定全力而爲。”胡老七道。
“我看過你們的手藝,只要照着我的圖紙來,是不難的。”穆清瑤道。
鐵匠們大喜,總算大傢伙有救了,這位姑娘真是仙女下凡啊,大家絕處逢生,一個個幹勁十足。
穆清瑤被胡老七請到一間還算乾淨的屋子裡,穆清瑤把銀票交給了胡老爹:“老爹,看得出,您是這條待的長者。”
“老爹是我們的族長,我們這一整條街都是姓胡的,全都打鐵爲生。”胡老七解釋道。
“這樣正好,這銀子,我也沒人手去兌現,老爹您拿着,看一家一戶都該給多少,您幫我付了,少了,下回拉貨時補上,多了您替我拿着。”穆清瑤道。
胡老爹顫抖地接過銀票,腳一彎,又要下跪,穆清瑤忙扶住他道:“您不必多禮,您先看我這圖紙,可有困難?”
老爹細細看着她遞過來的圖紙,眼睛雖然混濁,卻精光乍現:“姑娘,這圖紙是你畫的?”
“不錯。”
“姑娘好巧的心思,此物很精妙,只是不知做何用途?”老者興奮地問。
“這個還要等東西造好之後才能說,或許造的過程中,我還有改動,所以,老人家,容我買個關子。”穆清瑤道。
“只是姑娘,你這兩臺機器也要不了這許多精鐵啊。”胡老爹又把銀票往穆清瑤面前一推。
好乾脆正直的老人家,一點也不想佔自己的便宜。
“這兩臺只是樣品,您先給我打造出來,如果成功的話,我自然還要做很多臺的,到時候,這點銀子肯定不夠。”穆清瑤忙解釋。
只是樣品,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就把後面的貨錢全付了,這姑娘分明就是善良至極,胡老爹豈有看不出她好心的。
眼睛一溼,哽聲道:“姑娘,如今象你這樣好心腸的人,可真不多了。”
“大爺,如今象您這般正直有骨氣的也不多了。”穆清瑤也笑道。
雙方又研究了一會子圖紙,待淡得差不多了,穆清瑤道:“北街的人也跟你們一樣,是窮苦百姓吧。”
胡老爹道:“不錯,全是苦哈哈,只是北街人姓趙,與我們不是一個宗族。”
早料到了,所以兩條街纔有競爭。
“這個您拿給北街的族長,把他們那條街的箭頭也全買下來,您先不要聲張,我有個要求,老爹,您附過來,我告訴您。””
穆清瑤在胡老爹的耳邊說了好半晌。
胡老爹混濁的眼睛越發清亮起來。
年輕將領正在北街收箭頭,可是,那些原本苦哈哈搬着箭的鐵匠們突然都停了手,有的甚至把搬上車的箭又卸了。
他正要喝斥,北街的族長趙老爹過來道:“將軍,辛苦一天了,到了飯時,去小的家裡喝兩杯,暖暖身子吧。”
將領以爲自己聽錯了,這些苦哈哈方纔可是怨聲載道,只怕沒用眼神剝他的皮了,怎麼一會子又轉過筋,要請他喝酒了?
“將軍啊,您看小的也辛苦這許多時日了,您回去跟大將軍求個情,早些許咱們這點子血汗錢付清了吧,不付清,多少給點,也讓我們活個命啊。”趙老爹一臉悽苦地說道。
原來是想讓他回去跟上頭說好話,這才請他喝酒的。
早上出來忙活到現在,也確實是餓了,不過是個口頭空話,應下能換等好酒好菜,爲什麼不呢?
年輕將領想了想就答應了,回頭對自己的部下:“先散了,休息休息,下午再幹。”
軍士們一聽,更高興了,這裡是近郊,走半里就妓寨,他們巴不得可以自由活動。
趙老爹將將領請到自家正堂,家裡的婆娘果然準備了一桌好酒好菜。
雙方落坐,酒過三巡,將領迷迷糊糊就看到一個美麗的身影正緩緩朝自己走來,以爲是喝多了酒,有了幻影,不由得擦了擦眼睛。
可是下一秒,肩膀就傳來一陣劇痛,他猛然清醒了些,但是,左臂已然被人擰斷,而一柄明晃晃冒着寒光的小刀就架在他的喉間,只要對方輕輕一割,他的喉管就會斷裂。
“姑……姑娘想做什麼?”再強悍精明,也會怕死,年輕將領冷汗直冒。
“沒什麼,我不會爲難你,不過,請你寫點東西。”穆清瑤淡淡地說道。
“寫……寫什麼?”將領眼珠子轉得很快,這姑娘不象有內力,只要她拿開架在喉間的小刀,他就有辦法反制。
“寫什麼不急,你先吃了這個。”穆清瑤似乎早看穿他的心思,掐住他的下巴,扔了一顆黑色的東西在他嘴裡,然後,在他背後一折,那東西便咕魯滾進他的喉嚨裡。
“聽說過一種不會要人命,但卻能讓你每隔一個時辰便發作一次的毒約麼?每一次發作,都能讓你體會到肝腸寸斷的感覺。”
穆清瑤淺淺笑着,美麗的臉龐如綻放的蝴蝶蘭,美得高貴幽靜。
分明就是一張仙女一樣美麗的臉,卻說着冷酷而又殘戾的話,讓她整個人都帶着一股子邪肆的妖美。
青年將領突然就害怕起來,這個恐懼不是戰場上面對強敵時的感覺,而是來自心底的,近乎絕望的恐懼,她不是在說謊,她也不屑對他說謊。
這是青年將領這一瞬間的領悟。
“好,我寫,姑娘請說。”
穆清瑤很高興他的順服:“把你這兩個月在鐵市上的所作所爲全寫下來,包括奉何人之命,鐵箭拉回去後,置處何處,何人簽收全寫下來,還有,簽收單也要留下。”
北靖侯,如果你是清清正正的好官,真正保家衛國的鐵血男兒,本姑娘也不至於爲了點私仇就置你於死地,你曾那樣害過我,我都可以不計較,但是,你如今卻魚肉百姓,傷天害理,等着,天不收你,有人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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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兩章就大婚了,另,推好朋友的好文:南湖微風的,一對一寵文:《寵妻如命之一等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