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透過窗子照在牀上相擁酣眠的一對人兒。
被頑皮陽光驚擾的嶽秀姌揉揉惺鬆睡眼,半撐起身子拉下幔帳,才覺得眼睛舒服一些。
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手將她按回懷裡,另一手若有似無的撫摸着粉嫩的臉蛋。
男人鳳眸閉着,下巴抵在她的頭頂,鼻息間是她馨甜的髮香。他滿足的喟嘆,收緊雙臂。
“相公,我聽說……你向那個假的我……告白啦?”嶽秀姌從男人身上爬起來,雙手抱膝坐在他的身邊。
澹時寒黯然,心虛的爲自己辨解,“見到日思夜唸的妻子,我愛你之深,怎麼忍得住呢。”
嶽秀姌託着下巴,直勾勾的盯着他。
許久之後,澹時寒實在忍不住,坐起來,握住她放在膝上的一隻手,小心翼翼的問:“姌兒,你……生氣了?”
“沒有生氣,只是有些失望。”嶽秀姌垂下眼簾,從修長手指間抽回手,交疊在屈起的膝上,歪頭枕着。
澹時寒心疼的看着她,鳳眸中含着懊惱和自責。
他爲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異樣,被那個女子耍得團團轉,甚至差點吻了她。還好周子禹出聲打斷,纔沒有讓他錯得更離譜,更讓他羞愧而死。
“相公,你覺得她和我哪裡像?”嶽秀姌突然好奇起來。
她以前聽說雙胞胎姐妹各自結婚之後,雙方的丈夫從來沒有錯認過自己的老婆。
不知道澹時寒面對兩個一模一樣的“老婆”之後,會如何分辨出來呢?
澹時寒擡手捏捏她清瘦的臉蛋,“我初時太高興纔會被她的外表迷惑。其實仔細想想,她的聲音很細膩,而你的聲音與你的脾氣一樣倔強。”
拉着她來到懷裡緊緊環着,他將臉埋在她的頸側呢喃:“你在我懷裡喊‘相公’的時候會將臉頰貼在我的胸口,而她卻是眨眼睛。”
“即便你不用讀心術,我心中所想亦能猜到十之八九,而她……呵呵,不知我心。”澹時寒憐惜的撫順她披散在背的烏黑長髮,溫柔輕哄:“姌兒,饒恕我的罪過,好不好?”
“看你表現啦。”嶽秀姌拍拍男人的胸膛,扭曲小臉嫌棄道:“以前硬硬的特別有手感,肌肉有型又漂亮。哪像現在這樣一根根骨頭都摸得出來。”
“三日之內,我定讓你滿意。”澹時寒屈指刮刮她的鼻尖,寵溺的凝着她白皙的小臉。仍覺不滿的叮嚀:“你也要好好養傷。先在沽北鎮休養幾日,等回家後慢慢調理身體。”
“嗯。謹遵相公吩咐。”嶽秀姌賴在他的懷裡裝乖巧,靈動的眸子暴露她內心的小邪惡。
澹時寒鳳眸眯起,指腹擦過櫻粉的脣,隨之覆上自己的脣……
— — — —
屋子外面。
杏色襦裙的婢女雲兒端來一盆水,正巧楊九娘身邊的小婢女來傳稟。
小婢女跑過來,向雲兒行禮,笑問:“雲姐姐,大小姐要睡到什麼時候啊?晚膳沒有吃,早膳又錯過了。將軍和夫人此刻正在煙雨閣等着他們過去用午膳呢。”
“剛纔還聽到屋裡有聲音呢。”
雲兒放下盆,走到窗邊擡手輕輕敲敲窗櫺,試探的小聲詢問:“大小姐,澹謀士,你們可醒啦?”
“雲姐姐稍候,相公在幫我上藥呢。”
隔着窗子傳出嶽秀姌的答聲,聽她繼續說:“你讓人回去稟告姑丈和姑母,我們隨後便
到。”
“是。”雲兒應聲,回頭遞眼色給小婢女。小婢女會意的笑笑,轉身跑走了。
雲兒端着水盆,說:“大小姐,我端來洗臉水,可以進去嗎?”
“進來吧。”
“噯!”
有小婢女幫着推開門,雲兒端着水盆進去。故作不經意的扭頭往內室裡瞟一眼,卻不禁被那溫馨美好的畫面而動容。
內室裡,大牀上,嶽秀姌靠着一個軟枕,雪白裡衣的下襬稍稍上拉,露出腰側的紅腫傷口。
因爲麻布被鮮血浸溼後又凝成血痂,要用藥水浸泡軟化後再慢慢揭下來。再敷上藥膏,重新貼上麻布,用棉帶纏住腰身固定。
澹時寒每一步做得小心翼翼,生怕嶽秀姌受一丁點的疼痛。尤其揭下麻布時,嶽秀姌疼得全身繃緊,他立即停下手,伸手抱住她輕輕撫背安慰。
“相公,遇事要當機立斷,不可優柔寡斷反受其累。”嶽秀姌一隻手悄悄攥緊澹時寒的裡衣,另一手直接撕下那塊麻布,疼得她咬脣“唔”了聲,眼睛裡瞬間溢滿淚水。
澹時寒放開她,心疼萬分。
“姌兒,你來咬着我,會少一點痛。”澹時寒把自己的胳膊橫在嶽秀姌嘴前。
嶽秀姌長長舒氣,勉強笑笑,“相公,讓雲兒姐姐幫我吧。”
“不行,她會傷了你的。”澹時寒固執的要親自爲她上藥。
嶽秀姌搖頭,忍着疼轉了身,慢慢靠入他的懷裡,看向站在外室的杏襦婢女。
“雲姐姐,麻煩你了。”
“不麻煩。”
雲兒先去洗了手,坐在牀邊的凳子上,拿起烈酒倒在小碗裡,用筷子夾着棉紗浸沾烈酒一點點擦試紅腫傷口。
澹時寒暗暗咬牙,他看着都覺得疼,何況是弱不禁風的小妻子。不自覺的收緊雙臂,手微擡她的下巴,低下頭深深親吻。
傷口的疼讓嶽秀姌頭昏目眩,在她疼得快要喘不過氣時,男人溫柔的親吻讓她暫時忘記那痛徹心扉的感覺。
雲兒每日爲嶽秀姌上藥,已經很熟練。
“澹謀士,已經好啦。”
雲兒將藥盒、麻布和棉紗收拾好,轉身去了外室準備梳洗的東西。
澹時寒意猶未盡的在她脣上又親暱一會兒,擡頭看到她水汪汪的眼睛熠熠生輝,黑色的瞳眸裡映着他的影子。
“姌兒,還疼嗎?”
“好多了。”
嶽秀姌櫻脣淺笑,說:“你先去梳洗。我還要躺一會兒。”
“我陪你。”澹時寒將她放回牀上,側臥在她的旁邊。修長手指撫着她的一縷髮絲把玩,“姌兒,明日上藥的時候由我親自動手,讓婢女在旁指點。”
“這傷口再有十日便能痊癒。那時候我自己也能上藥,不必麻煩別人。”嶽秀姌也抓來他的一縷髮絲繞在纖細的手指上。
澹時寒湊近親親她的臉蛋,故意沉着臉,問:“我是別人嗎?”
“當然不是。”嶽秀姌眨眨眼睛,逗樂了澹時寒。他難以自持,扳來她的小臉又親親。
屋門外一串腳步聲。
“夫人,二小姐。”
“夫人來了。”
雲兒上前挽着楊九娘往屋裡走。
楊九娘停在屋門口,問:“既然醒了,怎麼還不過來用膳。害我不放心跑來看看。”
雲兒說:“剛纔給大小姐敷藥,此刻正
躺着呢。”
“哦,原來如此。”楊九娘進屋來,直接闖入內室。
澹時寒已經穿好外衣坐在牀邊,大手緊緊握住嶽秀姌的小手捨不得放開。
楊九娘笑睨他一眼,看到嶽秀姌的臉色紅潤許多,也放心不少。
“有相公在身邊就是不一樣。瞧瞧才睡了一夜,臉色都比先前好了許多。”楊九娘打趣,羞得嶽秀姌紅了臉,澹時寒尷尬的清咳。
“姑母,相公,你們先去吃飯吧。我還不餓,想再躺會兒。”
“我也不餓。我等你一起吃。”澹時寒起身向楊九娘行了揖禮,平聲道:“請方夫人先回去用膳吧。待姌兒身體和緩一些,我和她再過去請安。”
“沒關係。”楊九娘擺擺手,回頭對婢女雲兒吩咐:“去把午膳擺在那邊屋子裡的炕桌上。”
“是。夫人。”雲兒出去領着廚院的小婢女到對面的屋子擺桌。
楊九娘說:“你們在將軍府裡安心住着,我已經命人去京城的家裡取上好的金創藥。”
“要換用別的藥嗎?”嶽秀姌覺得現在敷的藥挺舒服的,不知道換了新藥膏會不會有排異反應。
楊九娘安撫她,“別擔心,那藥膏比這個還好用。又止癢,又清涼解毒,最是舒服的。”
“姑母怎麼不早點拿出來。害我這幾日癢得睡不好呢。”嶽秀姌嘟脣,連連抱怨。
楊九娘食指戳戳她的額頭,笑罵:“你們兩個小沒良心的,真真是柳家外孫女,最會得便宜賣乖。”
“誰說的。”嶽秀姌抵死不承認。
楊九娘也懶得和她鬥嘴,哼哼兩聲便不理她。和澹時寒又叮嚀幾句,尤其是夫妻之事更不能太勉強,免得嶽秀姌的傷情嚴重。
嶽秀姌羞得捂着臉翻身背對着他們。
“這丫頭還知道害臊。”楊九娘又用食指戳戳嶽秀姌的背,“這些日子你長吁短嘆,整日唸叨自己男人的名字,怎麼不知害臊呀?”
“姑母,你太壞啦。”
嶽秀姌氣得翻身坐起,擁着被子,瞪大眼睛嬌怨的盯着楊九娘。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楊九娘看她快要哭了,連忙坐下來抱着她哄哄,“臭丫頭氣性真大。以後我可不敢與你親近啦。”
“姑母也要給我留點面子嘛。”嶽秀姌悶悶的說。當着男人的面前談論閨房之事,她還真沒有那個膽量。
楊九娘心裡偷着樂,擡眼看到澹時寒面上一片柔情,她也安心了。
“苦命的孩子呀,能遇到真心待你的男人,後半輩子算是掉進福窩裡啦。”
“姑母,謝謝你把我從閻羅殿裡救回來。”
嶽秀姌真心感謝楊九孃的救治。想到萬一那夜她死了,再次重生到另一個年代。在那個沒有澹時寒的地方,她又要如何活下去呢?
“方夫人救活內子,在下感激不盡。”澹時寒深深鞠躬揖禮,心中暗自發誓若有一日方將軍陷入危險,他赴湯蹈火定會挽救方家。
“你的謝,我收着。只盼你善待姌兒,別再讓她傷心啦。”楊九娘話未說得清晰,澹時寒亦知她所說的是什麼。
曾經的五年裡,他從未善待過嶽秀姌。這也是他一輩子的愧疚。
“方夫人放心。今生今世,我只有一個妻子。”
楊九娘莞爾。她等着就是這句話。一生一世一雙人,不僅僅是一句承諾,而是一生的寵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