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抓捕黑衣

汛期過了,雲凜也該打道迴天都城了,遲遲未動是因爲炸燬石料的元兇尚未抓捕歸案。

雖然事發之後蘇幼瑩立刻封城戒嚴,挨家挨戶地搜查,攪亂了這一池靜水,那人卻如煙霧般消失了,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彷彿未曾存在過。雲凜表面沒說什麼,暗地裡派了從舟和隱衛去查,方法不同,收穫的情報自然也不同。

“爺,屬下這幾天帶着人在城裡轉了許多遍,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從舟遞上一份報告,雲凜翻看兩眼,所寫內容基本都在預料之中,便開口道:“再去查,抓到人爲止,不要讓她們知道。”

她們指的是誰從舟自然清楚,卻猶豫了一下才道:“爺,白郡守和蘇郡尉也在私底下查,而且好像比我們還快一步。”

他今天去了城裡的硝石鋪子,在詢問老闆的時候無意中得知早上也有另一批人過來問話,根據老闆的形容應該是蘇幼瑩手下的士兵,所以他纔會如此推測。

“那你就要更快了。”

雲凜的語氣聽似淡然,其實並沒有留下太多餘地,因爲他的意思是白以檀她們不需要知曉事情的真相,從舟有分寸,不用多說也知道該怎麼做。

“屬下這就去。”

幾個人沒回來多久又匆匆離開了,一半去了藥店查硫磺,一半跟進已掌握的線索,殊不知距離行館四條街的郡守府,此刻也正緊鑼密鼓地討論着此事。

“你讓他們去硝石鋪子做什麼?”

“怎麼,他們沒跟你說?”

蘇幼瑩放下紫砂茶盞,耐心告罄,伸手奪過白以檀寫個不停的文書,露出一副“你最好趕緊說”的表情。白以檀恍然想起好像真的忘了跟她通氣,不禁討好地笑了笑,旋即細細道來。

“我找工匠計算過了,要炸燬幾噸重的石料需要的火藥可不少,而蘇郡進出城的排查向來嚴格,所以只剩下一個可能——他們一定是到了城裡纔開始組裝火藥的。”

“那短時間內購買大量硝石和硫磺一定會引人注意的啊。”

“所以我說的是他們。”白以檀又開始習慣性地用指甲敲桌子,“起碼有三四個人,挨個去城裡各個鋪頭購買材料,甚至會穿成工匠的樣子,這樣更不顯眼。”

“那怎麼查?”蘇幼瑩皺眉。

白以檀神秘地笑了笑,從層疊的書籍的下面抽出了幾張人繪,一張張攤在蘇幼瑩面前,道:“我先對比了一下爆炸前硝石鋪子生意最好的是哪幾天,然後讓老闆分別描述出當天最有印象的人,畫師繪好之後有三個重複的,都在這了。”

蘇幼瑩拈起來看了看,都是極普通的長相,混在人堆里根本認不出來,更別提還得偷偷摸摸地查了。

“城北是富人區,他們應該很難混進去,我先查城南吧,不過都過了大半個月了,人還在不在蘇郡都不好說。”

白以檀篤定地說:“既然一直封城就肯定在,他們人多,肯定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混出城。”

合適的機會?蘇幼瑩靈光一閃,道:“他們在等凜王離開!到時場面隆重,百姓夾道歡送,很難控制人潮流動,再製造個混亂什麼的,輕易就可避開守衛了。”

“正是如此,所以我們要加快速度了。”

“可是我看凜王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啊……難道……”

兩人互相對視,心裡都有了譜——雲凜也在查這件事,而且沒有要跟她們合作的意思。

白以檀開始抽絲剝繭地分析:“我總覺得凜王有哪裡不對,我提出風險很大的策略,他一口就答應了,石料被人炸了他也不吃驚,鎮定得根本不像個正常人,搞不好……他早就知道有人想借此對付他。”

蘇幼瑩端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你是說……炸燬石料的人是太子或決王派來的,目的是搞砸此事讓凜王受到皇上的非難?”

“沒錯。我們一直忽略了一件事,他們爲什麼要炸石料?想害這些百姓不太可能,若說是你我的政敵的話倒也說得通……”

蘇幼瑩直接斜眼看她:“你在天都城得罪人了?”

白以檀立刻反駁:“別扯了!我在皇帝跟前露個臉就被外放到蘇郡來了,文武百官都沒見過,能得罪誰啊?你好好想想你自己吧!”

“哼,天都城裡我只跟謝瑾瑜有仇,他算政敵嗎?”

“噗——”白以檀被口水嗆到,笑得不能自理,“你能不能別在討論這麼嚴肅的事情的時候開這種玩笑……”

蘇幼瑩狹長的鳳眸冷冷一挑,啜飲着碧螺春不說話了。

“好了,說正經的,這麼看多半是衝着凜王來的,他私下去查是不想要我們插手,也不願這事被捅出去。”

“那我們還要繼續查下去麼?”

“當然查。”白以檀雙眸閃出零星的火花,“炸死了三個守衛,這筆賬我怎麼也得找人討回來。”

雲準也好,雲決也罷,你們黨派相爭卻拿我所有蘇郡百姓的性命來做籌碼,那就休怪我絕地反擊,你們也嘗一嘗蜉蝣撼樹的滋味吧。

“那就查吧。”蘇幼瑩將人繪收到袖子裡,起身道,“我親自帶人去,有了消息回來通知你。”

“小心點,別打草驚蛇,也別驚動了凜王那邊。”白以檀叮囑道。

“放心吧。”

事實證明蘇幼瑩這個郡尉不是白當的,她親自出馬,效率立刻提高了幾個檔次,第二天夜裡白以檀就被她從牀上拽了起來,被告知人已經找到了,士兵正埋伏在四周等待伏擊。

一行人匆匆趕到了城南,穿過細窄的小巷,一幢古舊的青瓦房出現在眼前,梁木和盝頂已被腐蝕得看不出顏色,青苔遍佈,野草長至小腿,風一起,搔得人微微發癢。

看起來是個很久都沒人住過的房子了。

“確定在這?”

蘇幼瑩點了點頭。

白以檀眯起了眼,冷然凝視着那扇木門道:“那就動手吧,看看裡頭藏的到底是何方的魑魅魍魎。”

蘇幼瑩驟然舉劍,劍鞘在空中拉開個縫隙,銀光乍泄,士兵們得到指令立刻奮勇地衝破木門踏進了院子,熊熊燃燒的火把之下,屋子裡的人影無所遁藏,只聽砰地一聲,房門四分五裂,三個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劍站在了中央。

“抓活的。”

蘇幼瑩一聲令下,雙方立刻纏鬥在一起。

觀戰的同時白以檀的腦子也在飛速運轉,這三人能在團團包圍之下堅持這麼久,武功看來不弱,一定是訓練有素的細作,這樣的話或許……

“幼瑩,你繞到後面去,趁其不備能抓一個是一個,這些人都是高級細作,等下發現跑不掉說不好會自殺,那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好。”

蘇幼瑩讓幾名士兵保護好白以檀,然後提着劍往後方去了,沒過多久,角落裡掠出個黑影,劍法犀利,身形靈動,只見數道銀芒疾閃,還未分清虛實,劍已架在了一人脖子上,左手則緊緊扣住他的下巴,防止他服毒。

另外兩名黑衣人大驚,卻沒有要救他的意思,暗中達成了某種共識,一個招式愈發凌厲,以一敵十,掩護着另一個往外衝,那人輾轉騰挪,影子般閃過夾擊的士兵,正對着門外不遠處的白以檀衝去,似乎只是瞬間,那尖銳的長劍就刺到了眼前。

不好!

蘇幼瑩的心霎時被吊在了空中,即便她此刻鬆開鉗制去追那名黑衣人也來不及了,在他的爆發之下士兵盡已倒地,只剩白以檀孤零零一個人,連個能擋一擋的樹幹都沒有。

說時遲那時快,白以檀倏地抽出銀簪,對準黑衣人旋動了機關,一枚細如牛毛的銀針飛射而出,來不及反應就沒入了額頭,黑衣人身形一促,劍停在白以檀頸間一寸處,然後轟然倒地,再也沒站起來。

其他人不知發生了何事,卻同時鬆了口氣,蘇幼瑩緩過神來吼道:“給我抓住他!”

士兵們一擁而上,最後一名黑衣人也被拿下。

拷住手和嘴後士兵押着黑衣人往外走,蘇幼瑩快幾步走到白以檀身邊,拉着她上下打量,問道:“你怎麼樣?沒傷着哪吧?”

白以檀搖搖頭,手心全是溼汗,掏出帕子擦了擦,又把銀簪塞回了發間,道:“回軍營吧,即刻提審,晚了還不知要出什麼亂子。”

蘇幼瑩深以爲然,讓人收拾了腳下的屍體,準備收隊走人,被拷着的黑衣人恰好路過面前,陰鶩的雙眼露出一抹詭異的光芒,兩人剛有所警惕,陡生變故。

“退開!”

不知從哪傳出個熟悉的男聲,掌風颳臉而過,她們面前的屍體被打出一丈遠,然而就在下一刻,碎肉橫飛,鮮血四濺,那屍體……居然爆炸了。

另外兩個活人也在他們面前上演了這一幕,離的近的士兵都被炸成重傷,好在白以檀和蘇幼瑩被氣流彈了出去,只蹭破了手腳,無甚大礙,但見到這地獄般的景象兩人都白了臉,伏地作嘔。

這哪還是人?分明就是活體□□!整個巷子裡瀰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士兵不斷呻.吟,黑衣人的肢體內臟散落一地,更可怕的是還有某種蟲子在地上蠕動,甚是噁心。

白以檀喘着氣,只覺胸口驚痛不止,卻還是拖着蘇幼瑩勉強站了起來,此時,救了她們一命的人出現了,正是從舟。

“白郡守,蘇郡尉,你們膽子也太大了!什麼都還沒摸清楚就敢貿然上門抓人,還要不要命了?”

兩人默然對視,無不想着同一件事——這下完了,被抓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