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昊極院中之事,季無憂便帶着弟弟來到自己的樂宜院,一進正房季無憂就讓丫鬟們都退下去,看到姐姐這麼神秘,季無忌立時興奮起來,抓着姐姐的手叫道:“姐,你有好東西給無忌麼?”
季無憂心裡一陣酸楚,她拉起弟弟的手走到椅旁,將他抱到椅子上坐下,椅子高,季無忌的兩條小短腿兒就那麼在半空裡搖晃着,他還不知道他現在已然是沒了親爹的孩子,還玩的不亦樂乎。
“無忌,姐姐要告訴你一件事,你要答應姐姐,這件事絕對絕對不能告訴孃親,連一個字都不能說。”季無憂攏住弟弟的雙腿,極爲嚴肅的說道。
季無忌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嘟起紅潤潤的小嘴兒,疑惑的看着季無憂問道:“姐,你要說什麼呀,怎麼連孃親都不能告?”
季無憂知道弟弟是個極聰明的人,別看他才三歲,可懂的事兒卻不少,已經跟着自己學了好幾百個字。就是因爲知道弟弟聰明,所以季無憂纔有把握讓季無忌同自己一起隱瞞住父親去世的消息。
“無忌,我們的爹爹戰死沙場爲國捐軀了。”季無憂終於向弟弟說出了這個消息。
季無忌原本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猛的瞪圓了,他飛快的追問道:“是和曾祖父一樣麼?”
季無憂點了點頭,她從前給季無忌講過第一代靖國公的英勇故事,第一代靖國公是她們的曾祖父,大燕的開國功臣,爲大燕朝立下累累汗馬功勞,最終戰死沙場,就是他開創了靖國公府的榮耀。是所的季氏子弟最崇敬的偶象。
季無忌愣了愣神,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他猛的摟住季無憂的脖子放聲大哭道:“姐姐,無忌再也不到爹爹了。”
季無憂本就極爲傷心,只是一直強撐着,弟弟這麼一哭,她也撐不住了,緊緊抱着弟弟,姐弟二人哭做一團。
哭聲傳到門外,自春柳赤霄以下,一屋子的丫鬟嬤嬤都掩面哭了起來。她們哭的不只是主子爺,更多的是爲自己前程的擔憂。季之慎爲國捐軀,雖然被追封爲郡王,可是到底季氏長房沒了頂樑柱,這片天已經塌了一半,也不知道往後會怎麼樣。那些心志不堅定的奴僕,已經悄悄開始打算出路了。
哭了許久,季無忌已經有些喘不上氣,季無憂忙拍着弟弟的背,小聲說道:“無忌,在姐姐這裡可以哭,可是在孃親跟前,我們一滴眼淚也不能流,現在不能讓孃親知道爹爹陣亡的消息。”
季無忌不明白這是爲何麼,眨着哭紅腫的雙眼問道:“爲什麼不告訴孃親?”
“無忌,不是不告訴孃親,而是要等孃親平安生下小弟弟之後才能告訴她,若是孃親現在知道了,以孃親的身體,只怕我們……”季無憂死死咬着嘴脣,不想將那幾個字說出來。
可是季無忌不明白,猶自追問道:“孃親知道了會怎麼樣?”
季無憂怕自己不說的嚴重些弟弟會守不住,在孃親跟前露了痕跡,她只得咬牙低聲道:“若是孃親此時知道,她會帶着弟弟一起陪爹爹去了,我們姐弟再也不到孃親。”
季無忌聽明白了,小小的心中充滿了悲傷,他撲到季無憂懷中哭着說道:“姐,無忌不說,無忌一個字都不說。”
季無憂緊緊抱着弟弟,姐弟二人相擁悲哭,此時他們還可以任由淚水肆意流淌,出了樂宜院,他們便不能只顧着自己悲傷了。
姐弟二人在房中獨處了許多,季無憂對弟弟說了許多許多話,直說的嗓子都啞了,可憐姐弟二人突遭父喪,季無憂不得不逼着弟弟快些長大,若還得從前一樣只是個懵懂孩童,季無忌又怎能逃的未及過十四歲生日便已夭亡的命運。
“回大小姐,大夫人,老夫人派鄧嬤嬤和珍珠姐姐來接您和大少爺。”門外春柳的聲音打斷了季無憂的話。她深吸一口氣,向弟弟點點頭,才用略顯沙啞低沉的聲音說道:“知道了,進來服侍吧。”
春柳春草和赤霄寒霜一起進來服侍,季無憂見寒霜手裡拿着一套深青素服,不免暗暗點頭。這寒霜平日裡話不多,卻是個極有心的,難爲她這麼快就把這套季無忌只在半年前去楊府爲大舅母弔孝穿過一次的素服找了出來。如今靈柩尚未入府,靈堂正在緊急佈置之中,她們姐弟也不好就披麻帶孝,只得先換上素服,回頭進了靈堂再穿孝衣。
姐弟二人換好衣裳出了正房,只見慈萱堂裡頭一等得力有臉面的鄧嬤嬤站在階下,大丫鬟珍珠站在她的後面。
鄧嬤嬤一見大小姐大少爺出來,便上前一步躬身道:“請大小姐大少爺安,老夫人擔心大小姐大少爺,特命老奴前來接大小姐大少爺過去。”說着,鄧嬤嬤便伸出雙手想抱季無忌。
季無憂心知皇上未封祖母只封了自己一家人,祖母心裡很是不痛快,所以最知道祖母心思的鄧嬤嬤只叫她們大小姐大少爺,卻絕口不提郡主王爺。此時季無憂不想與鄧嬤嬤計較這個,只淡淡點了點頭,牽起弟弟的小手道:“無忌,我們走吧。”
從此刻開始,她絕不會讓任何可能讓弟弟有危險的人接近弟弟一步,鄧嬤嬤,這個祖母的第一心腹之人,季無憂豈能不提防着。
鄧嬤嬤見自己伸出的雙手落了空,老臉不免有些過不去。她是老夫人的心腹不假,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心思,季無忌如今已經被封爲郡王,若是讓她的小孫子跟着季無忌,那可不是一般的有體面,那樣她在府中的地位定會更進一步,就因着這點想法,鄧嬤嬤纔想與季無忌套套近乎,在她看來小孩子是很好哄的。不想大小姐竟嚴防死守若此。
珍珠見鄧嬤嬤被閃了一回,心中不免偷笑,只飛快的說了一句:“嬤嬤我們快跟上吧。”便轉身跟上季無憂她們走了。
鄧嬤嬤小聲哼了一回,才忙忙的追了上去。打量她不知道珍珠的意思,珍珠這個死蹄子仗着自己的娘是國公爺的奶嬤嬤,從來沒把她放在眼裡,日後必要給她些點厲害,才能讓她知道誰纔是國公府奴僕中的頭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