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猶豫。”莫離殤的聲音裡帶着瞭然的清明,更有着十足的自信。
“你爲什麼會認爲孤王會放棄已然百分百的把握而退而求其次呢?”
“百分百的把握?”莫離殤輕笑,慢慢地轉過了身,直直地看向了海東青,眼中閃爍着點點嘲光。
那一眼中閃過的淡譏讓海東青有種被看穿的狼狽。
是的,其實這是一個賭局,一個天大的賭局,成了,他將站在世界的最高峰,輸了,他就萬劫不復。
擦肩而過,留下淡雅清香,莫離殤走到了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後,安逸無比的坐在了太師椅中,才笑道:“明人不說暗話,其實東王是沒有底氣的吧,你在賭,賭我在明月心中的地位!賭他是不是會爲了我而放棄全世界,那麼現在我告訴你…。”
言語戛然而止,她淡雅如風掀開了杯蓋,脣微微的張開,若櫻瓣般帶着炫目的紅潤,吹起一陣漣渏,那漫不經心地樣子讓海東青恨得牙癢癢,卻又不得不跟着她的思維轉。
“他會不會?”他連自己都未曾覺得自己的急不可待,跨上前一步。
莫離殤微微一笑,輕抿了口茶,擡眼看向了海東青,那眼神讓海東青感覺彷彿被剝開了衣服看穿了心思般的無以遁形:“東王,兵家大忌,敵不動我先動,你剛纔心急了。”
臉頓時跨了下來,他有些氣怒又不甘地瞪了眼莫離殤,沉聲道:“你果然好城府,好心思,善於猜測人的心理。”
“過獎了。”莫離殤皮笑肉不笑,又如荷般高貴典雅輕啜了口茶道:“明月會怎麼樣我當然知道,不過我是不會告訴東王的,你剛纔的心急說明了你內心的疑慮與擔憂,說明你根本沒有把握,你無法想像到明月會在我死後有什麼樣的表現,所以這個險你冒不起。”
“你憑什麼說孤王冒不起這個風險?難道你真以爲一個女人能在男人的心中比天下還重要麼?”海東青譏諷道。
“呵呵,東王以爲所有的男人都跟你一樣麼?好吧,東王如果這麼自信自然可以賭!不過,既然東王把我作爲賭注,那我是不是該作點什麼纔是呢?比如說與四大家族達成某些協議,將東國瓜分了什麼的?畢竟我還有一個不爲人知的身份,相信四大家族會喜歡與我合作的,正如東王所說,女人對於男人來說比不上權勢,何況把女兒當工具的四大家族呢?”
“咣啷”海東青一把掃掉了莫離殤手中的茶杯,手捏着莫離殤的脖子,惡聲惡氣道:“你要是敢,信不信孤王現在就殺了你?”
眼一眨不眨,依然是笑面如花,無所謂道:“東王要殺我就如輾死一隻螞蟻,只不過不知道東王能不能承擔後果呢?”
“你…。”海東青快抓狂地看着莫離殤,手越收越緊,看着莫離殤的臉由白變青,漸漸的呼吸困難,可是她明媚的眼中依然是那麼透澈,透澈到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狼狽,看到了她眼底毫不掩藏的諷刺。
終於,他咬了咬牙,鬆了手將莫離殤推向了椅中,莫離殤拼命的咳了數聲後,才緩過勁來,看向海東青的眼神犀利尖銳,譏笑道:“看來東王是輸了。”
“是的,你巧舌如簧詭計多端,孤王這一回是輸了。如果你是男人,孤王必會不顧一切的殺你。”
輕輕的聳了聳肩,她笑得如春花燦爛,脣輕啓漫漫冰雪:“東王不必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就算是女人你依然想殺我,只是時機不對而已。”
眼中閃過一陣被看透的狼狽,他恨恨道:“你偏到一針見血不成麼?”
“呵呵,好吧,既然東王愛聽好聽的,那讓我來講些好聽的吧。”
“難道你想跟那些女人一樣對孤王拍馬阿諛麼?”
眼一閃,莫離殤笑道:“東王真是太自戀的,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還是說東王希望我這麼做?”
氣惱不已的海東青再也顧不得修養了,抓起了桌上的茶,對着壺嘴就猛烈的喝了起來,再不補點水,他就要被莫離殤氣瘋了。
這個莫離殤真是說話慢悠悠,卻如小刀子拉人痛得無法抑制。
真不知道滄海明月怎麼會容忍她的。
難道她的柔情只會對滄海明月展現麼?想到這裡,他不禁停下了喝水的動作,注視着莫離殤,眼中閃着莫名的情緒。
被他怪異的眼光看得心頭一陣發毛,莫離殤不禁輕了聲。
海東青猛得清醒過來,他用力放下了茶壺,氣道:“既然不是,那麼你有什麼好聽的讓孤王滿意?”
“呵呵,東王所懼的不過是四大家族的權力還有伍家的權力,如果我有辦法幫你把這五家勢力瓦解了,那麼東王是不是能放我回西秦?”
“你覺得你能夠在瓦解五家勢力後全身而退的可能麼?”
“東王是指五大家不放過我呢,還是說東王想物盡其用?”
“哼,你高看孤王了,孤王既然能在這裡聽你說所謂的好聽的,就是因爲孤王不敢冒險,不敢用你的死來分解了五大家,但是五大家可不是吃素的,你又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五大家這麼輕易的瓦解而你能全身而退?”
“哈哈,這個就不勞東王操心了,不過要請東王配合倒是真的。”
“配合?怎麼配合?”
“相信東王知道我擅長什麼吧?給我材料,定會讓這戲演得逼真無比。”
“什麼意思?”
莫離殤微微一笑,步步生蓮走向了海東青,走到離他一尺遠之處,脣湊向了他的耳邊,邪惡道:“請你配合我試試毒而已。”
鼻尖一陣清香襲來,不同於胭脂俗粉的香氣,而是似蘭似荷,似茶似雲般飄緲不可捕捉的淡香,讓海東青頭微微一暈,俊美無雙的臉上劃過幾不可見的情慾,他幾乎是沒有聽到莫離殤所說的話,全身的感官都集中了鼻中索繞回轉的那縷清雅,直到莫離殤擦肩而過,行雲流水般揮袖如風,坐在了美人軟榻之上,輕拈了只蘋果慢慢地啃了起來,他纔回過神來。
“你說什麼?”他轉過身,看着吃得愜意地莫離殤,突然說了句文不對題的話:“這蘋果好吃麼?”
“想吃麼?”莫離殤笑了笑,隨手抓起了另一隻,扔給了他。
他竟然身不由已地接住了,咬了一口,眉頓時皺得可以夾死一隻蒼蠅來,狠狠地吐了出來,然後將蘋果扔到了桌上:“這是什麼蘋果,這麼酸?”
“酸麼?很好吃啊!”象是要證明般,莫離殤又吃了一口。
那汁水微沁出她的脣角,他竟然看着心中起了旑念,甚至想嚐嚐她口中的味道。
“你怎麼了?”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難道這蘋果把你酸傻了麼?”
“噢,沒什麼!”他搖了搖頭,他真是瘋了,居然對莫離殤有了感覺,甚至看得失了神,他輕皺着眉道:“對了,你剛纔說什麼?”
“什麼?”莫離殤驚叫起來,訝然道:“難道我剛纔說的都是白講了麼?”
臉微赧,道:“也不是,你說讓孤王如何配合你?”
“看來你真沒有聽我說,好吧,我再說一遍,那就是希望你配合我試毒。”
“什麼?你要孤王服毒?”海東青臉色一厲,眼中射出兇光,怒斥道:“難道孤王太善待你了,你以爲孤王是傻瓜麼?”
“不敢,東王是傻瓜這東國就沒有聰明人了。”
“哼,那你是什麼意思?”
“東王不覺得那五大家在暗中各自培養勢力,你卻坐看着無計可施,最多不過是小打小鬧,讓他們口中爭鬥一番,而實質性的問題卻依然沒有得到任何的解決麼?”
“難道孤王服毒,這問題就能解決了?”
“呵呵,當然,與其被動不如主動出擊!”
“你剛纔還說誰先動誰先死!”
“呵呵,東王難道不知道此一時彼一時麼?再說了,你剛纔主動是對抗我,而我這次主動卻是對抗五大家族。當然不一樣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說你的計謀比孤王還要好麼?還是你自誇能力勝過孤王?”
“哈哈,東王莫要小心眼,有些事旁觀者清而已。”
“哼。”海東青不置可否的哼了聲。
莫離殤也不以爲意,笑道:“如今五大家族各自爲政,互有牽制,所以都小心謹慎,伺機而動,你等的時間越長,他們的羽翼就越豐滿,所以與其被動受制於人,不如主動亂其陣腳!”
“噢?”海東青眼睛一亮,神情有些激動道:“如何主動亂其陣腳?”
“呵呵,有道是國不可一日無主。”
“你是說…。”
“正是。”
海東青看着莫離殤陰晴不定,沒想到讓糾結半天的問題就這麼輕易的被她解決了,可是此舉也十分的冒險,如果他真的服了莫離殤的毒,莫離殤心懷不軌怎麼辦?
這次的冒險更是大了。
“怎麼?東王不敢麼?還是怕我給東王下了毒,不給東王解?”
“孤王能信你麼?”
“呵呵,信與不信,好像東王別無選擇!”
海東青臉色微微一黯,他深深地看了眼莫離殤道:“如此想來,孤王倒覺得孤王開始的計策更是可靠些。”
“哈哈,東王難道還不明白麼?你的計策的確好些,可是關鍵是棋子得聽你的話,可惜事與願違,我是一個不聽話的棋子,而且後果十分不確定,你東王也許能承受得起,但東國的百姓卻承擔不起戰火的紛亂。”
海東青臉色一凜,不可置信道:“難道滄海明月真的能爲你而不顧天下蒼生,肆意妄爲麼?”
“命都沒了還顧得了蒼生麼?”莫離殤譏諷地看了眼海東青,板着小臉道:“現在我可以明確告訴東王,我之於明月比他的性命還重要,如果我死了,他定會傾西秦之力掃平東國,讓東國從此成爲歷史。”
“不可能!”海東青禁不住驚呼起來,他眼眯起了一條犀利的縫:“這也許又是你的一個詭計而已。”
“呵呵,東王,也許你認爲我的命不值得明月爲我墜入魔道,那麼我肚子裡的孩子呢?加上這個籌碼相信東王會相信了吧?奪妻之恨,殺子之仇,別說是愛之深深的人,就算是你東王爲了臉面也不能就這麼吃個啞巴虧吧?”
海東青腳下一頓,終於點了點頭道:“好,按你說的做,不過這毒由孤王的人來制。”
莫離殤挑眉輕笑,笑得很有意味:“如果東王喜歡自欺欺人的話,你就這麼做吧。”
臉上閃過一陣狼狽,他惡狠狠地瞪着莫離殤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要下毒誰會知道?只要我不告訴你東王,你會知道麼?我之所以告訴你就是光明磊落!而且你自己下的毒,你確認你的御醫裡沒有人能看出來?又確認你的御醫不是五大家族的人麼?”
海東青澀了澀,眼意味深長地看着莫離殤,終於妥協道:“好吧,都按你說的辦,不過…。”
聲音陡然轉厲,喝道:“如果你敢騙孤王,孤王做了鬼都不會饒過你!”
莫離殤眼光堅定地看着他道:“東王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應該知道仙魔女雖然狠毒無情做事卻是光明磊落,這江山也好,天下也好,爭,當然得爭!可是要的是光明正大的爭!戰場上用計設謀,心狠手辣,無可厚非!但是說用毒殺你於無形,不僅是墮了我的名聲,更是對明月能力的污辱。總有一天,我們會兵戎相見,但那是在戰場上,絕不是見不得光的暗殺下毒!”
“好!如此孤王就信你一次。”說着將手擡了起來。
莫離殤亦伸出小手用力的擊向了他的手,擊掌爲誓。
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輕劃過了他綿軟略帶薄繭的大手,竟然如羽毛般輕掃過他的心尖,讓他的心微微地顫,淡淡的酥,身體的血液似乎有些異樣的加快流動。
手猛得握起,將她的小手緊緊地握住,用力…。
“東王…。”莫離殤眼色一冷,斜睨着海東青意味不明的臉。
“噢。”她的聲音如雷擊般刺入了他的耳內,他懊惱地鬆開了手。
待見她如髒了般輕輕地在衣角上拭了拭,眼中陰霾頓現。
感覺到他眼中的陰狠森然,她不好意思地笑道:“對不起,不怎麼習慣。”
“難道你就只習慣明月太子的觸碰麼?”他語氣中的尖銳帶着無邊的醋意,連他自己都不曾覺察到。
莫離殤微微一愣,擡眼看向他道:“難道不應該麼?”
一句話問得他無地自容,是的,女子從一而終,要不是莫離殤身份特殊,怎麼容得他與她一掌而擊?
他悻悻地握緊了拳頭,狼狽地衝向了門外,到門口時才道:“明日你去給伍太妃請安。”
“好的。”
快速的衝了出去,把她清雅如風的聲音甩在腦後,可是那掌中的觸感,耳內迴轉的聲音竟然如夢大魘般不停地讓他回味。
他一定是瘋了,他居然爲一個女人而有了感覺!爲了一個他人的妻子而心動了!爲了一顆棋子而牽動了!
真是天大的笑話,下棋的人卻被棋子所左右了,下棋的人卻對棋子產生了感情,在該棄子時他猶豫了,竟然捨不得棄子了!
表面上他怕利用完莫離殤後引起無法控制的後果,其實他內心何嘗不是不捨呢?
他竟然不捨到昏了頭答應用自己的身體爲餌,就這麼將自己的性命交給了她!
他一定是瘋了,瘋得無可救藥了。
不!他這一切都是爲了東國,爲了東國的百姓!
他這麼告訴自己,頓時他驛動的心似乎平靜下來了。
慈寧宮中,殿堂富麗堂皇,紅牆綠瓦流動異彩,端得是金碧輝煌,貴氣逼人。
莫離殤出了憶蝶宮悠閒的逛着,一路上看着風景怡人,問東問西,不一會倒把四大妃子的宮殿問了個詳細。
原來海東青除了四大妃子,其餘的良嬪,美人並不多,幾乎是屈指可數。
讓莫離殤不禁對他又有了新的認識,海東青果然是自律很強的人,娶的這些個妃子與美人估計也是政治需要罷了。
“皇后娘娘,時辰不早了,太妃該起了。”
這時身後的宮女膽戰心驚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