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撇開觀念不談,難道你不想抓住這次契機麼?剛纔你一進門的時候,我讀的那幾句詩你沒聽到?”,康有爲開始利誘:“因在凡間嫌地窄,立心端要住瑤天。你一直是個有大抱負的人,難道就不想——”
“這出自西遊記第七回,我謝謝你把我誇成孫猴子。”,杜月笙回了一句,西遊記他是看過的:“可後面還有幾句呢,靈霄寶殿非他久,歷代人王有分傳。強者爲尊該讓我,英雄只此敢爭先。莫非,你想讓我當皇帝?哈,這倒是可以考慮。”
這話就近乎無賴了,康有爲憤憤的丟下一句:“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道不同不相爲謀,告辭了!”
杜月笙勉強壓住心中的怒氣:“聽我一句勸,你還是死心的好。撇開這件事情不談,你還是我尊敬的人。別走了,在我這兒住着吧。”
“俗務纏身,恕不奉陪!”,康有爲氣呼呼的要走。杜月笙嘆一口氣,只好送他。
康有爲頭上戴了禮帽,將帽檐壓低,爲的是不露出面目。杜月笙親自開車,送他出去。一路上,車內的氣氛沉悶至極,兩人誰也沒說話。
終於杜月笙還是忍不住開口,他念着康有爲對他的情誼,不想見他跳下火坑:“你還是算了吧,會引火燒身的。”,他說話的時候,難免頭向後微微一扭。這一扭不要緊,他從汽車的後視鏡上看到,遠處有個人在跟着他。
杜月笙心中納悶,怎麼會有人跟蹤?這人跟蹤極爲高明,杜月笙汽車又慢,他裝作路人遠遠綴在後面。可杜月笙是什麼人?他幾乎一眼就看出這個人是專爲跟蹤他而來的。
怎麼會惹到人跟蹤的?杜月笙做買賣一向仗義,輕錢財而重感情,絕不可能惹到仇家。那這人是誰?對方只可能是衝着康有爲來的!可康有爲流亡多少年了?反敵特的經驗肯定要比自己還老道,居然這麼快就會被跟蹤?
他沒有跟康有爲說這個事,他也不想甩掉這個尾巴。有了問題總要弄明白,不然的話,這次自己甩掉了,那下次他還會冒出來。
他慢慢的開着車左繞右繞,那尾巴就一直在後面顛兒顛兒的跟着。可汽車拐了幾個彎之後,那尾巴傻眼了。眼前空空蕩蕩,再也看不到汽車的影子。
杜月笙甩開他之後立刻返回杜宅,叫袁珊寶上車送康有爲。而他自己,親自開着另一輛車去抓這個尾巴!這件事情還是自己做的好,交給手下人,萬一失手的話,那可就什麼情況也套不到了。
陳君容開車,杜月笙在後面坐着。兩人將車簾放下,把車廂遮了個嚴嚴實實。然後他們跟着袁珊寶的車,不急不緩的向前走去。
袁珊寶早得了杜月笙的囑咐,他帶着康有爲慢慢的走,在路上又摁喇叭又亂扭車身,無非就是爲了鬧出點動靜吸引那條尾巴。康有爲臉上頗有狐疑之色,他還不明白杜月笙爲什麼會這樣安排。
果然,那因爲跟丟了人的尾巴終於發現了大搖大擺的袁珊寶的車。他喜出望外,立刻重新跟蹤。這附近,早已經埋伏下了杜月笙的十幾號人手,真如天羅地網一般。杜月笙這次是鄭重以待,非要抓住他不可。多年的江湖經驗,讓他有了一種直覺。這直覺告訴他,這個尾巴很不尋常。
尾巴遠遠的跟在袁珊寶的車後面,袁珊寶的車速實在太慢了,於是這條尾巴連腳踏車也不用騎了,他就那麼推着腳踏車跟着。可這麼慢的車速是不應該的,尾巴終於有些警覺了。
陳君容慢慢的用怠速接近尾巴,尾巴正在驚疑不定,猛然身邊一聲汽笛長鳴,將他嚇了一跳。砰地一聲車門打開,杜月笙一把抓住那尾巴的衣領,將他拽進了車內。然後汽車揚長而去,袁珊寶的車提速而行,周圍埋伏的人手一個也沒動。街上又靜悄悄的了,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坐着吧,別亂動。”,杜月笙斜眼看着那驚慌失措的尾巴:“就你這個樣,也敢出來做這個活兒?說吧,你是衝着誰來的?”
“杜……杜先生。”,那尾巴沒想到竟然是杜月笙親自把他抓進來,一見杜月笙,他就有些懵了。
杜月笙扭過臉來:“你認識我?好極了。剛纔我的問話你聽到了吧?你跟蹤我幹什麼?是爲了我還是爲了別的誰?”
那尾巴丟下一句:“我奉勸杜先生,明哲保身的好!”,說完就打開車門要往下跳。陳君容扭過身來,擡手就是砰的一槍。子彈順着那人的髮梢射到了地上,硝煙味直刺他的鼻孔。
“進來吧。”,杜月笙提醒了一句,那尾巴只好哆哆嗦嗦的把車門關上,重新坐了回去。
杜月笙點上一支雪茄:“論說呢,對付你這種人是不用我親自出手的。可你面子大,我姓杜的親自來伺候你。好了,我給你面子你也得給我面子。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還有,剛纔你說勸我明哲保身,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勸我呢?”
那人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說,杜月笙雙眼直視他,看得他渾身不自在。可他心理素質好的很,儘管是被這麼瞅着,也絕沒有開口的意思。
“停車。”,杜月笙對陳君容說了一句。汽車停下之後,杜月笙搖開車玻璃伸出手去拍了兩下。然後周圍小跑過來四五個人。那些人一躬身:“杜先生!”
杜月笙點點頭,伸手一拍身邊的尾巴:“這位小兄弟想去黃浦江洗洗澡,你們送送他。”
那尾巴明白過來,伸手就往懷裡掏摸。可他的手還沒摸到胸口,外面的人就將他拖了出去。那尾巴想要瘋狂反擊,可他連杜月笙的衣服都沒碰到。
其中一人一拳搗在那尾巴的胸腹之間,剛纔還瘋狂扭動的尾巴立刻蝦米一樣彎起了腰。他嘴裡不住的冒着苦水,別說呼喊,連喘氣都費勁。
另一個人脫下自己的外套將尾巴的頭緊緊包住,然後在他膝蓋上踢了一腳。尾巴立刻跪倒,他藉着這一跪勉強順了口氣:“我是紅幫——”
他話還沒說完,身後的人一記手刀砍在他大頸椎上,尾巴立刻暈厥。這幾個手下接着就要拖走他,杜月笙卻擺了擺手:“等等,他說他是紅幫的?哈,有點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