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剛從村長家回來,正坐在炕上數着錢,牀上一堆的銅板跟細碎的銀角子,簡潔眼中閃過一抹貪婪,有那麼一瞬間恨不得搶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喚道:“娘。”
“潔兒啊,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簡潔氣乎乎的坐在崔氏的身邊,沉着小臉道:“她沒有心情逛街,所以回來的比較早。”
崔氏數錢的手一頓,不解的看着簡潔:“怎麼了?娘不是給錢你了嗎?你沒有給她買她喜歡的東西?”
說到這個更來氣,簡潔嬌好的小臉上閃過一抹猙獰,她分明是花了錢還是討不了好,原本好不容易讓王玉瑤對她稍稍親近了些,都在今天全部被打回原形,而最愧禍首就是簡又又那個小賤人。
“還說呢,都怪簡又又,王玉瑤可是村長的女兒,她竟然敢給玉瑤甩臉子,就算之後去了縣城,我花光了娘給我的零花錢,也沒能讓她對我態度好轉,一直到回來都冷冰冰的。”
簡潔越說心裡越來氣,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得把簡又又給撕了。
“怎麼回事?簡又又做了什麼惹惱了王玉瑤。”崔氏所幸把錢都收了起來,簡潔看着崔氏打開牆上的一個暗格,眸光微微一閃,隨即不動聲色的移開,將早上王玉瑤想要搭簡又又的騾車而被簡又又拒絕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崔氏氣得拳頭緊握,罵道:“真是賤蹄子,以爲開了個作坊就無法無天了,也不想想若是沒有村長的幫持,她這作坊能不能開的下去?”
“可不是嘛娘,你是沒瞧見她那囂張的態度,王玉瑤現在可是因爲她把我都給惱了,前幾天花在她身上的功夫真正是白費了。”她費盡心力這麼討好一個人,這會子全成了泡影了。
更可惡的是今天她的零花錢自己一分都沒有用到,連王愛玲跟簡柔姐妹都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好東西她們買不起,但是一些雜貨攤上的女孩子喜愛的髮飾也不是經常能買到的,今天這幾個人可真是像個吸血鬼似的使勁的吸她的血,絹花,綢帶,帕子買了一點都不少,偏偏她爲了在王玉瑤面前表現的大度,所有的不滿都只能往肚子裡咽。
簡潔頓了一頓,看着崔氏鐵青的臉色,又道:“還有啊娘,我剛回來的時候經過大哥的房門口,看見大哥買了好多的筆墨紙硯回來……”
沒等簡潔說完,崔氏便道:“這有什麼,你大哥要考舉人,多買些筆墨紙硯正常的很。”對於簡單,崔氏向來不會吝嗇,哪怕家裡過的拮据,卻也儘量不讓簡單缺了那些必須要用到的東西。
“娘,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重點不是大哥買了很多筆墨紙硯,而是這些東西都是簡又又替他買的,我聽到大嫂說看上去比先前他用的好許多,可見花了不少銀子呢。”
“你說真的?”崔氏一愣,看着簡潔問。
簡潔重重的點頭:“當然是真的,娘不信可以去問問大哥。”她的眼珠子微微一轉,忽然道:“娘,既然簡又又願意給大哥買東西,可見是承認大哥的,如今咱們在她身上可討不得一點的好,何不讓大哥去試試。”
崔氏眼底忽地閃過一縷精光,隨即又一臉的苦惱:“話是這麼說,只是你大哥的性子你也清楚,他未必肯。”
簡潔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那是因爲你太慣着他,從來不肯用強的,不過面上卻笑顏如花的挽着崔氏的手臂:“娘,大哥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說的話一次他不聽,可是兩次三次之後呢,大哥向來孝順,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違揹你的意思的。”
崔氏看着簡潔,頓了一頓,似乎想通了什麼,忽然笑了,親睨的捏着她的小臉:“果然還是孃的潔兒最聰明瞭。”
“誰讓我是孃的女兒呢,要不是娘聰明,怎麼可能生得出這麼聰明的我。”簡潔笑咯咯的拍着馬屁,惹得崔氏眉開眼笑。
陸家,簡又又在廚房做着晚飯。
夏天最存不了東西,這個時代又沒有冰箱,而他們這些窮人更是用不起所謂的冰窖,所以買回來的肉根本放不久,唯一的辦法也只有醃了,放一個晚上,明天全部燒完,否則就要壞掉了。
七巧節雖不是大節,可好歹也是一個節日,所以晚飯做的也頗爲豐盛。
廚房裡有簡又又在,陸母便也不去湊熱鬧了,在院子裡給她打下手洗菜,季老跟容璟之兩人也沒閒着,殺魚的殺魚,殺兔子的殺兔子。
張虎一家近來幫着簡又又收青梅,他爹也幫着建作坊,許久沒有去打獵了,也是之前下的陷井,今天去套了幾隻兔子,還有一隻孢子,於是送了兩隻兔子來,外加一隻孢子腿。
陸彩雲幫忙燒鍋,不時的問道:“又又,你想到什麼好的法子了嗎?還是說這件事咱們請村長幫忙會不會好一點?怎麼說他也有一成的紅利可分,咱們這作坊若是建不成,他可是什麼好處都撈不着。”
說的,自然就是簡富仁帶人來鬧事的事情。
簡又又麻利的炒菜,煙霧騰騰之下,滿頭的汗水,順着她略顯白皙的側臉劃下,凝神專注:“村長是個什麼樣的性格,咱們不是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是一心爲作坊好的話,當初就不會暗地裡擡高土地的價格,坑了我一把,可見這樣的人,根本不能相信,所以這一次,我不打算靠村長來解決。”
他跟王善光本來就是建立的利益的基礎上,王善光可不是大公無私的人,而是個實實在在的小人,他不會讓作坊建不成,但也未必會無條件的幫她對付簡富仁這一幫人,畢竟她會懂得收買,簡富仁也會,簡富仁本就不會鬧出大事,他最終的目的,怕也是想讓自己把作建的建設交給他,好讓他從中謀利,最終作坊還是會建起來,只是拖延個一段時間,對王善光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失。
更何況,她早上還得罪了王玉瑤,村長的寶貝女兒,就算王善光不會真的爲難自己,卻也不會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的。
他們想的好,自己不可能在簡富仁不斷的搗亂之下會放棄不做了,最後只有妥協,只是卻不會想到,簡又又根本不是他們能隨便掌控的人。
陸彩雲眨了眨眼,一臉的疑惑:“不靠村長,難道再讓季老半夜去偷襲人家?把人打個半身不邃?”
雖然這也是個好辦法,像村長那樣躺在牀上幾個月下不來牀,也就不可能來搗亂了。
簡又又好笑的睨了陸彩雲一眼,繼續認真的炒菜,嘴裡說道:“這種法子不適用任何情況,一來簡富仁找的人多,咱們一家一家的打聽對方住哪裡也要時間,更不可能一夜之間就把人都給打殘了,到時候有人出事,其他人很自然的就會想到咱們身上來,到時候報復起來可不是小打小鬧了,再者沒了這些人,簡富仁還會再找別人,季老能打的完嗎?所以這一次,還得靠縣太爺來整治了。”
所以說,不管在什麼地方,有背景做起事來就是不一樣,簡單那傢伙可必須得給她出人頭地才行。
“只是縣太爺肯聽咱們的嗎?”陸彩雲表示這比登天還難。
簡又又勾脣一笑:“直接跟他說自然不行,但轉個彎不就行了。”縣太爺是無能了些,昏庸了些,但縣太爺夫人不是這樣的人啊,再說,她的作坊開出來,最緊密的合作伙伴可是顏記酒坊,就算是個商人,縣太爺也得給面子吧,何況要不是商人,他哪裡有銀子可以收?
陸彩雲張着嘴巴看着簡又又,瞠目結舌,她在這裡抓心撓肺的擔憂,而又又似乎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就已經想到了法子,雖然還不知道又又具體怎麼做,不過卻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智。
“又又,你真是越來越聰明瞭。”
簡又又輕笑一聲:“等這件事情解決了,你再來誇我也不遲。”主意她有,只是實施起來還需要別人的相助,更何況她也不能急於一時,就是要讓簡富仁最肆無忌憚的時候給他一個迎頭痛擊。
這個時候,外面響起陸母欣喜的聲音:“逍雲,今天回來這麼早?”
原來是陸逍雲回來了。
“客戶要的那批傢俱已經差不多了,是不特別忙,老闆便提早放了我們,我給娘,彩雲跟又又買了些小東西,你們看看喜不喜歡。”
陸彩雲一聽到陸逍雲的聲音,忙走了出去:“大哥,你回來了。”
簡又又看着燒火燒到一半撂挑子不幹的陸彩雲,嘴角抽了抽,幸好她這盤小瓜炒肉已經熟了,否則這菜不給毀了。
做菜是她的強項,可這燒火,她可一點都不會。
看在陸逍雲失戀,陸彩雲最擔心他會想不開的份上,不跟她計較。
起鍋,簡又又也走了出去,院子裡,陸母跟陸彩雲拉着陸逍雲問長問短,時不時的翻看着陸逍雲給他們買的東西。
陸母見簡又又出來,忙招手道:“又又,快來看看逍雲給咱們買的東西,喜歡什麼自己拿。”
一張小板凳上面,放着女孩子最喜歡的小首飾之類的,簡又又掃了一眼,雖然不夠精緻,但也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很多色彩鮮豔就適合她們這種小姑娘。
“陸大哥。”簡又又喚了一聲。
陸逍雲咧着嘴笑着應道:“也不知道你喜歡啥,這次要有不合適的,我下次再給你買。”
“多謝陸大哥。”雖然東西不夠精美,但小玩意兒麻,又是女孩子,不管放在什麼時候,總會多多少少有點喜歡的。
“謝啥,我們都是一家人,再說你幫我們的更多。”
陸逍雲的笑容很純粹,比之前見到他的時候開朗了許多,想來芳華帶給他的傷害他也在慢慢恢復過來。
今天晚上的菜做的很多,有水煮魚,紅燒肉,宮爆兔子肉,椒鹽孢子肉,黃瓜炒蛋,小瓜炒肉,炒茄子,骨頭湯,還有今天帶回來的烤鴨跟粉蒸肉,都是滿滿的一盤,色澤誘人,香味撲鼻,還沒有進廚房呢,就已經讓人聞着垂涎三尺了。
“乾孃,你看這麼多肉咱們也吃不完,給趙順叔他們家送些去吧,離咱們也近,不會太招搖。”簡又又看着鍋子裡還多着的兔子肉跟多了一盤的孢子肉,跟陸母商量道。
陸母自然沒有任何意見,連連點頭。
於是,簡又又便盛了兩盤子的肉,讓陸逍雲端去了隔壁。
一家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季老看着滿桌的子,再看簡又又拿出來的青梅酒,笑的嘴巴都合不攏。
“季爺爺,這可是最後一點青梅酒了,喝完了就得再等半個月。”意思是讓他悠着點喝,別一時貪喝全喝光了,過幾天又來問她要酒喝。
自從喝上了這青梅酒後,季老就不待見米酒了。
最快的一批青梅酒,也還得再等半個月再能開封。
季老這會滿腦子都是吃,哪裡還能全心全意的聽簡又又說的話,忙不跌的點頭,總之今朝有酒今朝醉。
簡又又看他那迫不急待的模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八成又白浪費了這麼多口水。
放眼整個雲嶺村,也沒有誰家桌上能有這麼多豐盛的菜,一點也不比大酒樓裡吃的差,陸母看着滿桌子飄着香味的菜,內心百感交集,曾經,他們只能吃糠咽菜,有肉的日子也只有在過年才捨得割那麼一小塊,更不會這麼豐盛,可如今,只是一個七巧節而已,他們盡能吃的比過年還要好。
“娘,你愣着做什麼?快坐下吃飯。”陸彩雲盛了滿滿的白米飯,放到桌前,推了推陸母的胳膊,說道。
陸母應了一聲,忙收起自己的思緒,笑着拿過筷子。
如今日子越來越好,越來越有盼頭,她應該高興。
陸逍雲很快回來了,將空碗放回竈上,洗了洗手,坐下吃飯。
忽然,季老問:“咦?我不是看你拿了大腸回來的麼,咋沒炒?”
“噗……”容璟之剛到嘴裡的一口飯,就這麼毫無預兆的噴了出來,幸好菜放在桌子的中間,並沒有沾到,否則這頓飯還怎麼吃得下去。
“喂喂,臭小子,你怎麼這麼髒,口水都噴出來了,還讓不讓人吃了。”季老揮着筷子一臉噁心的哇哇大叫。
容璟之撇他一眼,淡定的擦了擦嘴:“你才髒,那裝糞便的玩意也值得你惦記?”
嘔,一想起來他就要反喟了,這老子就是一變態,成心吃飯的時候噁心人的。
幸好今天沒有燒豬大腸,否則他真要吃不下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