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隊,怎麼了?”一羣警察正在辦公室裡喝茶聊天,看周爲民忽然沉下臉,也緊張了起來,不會又出什麼大案子了吧。
周爲民擰了擰眉,大手摸了摸就近那個小警察的頭,“沒什麼,茶喝多了,我去上個廁所。”
刑偵大隊的精英們,看隊長從廁所回來不到五分鐘,又要去了,集體發生唏噓聲。
誰也沒想到陸興達的案子,會牽涉到另外一個案子,兩個案子一起了解了,不要說刑偵大隊,就連其他部門的人,都笑逐顏開了。
有膽大的開起了隊長的玩笑,“周隊,嫂子是不是對你上個星期基本沒回家,心有抱怨,纔會讓你虛成這樣。”
一幫人集體愣了一秒,接着就捧腹大笑,“周隊,你原來是因爲嫂子,才虛成這樣啊,下次應該讓嫂子多給你熬點雞湯喝喝。”
周爲民回頭狠狠瞪了多嘴多舌那小警察一眼,“最近是不是皮癢了?想去站會兒馬路。”
小警察縮縮脖子,不敢再說話了,他堂堂刑偵大隊的警察纔不想去當指揮馬路的交警。
周爲民出了刑偵大隊,沒去洗手間,而是直奔局長辦公室去了。
“孫局。”他敲了敲門,沒等裡面的人應聲,就推門走了進去。
陸興達的案子一瞭解,孫傳平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和悅地問站在辦公桌正前方的人,“怎麼了?是不是想休假?”
周爲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收到的短消息拿出來給孫傳平看了。
孫傳平冷下臉,“周爲民,你這是什麼意思?”
“孫局,說不定這上面說的是真的,可能風白羽真的還沒死,有可能我們被人下了圈套。”
“周爲民,我看是我把你慣成這樣的!風白羽已經死了,白羽會也已經剷除了,這是白紙黑字登在報紙上的,報告也是你寫的,已經送到公安部去了,你現在因爲一條莫名其妙的短消息,就想推翻一切,我看你腦子真的進水了!”
看的出來,孫傳平真的生氣了,手掌在桌子上連着拍了好幾下,胸口上下猛烈起伏,直喘粗氣。
周爲民賠笑,“舅舅,你先消消氣呢,我這不還沒說完嘛。”
一聲“舅舅”非但沒能讓孫傳平消氣,反而火氣更旺了,怒瞪着周爲民厲,大聲呵斥,“你還知道我是你舅舅啊,我看你,不但要讓我晚節不保,遲早還要把我氣死纔會心甘!”
周爲民笑着把茶送到盛怒中的孫傳平嘴邊,嬉皮笑臉地說:“舅舅,您先喝口水再說,您可是我的親舅舅,我尊敬你都來不及,怎麼會氣死你呢。”
真不愧是自己一手帶大的人,周爲民撅起屁股,孫傳平知道他要放什麼樣的屁,他這個人是個火爆脾氣,火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拿過茶杯,大口喝了口,氣也全部消了,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語重心長道:“爲民啊,舅舅老了,還有半年就退休了,就算舅舅求求你,你能不能讓你親舅舅——我,安安穩穩,定定心心的退休啊。”
周爲民的脾氣也上來了,“舅舅,我什麼時候不讓你安安穩穩,定定心心退休了,我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你。”
孫傳平真拿這個親外甥沒辦法了,揉揉眉心,很無奈地說:“爲民,你這個人有的時候就是太一根筋了,這個世界上,哪是事事都講究追本溯源的,有些事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要每個案子等完結了,再去翻出來查一遍,我們連覺都不用睡了。”
“舅舅,身爲人民警察,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周爲民根本不吃他好說好話那一套,梗着脖子就反駁了。
孫傳平再次揉揉眼角,挑開一條縫,打量着,義正言辭的外甥,“那你告訴我,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周爲民想了想,湊到孫傳平耳邊,咬咬耳朵,說了幾句話,孫傳平側過臉,驚訝地看着他,“這行嗎?”
周爲民點頭,生怕自己這親舅舅不同意似的,用手肘撞了下孫傳平,“舅舅,你不是一直想讓我當副局長嗎?可是卻又苦於我這麼多年,都一直沒有什麼大的功績,眼下真的是個絕好的機會,不是嗎?”
孫傳平心動了,倒不是真的希望周爲民能當什麼副局長,而是覺得他當上了副局長,他纔不辜負姐姐臨終前的重託。
看他神色閃爍不穩,還在猶豫,周爲民又給他添了把柴火,“舅舅,你看我這個計劃如果成功了的話,不僅我能在其他人心服口服下當上副局長,還能爲咱們老孫家爭光。”
後半句,真真的說到孫傳平的心坎裡去了,光宗耀祖,是他一直以來,也是他當年從部隊轉業出來,選擇進警察局的最主要目標之一。
可惜,他現在已經到了花甲之年,還只是個警察局的局長,在他手裡也沒有破獲過什麼大案子,眼看,光宗耀祖的希望破滅了,被周爲民這麼一提起,就像是打了雞血,一下子彷彿年輕了好幾十歲。
周爲民看到他眼底泛出的精光,就知道自己說到他心坎裡去了,從辦公桌上的筆筒裡拿出筆,又從旁邊拿來一張A4紙,徑直在上面寫起東西。
……
自從陸希南出事後,除了其中的一天,溫鬱每天中午都會回去,今天也沒例外,她先去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廳拿了定好的營養粥,然後就回了溫家。
爲了能照顧到陸希南,溫鬱請了個阿姨,年紀不算大,四十幾歲的樣子,不僅勤快,也很能言善道。
當初看上她,就是因爲她能說,溫鬱希望自己不在的時間,有這樣一個話多的阿姨陪着,牀上人可以早點醒過來。
溫鬱手裡拎着東西,不方便拿鑰匙開門,就按了下門鈴,阿姨很快過來開門,看到是她,滿臉微笑的就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溫小姐,買這麼多東西呢。”
溫鬱“嗯”了聲,揉了揉發酸的肩膀,邊朝樓梯走去,邊問:“王阿姨,今天希南怎麼樣?”
王阿姨嘆了口氣,臉上的笑也沒了,“還是老樣子,怎麼跟他說話,也沒反應。”
“他一直不肯醒過來,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地方?”溫鬱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王阿姨愣了下,說:“大概是的吧,要不給他換個壞境試一下。”
只要是有半點能讓陸希南醒過來的希望,溫鬱都願意去嘗試一下,在打電話諮詢了一下張忠召能不能移動陸希南,並得到可以的肯定答案後,溫鬱就打電話給王帶弟告訴她自己下午不去公司了,要有什麼緊急的文件,下班後給她送過來。
一天的時間,真的過的飛快,一下班,王帶弟還真的帶着幾份緊急着要處理的文件去找溫鬱了,按了門鈴,在外面等了半天也不見人來開門,她只能打電話給溫鬱。
溫鬱這纔想起自己沒有把搬家的事告訴她,把新的地址告訴她後,就掛了電話。
時間飛快,轉眼已經到了夏末秋初的季節,溫鬱看了下牀上依然雙眼緊閉的男人,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
傍晚時分,漫天都是緋紅的晚霞,她站在窗邊,紅色的餘暉傾瀉在她身上,平添了幾分寂寥。
牀上人,偷偷的,睜開了一條眼縫,藏在毛毯裡的手,緊緊攥成了拳,他多想現在就睜開眼,但是……
樓下傳來王阿姨的聲音,“溫小姐,王秘書來了。”
溫鬱應了聲,就關好窗戶,朝門外走去,似是不大放心,又或者是不捨,在打開房門後們,又回頭看了牀上人一眼,這才關好門,離開了。
……
王帶弟來送文件的同時,還給溫鬱帶來了兩個消息,第一個消息,可以說和溫鬱有那麼一點關係,她推薦到溫氏做保安隊長的徐文斌一聲不吭的跑了。
溫鬱拿文件的手抖了下,卻問了句不相干的話,“他有沒有去財務那裡結算工資?”
王帶弟搖頭,“沒有。”
另外一個消息,相比上面一個,就真的是可說不可說了,負責陸興達一案的周爲民被停職了。
溫鬱對這則消息,表現出來的反應,倒是遠遠大過於第一條,“爲什麼停職了?”
王帶弟撇了撇嘴,滿臉的鄙夷,“有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聽公司一個小職員說……”左右看了下,“她的男朋友就在警察局,據說是嫖娼被抓了。”
“啊!”溫鬱詫異地瞪大眼睛,半響才說出三個字,“不會吧?”
王帶弟努了努嘴,很隨意地說:“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聽她們這樣說的。”
說話間,王阿姨走過來告訴溫鬱,晚飯已經準備好。
看天色不早,溫鬱就留王帶弟這這裡一起吃晚飯,王帶弟也沒什麼地方可去,母親又在療養院,點頭答應了。
溫鬱放下手裡的文件,王帶弟把手機放進包裡,一起起身朝餐廳走去。
大概是對這個地方的不熟悉,王帶弟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溫鬱跟的太近,一個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還好是後背,卻沒想到懷着孕的溫鬱,感覺到東西在撞自己,本能的反應就是去推她一把。
這麼一推,王帶弟跌回到了沙發上,手肘不小心,壓到了包上,被什麼硬東西擱到了,疼的倒吸了口冷氣。
溫鬱很不好意思的想伸手去扶她,看到溫鬱已經凸顯出來的小腹,王帶弟連連擺手,“溫總,我自己來,您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
溫鬱真的收回了手,王帶弟齜着牙,手肘依然抵在包上,然後站了起來。
溫鬱剛想問她痛不痛,二樓傳來了手機音樂聲,很悠揚,真是天籟之音,王帶弟卻是瞬間變了臉。
擡頭朝樓梯上看去,“溫總,這……”
溫鬱也聽到了,當然知道王帶弟臉色大變的原因,這鈴聲正是溫葉清那部私人手機發出來的。
她笑了下,朝王帶弟的包看去,“我今天回來找到後,就給它衝了下電,看樣子,是你剛纔不小心撥響了它。”
王帶弟精神恍惚的收回目光,又恍恍惚惚的打開包,拿出手機,果然自己的手機正在撥那個被她存在第一位的號碼。
話筒裡傳來的彩鈴聲,就像是敲在她心裡的催命鍾,她臉色發白,眸光木訥地按下了停止鍵。
溫鬱打量了下她的臉色,伸手把電話拿了過來,然後把那個號碼刪除了,還給她時,就說了一句話,“王秘書,人這一輩不長,不要永遠活在過去。”
這頓晚飯,溫鬱終究還是一個人吃的,王帶弟拿回手機後,黯然傷神的走了。
王阿姨並不是留夜的阿姨,看溫鬱吃好,收拾好碗筷就回去了。
當偌大的別墅只剩溫鬱一個人,天氣明明還悶熱,她卻感覺到了蝕骨的寒意,在客廳裡不知道坐了多久,才起身朝樓上走去。
她推開了其中一間房門,慢慢的走了進去,房間裡只亮着一盞檯燈,昏黃色的光暈,把牀上人渲染的越發陌生。
溫鬱拉過凳子,坐到牀邊,每天睡覺前,都會和牀上人說一會兒話,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但是,今天卻好像有點不一樣。
因爲……她沒有再像以往那樣柔柔的叫他希南,更沒有半嗔着說一些賭氣的話,她直接喊了聲,“風白羽。”
牀上人睫毛輕顫,以爲自己聽錯了,並沒有睜開眼,一抹看不清是什麼意思的笑,在溫鬱嘴角慢慢綻開,“我都想起來了,風白羽十八年前,我在這裡看到過你。”
她聲音毫無任何波瀾的把當年那句稚嫩的童言重複了一遍,“風哥哥,當你感覺到苦的時候就甜一下糖,那樣你就會開心了。”
牀上人不再猶豫,睜開了眼睛,看着坐在牀邊的人,眼底閃過驚喜,“小鬱,你終於想起我了。”
看他睜開眼睛,溫鬱臉上的笑,在頃刻間,消失殆盡,“你果然是風白羽!”
風白羽從她眼底看到了厭惡,仇恨,還有許多轉瞬即逝的情緒,唯獨看不到關愛,驚喜,滿腔的歡喜,也慢慢消下去。
他支撐着半坐到牀上,看着溫鬱的眼睛,沉痛的問:“小鬱,你恨我。”這是陳述句。
溫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聲音出奇的平靜,“是啊,我恨你,因爲是你殺死了我孩子的太爺爺,你又害的我們一家三口分離,我怎麼會不恨你。”
風白羽痛心的看着眼前臉色平靜的像水一樣的女人,良久,他攤開手掌,“小鬱,你還記得這顆糖嗎?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帶在身上,每當我要支撐不下去時,我就會告訴自己,還有你在等我,我一定要堅持下去……”
溫鬱冷冷的打算他,“風白羽,我早就不是當初給你糖的溫鬱,想不想知道我把你帶到這裡來的原因?”
“什麼?”風白羽瞪大眼睛看着她,像是沒聽到她在說什麼。
溫鬱單手扶着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牀上人的眼睛,一字一句,每個吐字都異常清晰,“風白羽,你聽清楚了,我把你帶到這裡來,是爲了讓你和你的人再也聯繫不上,我要讓你等着屬於你的法律的制裁!”
風白羽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着眼前人,“你到底是誰?”他不相信,他的小鬱會這麼有心計。
看溫鬱並不理會他,他又想起了什麼,又問:“這段時間,你是故意在我牀邊說等我一醒就結婚的嗎?”
溫鬱笑了,橘黃色的燈光照的她越發柔和,說出來的話卻像把刀尖雪亮的匕首,手起刀落,直接就要了人的性命,“你說對了,我是故意在你牀邊說,等你醒來就去領結婚證,這樣纔好讓你一直假裝昏迷過去,還有一件事,我也是故意的。”
風白羽坐了沒一會兒,就感覺到渾身無力,陡然瞪大眼睛,怔怔的看着眼前人,艱澀地開口,“小鬱,你真的忍心這麼對我嗎?”
溫鬱嘴角含笑,目不轉睛的看着說一句話,要猛喘好幾口氣的男人,“在問這個問題前,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是怎麼識破你的嗎?”
風白羽怔怔地看着她,順着她的話反問:“我自認爲安排的天衣無縫,到底哪裡被你看出了破綻。”
“破綻很多,你要不着急着休息,我可以一一說給你聽。”溫鬱撂了下裙子重新在凳子上坐下。
“你在我喝的粥裡下藥了。”風白羽低低說出一句後,就有氣無力的閉上眼睛,粥裡有藥,就是溫鬱說的另外一件故意的事。
溫鬱知道他沒睡着,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聽,把這些天發生的事都娓娓道來,“風白羽,你真的很縝密,卻也是因爲行事太謹慎,讓我看到了破綻,你既然留着溫葉清是打算用來威脅我的,爲什麼不把他的電話關機或者丟了,因爲你沒想到還有人會想到打一個死人的電話。”
正是因爲王帶弟無意撥打了溫葉清的電話,讓她對溫葉清的死多留個心眼,當初,溫葉清雖然是她送走的,但是,這中間,她並不是全程都跟着,有人着想要動手腳,是非常容易的事。
風白羽擡起眼睛,震驚地看着她,嘴角翕動,勉強發出一句話,“你已經找到他了嗎?”
“是啊,我已經找到他了,可惜……”溫鬱想到三天前的一幕,不由打了個寒顫,溫葉清有多在乎溫鬱這個女兒,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溫鬱始終平靜的眼眸中,終於迸出滔天的怒意。
風白羽看着她,不知道是對溫葉清的死感覺到意外,還是渾身沒力氣,半響都沒答話。
“你的人,有一次給他注射營養液的時候,不小心漏了個針頭,爲了防止被你的人找到,他把它藏進了自己的肉裡,等你的人走後,他弄出了已經和肉長在一起的針頭,然後刺破了頸總動脈,全身血流乾了而死的。”
風白羽陡然瞪大眼睛,似是不相信溫葉清會以那種殘忍痛苦的方式尋死。
溫鬱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撇開眸光,她偏過臉看着窗外高大的皂莢樹,“知道有一天晚上,我爲什麼沒有來你的牀邊和你說話嗎?”
“因爲那天你發現了溫葉清的屍體,你怕自己控制不住,所以你沒來看我。”牀上人很平靜的接下話。
溫鬱的嘴角邊,攢上一抹苦笑,“是啊,我怕自己控制不住直接戳穿你,但是我不能,爲了陸希南的安全,在還沒徹底弄清你偷龍轉鳳的目的前,我也不能!”
“哼!”聽到溫鬱這句話,牀上人,終於從頹廢中緩過神來,眸光傲然的糾正她,“陸希南已經死了!”
“風白羽,你當真以爲這個世界上你纔是最聰明的人嗎?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嗎?”“什麼話?”
溫鬱笑了下,慢慢開口,“有句成語叫做將計就計,還有句俗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陸興達那麼容易就被你殺了,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懷疑?還有,爲什麼人民醫院骨科的醫生和護士,莫名其妙都死了,而且都是給你做手術的,你難道,沒有覺得這是落下的很大破綻?”
風白羽看着她,那雙和陸希南一樣好看的眼眸裡,帶着絕望和懊惱,“別兜圈子了,直接說你到底想說什麼吧。”
溫鬱抿了抿脣,算是笑了,“事情要從很早很早以前說起,前半部分你大概已經知道了,關於你的身世,關於你爲什麼會被關在這棟別墅的密室裡那麼多年,我現在要說給你聽的是後半段。”
頓了頓,她忽然岔開了話題,“我口渴了,等我喝口水再說給你聽。”
風白羽面如死灰,並沒吭聲。
溫鬱打開帶進來的保溫杯,擰開蓋子喝了口水,纔再次慢慢地開口,“陸興達經過那麼多年的尋找,其實並不是對那個丟失的孫子一無所知,他甚至知道他拖着兩條殘疾的腿,被人扔出去打黑拳,他不是沒有去救,只是總晚那麼一步,漸漸的,在知情人看,他也放棄了那個已經走上不歸路的孩子,其實,他控制着不讓自己再去打聽那個孩子的消息,是爲了不讓溫錦鴻再那樣欺辱他,有的時候故意冷漠,是爲了讓人少受痛苦!”
溫鬱嘆了口氣,擡起頭,正視他的眼睛,“可惜啊,那個孩子卻以爲自己徹底被人遺棄了,他憑藉着滔天的恨意,硬是爲了自己搏出了一條生路,陸興達聽說了很高興,同時也很難過,因爲戎馬一生,正氣傲然了一輩子,卻沒想到自己的後代,走上了黑道。”
“他是將軍,但是,更是一個爺爺,他要的不多,只希望自己的孫子能夠平平安安,可惜,他那樣的心願,卻被人誤會了,那個走上黑道的孩子,始終認爲是陸家人拋棄了他,等他有了一點的實力後,就開始了瘋狂的報復。”
咳嗽一聲,擡起頭看向,眼神開始慌亂的風白羽,“這些可是你曾經會想到的,還有件事,你恐怕到死也不會想到,陸興達其實並不是你的人去殺死的,血是他心甘情願自己放的,他得了肺癌,本也活不長了,爲了不讓你的手再沾上人命,他甘心以自己的命爲你抵債。”
溫鬱一口氣說完,短暫的休息後,又問他,“風白羽,你一直以爲自己是被陸家人拋棄的,是活在陸希南的陰影之下的,可是你知道嗎?就連陸希南堅持學醫也是因爲你,他選擇了心外科更是因爲你,因爲有人告訴他,他的腿極有可能會引發心外科的疾病,這樣的爺爺和哥哥,是你所猜到的嗎?”
溫鬱沒控制住,早盈滿眼眶的淚,終於順着翻滾而下,“風白羽,甚至於……這次你讓人打了陸希南胸口一槍,也是他心甘情願的,他知道你一個月前殺了越南軍火王的獨子,他不會輕易放了你,他頂着你的名字出現,一是不想讓你有任何風險,另外就是想把那股黑勢力連根拔起。”
“或許……”溫鬱悽楚的笑了笑,把臉埋進掌心裡,豆大的淚珠,從指縫裡流淌出來,“他這次真的永遠不會回來了。”
“風白羽,溫家欠你的很多,但是,你在溫錦鴻飯菜裡一點點下毒,最後讓他死的非常痛苦;讓他的兒子,也死相悽慘;你讓陸家愛你的人也好,拋棄你的人也罷,都那麼悲慘,不管有多少恩怨,都可以一筆勾銷了,我希望你以後好自爲之。”
溫鬱說完就起身離開了房間,空蕩蕩的房間,只剩風白羽一個人,窗戶沒有關上,一陣夜風席來,好冷,真的好冷,哪怕是被溫錦鴻餓上三天三夜,大冬天一絲不掛的扔在雪地裡,他也沒有覺得這樣冷過。
他抱起雙臂,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動了一下,拿出藏在枕頭底下的手機,撥下一個號碼。
按下號碼後,他忽然釋然了,兜兜轉轉,原來他從沒被人遺棄過,在乎他的人,愛他的人,始終在以另外一種他想不到的方式在愛着他,呵護他,而他呢?
天吶,他都做了些什麼呀!
小查對這麼晚還接到風白羽的電話很驚訝,當聽說他要自己做的事,更是詫異的半響都沒發出聲音。
“怎麼了?連你也要反了我嗎?”風白羽的聲音瞬間凌冽。
“屬下不敢,只是覺得既然你已經是他,他已經是你,幹嘛還要去趟那淌子渾水?”
“徐小查,這是應該關心的嗎?我給你二十分鐘,你要不出現的話,就永遠不要再出現了!”
……
始終站在房門外的女人,聽到這通電話後,才默默的轉身離開,陸希南,你爲了這個兄弟,棄我們母子於不顧,有的時候,我真的不相信,你是愛我,愛我們的孩子的。
請原諒我,爲了我的孩子自私一次。
肚子裡的孩子,似乎也感覺到了母體極大的情緒波動,三個多月尚未成型的孩子,居然讓溫鬱感覺到了他的存在。
……
徐文斌很緊張,這是他有生以來,在面對一個女人時很緊張,不要誤會,不是因爲這是他的心愛之人,而是因爲這個女人在昨天之前,還是他的老闆,最主要的是……
溫鬱攪拌着手裡的奶茶,睨了對面人一眼,直截了當的說:“徐大哥,你有事瞞着我。”
徐文斌注意到了,這是肯定,不是反問句。
他只看了溫鬱一眼,就低下頭,猛攪拌手裡的咖啡,“沒有,我能有什麼事瞞着你啊。”說完,乾笑了兩聲,覺得說服力不夠,又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補充了起來,“不要問我陸希南的事,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徐文斌很用力的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我就想請徐大哥告訴我你今天一大清早去了哪裡?你不要告訴我,在溫氏做保安,真的是你心甘情願的,心甘情願一天後,忽然就後悔了。”
徐文斌本來可以巨有局勢的拒絕回答溫鬱任何的問題,但是想到那個人對他的叮囑,外加上對溫鬱的欽佩,口氣還是軟了下來,“溫丫頭,求求你了,別再難爲你徐大哥了,行不。”
想他雖然是個和黑字沾邊的老大,卻淪落到這地步真的挺悲哀的。
“徐大哥,你說了,我不就不爲難你了。”溫鬱端起奶茶喝了口,嗯,讓服務員少放糖,還是放了那麼多糖,甜的有點膩人,溫鬱放回到桌子上,“難道要我打電話問周爲民嗎?”
徐文斌聽溫鬱這麼一說,就知道她約莫着都知道了,又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她。
末了,他好奇地反問溫鬱,“溫丫頭,你是怎麼知道陸希南沒死,現在躺牀上的是冒牌貨?”
溫鬱笑了笑,卻沒開口回答,揮手叫來服務員買單後,起身離開了。
周爲民是什麼樣的人?雖然和他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是,溫鬱已經足夠了解他,試問這樣一個執法懂法的公職人員,怎麼可能會在一夕間因爲最最不堪的事,而停職了。
原因只有一個,他想暫時放下警察這個身份,便於做一起其他的事。
至於徐文斌,在機場出現的也太巧合了點,所有的事,真的是一通百通。
還帶着點暑氣的夜風,迎面吹來,溫鬱理清了所有的頭緒,她想起,那次她自以爲偉大,對陸希南說了很多重話後要離開B市,在機場看到李漢山的場景。
在她轉身朝登機口走去時,他對着她的背影,幽幽嘆了口氣,“丫頭,不管將軍說過或者做過什麼傷害你的事,都請你原諒一個得了重病的老人。”
後來到西南找陸希南,當她提出要離開,他雖然很捨不得,卻沒露出驚訝,由此可見,他應該是知道她離開的原因。
得知陸興達被人殺死的消息,的確很震撼,但是,緊接着發生的陸希南的車禍,又實在太巧合了。
說到對陸希南車禍的起疑,還是多虧了林嫣然,要不是她也覺得哪裡不對,去找她同學幫着問問,也不會知道當天動手術的醫生和護士,在幾天之內,死的死,瘋的瘋。
這才讓溫鬱重新去打量起病牀上的人,長的真的是一模一樣,如果不是靠的近,聞到病牀上的人,渾然不同的氣息,溫鬱真的不會想到這當中居然藏着偷天換日的大陰謀。
至於溫葉清到底是怎麼死的,溫鬱並沒有騙風白羽,當溫鬱讓人撬開暗室的門走進去,被綁在椅子上,骨瘦如柴,基本已經看不出原來模樣的人,早沒了氣息,看的出來,這個因爲父親的仇恨,窩囊了一輩子的男人,在生病的最後一刻,終於仰起頭有了屬於自己的自尊和骨氣。
溫葉清死的那天,是溫鬱唯一不想和牀上人戴着面具,演戲的一天,她好累,真的好累,她相信陸希南肯定是活在某個地方,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沒有經歷過死亡的人,或許真的不相信人有靈魂這一說,溫鬱死過一次,又帶着記憶重生在了別人的身上,所以。她相信。
那天,處理完溫葉清的後事,讓他和心愛的女子劉媛竹合葬在一起後,她身心俱憊,坐在沙發上就睡着了。
也許真是死不瞑目一說,溫鬱迷迷糊糊間做了個夢,這是她佔據這具身體以來,第一次看到原本的溫鬱走進她夢裡。
入夢的是和這具身軀一模一樣的一張面孔,可是眉目間,卻帶着怯懦、膽小、驚恐。
她盈盈含笑,“溫鬱,謝謝你幫我繼續活下去,我真的不想活了,太累了,我一直在等風哥哥,可是,他再也沒有回來過,你說,他會不會像爸爸那樣,忽然就不要我了。”
溫鬱很想開口說不是的,你爸爸沒有不要你,可是,任她再怎麼努力的張開嘴,就是發不出一個字。
“溫鬱,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風哥哥,請你幫我問他一聲,還記得當年那個給他糖吃的小鬱嗎?”
夢到這裡,溫鬱就驚醒了,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初附身到這具身體上時,看到陸希南會心痛,原來是在爲另外一個有着和陸希南一模一樣臉龐的人心痛。
溫鬱沒有幫她問風白羽那句話,事實上,從風白羽做的種種,已經看的出來,他非但沒忘記當年那個在他最黑暗時,給過他一點溫暖的小姑娘,反而爲了她,讓對不起她的人都遭了報應,關在監獄和看守所的鄭海燕和劉媛蓉都死了。
終究是造化弄人!
同樣一具軀體,卻被不同的兩個靈魂佔據過,愛的是同樣一張面孔,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溫葉清其實沒死,後來又死的消息,除了警察,除了溫鬱,除了風白羽,還有他那個始終不離不棄,將忠臣兩字發揮到極致的手下,沒有其他任何一個人知道。
她知道關於溫葉清的手機還能打通,王帶弟並沒完全放下,爲了徹底讓她放下心結,纔有了把她不小心推到沙發上,然後撥出那個電話一出,那個號碼早在她翻資料時,就偷偷的按下了。
有了她的解釋後,王帶弟留存在心裡的最後一絲希望肯定就此破滅了,看似殘忍,卻好過於長久不能癒合的傷口,放任它生瘡流膿,到最後潰不成樣。
溫鬱側過臉看着車窗裡自己的倒影,扯了扯嘴角,你到底是誰?怎麼會這麼有心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