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續呼喚了許多聲,都發現老夫人不應她,腦中裡閃過一個最大的可能,抖抖索索的伸出食指放在老夫人的鼻下一探,結果嚇得差點驚叫了出來,連忙用雙手捂住了嘴。
不可能,不可能,這個老婦怎麼就沒呼吸了,就這樣死了……
這個老婦,連死都要賴在她的身上,她坐在地上好一會,突然站了起來,咬了咬牙,將老夫人拖了起來,使勁的往裡面的內房裡拖去。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老夫人拖到了牀上,然後用被子將她全身遮蓋好了,這才站起來,望着帷帳裡面,好似在安睡的老夫人,深深的吐了一口氣,轉到水銀鏡前,將亂了髮髻整理好,鬆了的髮簪,重新梳理好後又站了一會,將不斷髮抖的腿和手控制好,才轉身出去。
出了院門,王嬤嬤她們還守在門口,見她出來,便要準備進去,謝姨媽冷靜道:“老夫人剛頭有點疼,睡下了,你們不要去打擾她。”
王嬤嬤點點頭,老夫人這兩日精神的確有些差。
而謝姨媽強忍着心中的害怕和恐懼,直直的往客居里一走,到了菊客院,她衝到韋凝紫的住處,讓身邊的丫鬟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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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凝紫不知她這又是要做什麼,將手頭的針線往旁邊剛一放,謝姨媽便鎖好門後,朝着她衝了過來,抓着韋凝紫的雙手,開始劇烈的顫抖,“紫兒,娘……殺人了!”
“什麼?!”縱使韋凝紫再鎮靜自若,也止不住的手兒發抖,要求謝姨媽將這驚悚的話語再重複一遍。
“我殺人了,我把老夫人給殺了!”謝姨媽此時面上的肌肉因爲過分的糾結,而有一種詭異的猙獰,看的韋凝紫也莫名有些心驚。
她的手被謝姨媽捏的發疼,安慰謝姨媽,讓她鎮定下來,這才問道:“娘,你莫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謝姨媽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韋凝紫眉頭緊皺,心裡也發緊,這下可是闖了大禍了,竟然將老夫人殺了,“你確認沒有呼吸了嗎?”她有一絲希望。
想起食指放在老夫人鼻下那種空蕩感,謝姨媽便覺得食指發涼,好似有一股陰氣在捂着老夫人口鼻的手掌裡徘徊,她越發的害怕,控制不住的哭起來。
韋凝紫此時沒有心情管她,腦子裡不斷的想着該如何處理,她將謝姨媽剛纔所說的每一個細節都在腦海裡回憶,道:“你出來的時候,她們發現老夫人死了沒?”
“沒……沒有,我將她拖到牀上,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有人發現。”謝姨媽哽咽道,在害怕的眼神之後,飛快的又露出了狠毒,“你說,我們有沒有辦法,讓人覺得是謝氏殺了她?”
反正那個老婦死了,不如一起嫁禍給謝文鴛算了。
韋凝紫看着她慘白的臉色和驚駭的表情,搖了搖頭,“你有辦法引她去老夫人那嗎?”
謝姨媽此時腦子裡面亂成了一團麻,哪裡有什麼辦法,她只是想將禍事引開了罷了,韋凝紫星眸裡掠過薄光,一點都沒有她平日裡溫婉柔弱的樣子,非常確定道:“就算你現在引過去了,也不可能嫁禍到她身上了。”
她雖然也亂,可是她不會認爲,明明老夫人在睡覺,謝氏還會過去打擾。更何況謝氏若是要進去,身邊必然也會有其他人跟隨,而這件事情拉扯到了人命,肯定會鬧大,鬧大了之後,謝姨媽去過老夫人的房裡的事也會出來,依謝姨媽這種腦子,只怕很容易就會被人詐出來真話。
她不覺得殺了老夫人有多麼可怕,可怕的地方是,謝姨媽這個蠢貨,竟然在榮鬆堂,在那麼多人都守在外面的時候,將老夫人殺了!
這根本就是無法掩飾的事情,如今的沈家對她們母女兩人,防備的很,她一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謝姨媽見她眼神閃爍,不發一語,哭喊着:“紫兒,你要趕緊給娘想想辦法啊,這要是給官府抓進去,你以後就連娘都沒有,以後還有誰會疼你,會照顧你啊……要不,要不,這樣……”
謝姨媽突然衝過去,拉着韋凝紫的手,眸底綻放出光彩來,“娘想到一個絕妙的法子,你現在趕緊去趟榮鬆堂,然後假裝和老夫人鬧了起來,失手殺了她的……”
“娘!你在說什麼!?”韋凝紫厲聲一喝,重重將謝姨媽的手甩開,眼神裡帶着不敢置信,杏眸怒睜。
娘竟然讓她去榮鬆堂,假裝殺了老夫人,這是要讓她去頂這個罪嗎?她怎麼可以自私到了這種地步,自己殺了人就罷了,還要推着自己的親生骨肉去頂罪。
人人都說虎毒不食子,這世界上最偉大的就是母愛,可是她的孃親呢,動不動就對她打罵施加,對她完全不像是女兒,而像對一個丫鬟,這些她還可以忍受,怎麼說她也是生她養她的孃親。
可是今天她說什麼?頂罪!
讓自己去頂她的罪!
韋凝紫沒有辦法相信這是自己親孃說出來的話!
謝姨媽哪裡管她什麼神色,又過去扯着她的手,哭求道:“紫兒,你聽娘說,你還沒正式及笄,按照大雍的律例,是能從輕審判的,到時候你進去之後,娘再讓人活動活動,將你放出來,你就沒事了……要是娘抓進去了,那就可沒活路了……”
謝姨媽說着說着,身子就往下墜,伏在地上嗚嗚哭泣。
她的手還拖着韋凝紫的衣襬,宛若一條毒蛇,在最後的掙扎裡,還要拉着她一起墜入地獄,韋凝紫渾身冒出一股寒氣,這股寒氣讓她眼裡還是漸漸瀰漫了霧氣,化作一滴滴冰冷的淚水,從眼角流了出來。
她沒有聽錯,沒有聽錯,她的孃親就是這麼說的!還細心的替她想好了一切,給她想好了藉口!
韋凝紫的手緊緊捏成拳頭,低頭望着匍匐的謝姨媽,忍着寒冷刺骨的痛意,問道:“娘,你是說真的嗎?”
謝姨媽以爲她想通了,連連點頭,抱着她的腿道:“你相信娘,你是失手,又不是故意的,加上沒有及笄,一定不會判死刑,到時候娘再多走動走動,肯定能將你救出來的。”
謝姨媽說的越來越善心,淚水越來越多,恨不得將全身的水都哭了出來,只要能打動韋凝紫就好,可是縱使她哭得如何傷心,很多東西都已經從根本上不一樣了。
韋凝紫的淚水就在這一瞬間停住了,尖尖的小臉墜着淚水,明明是梨花帶雨的春色,忽然有一種冬日冰凌的尖銳,發白的脣瓣緩緩的張開,吐出一個字:“好。”
她彎下腰來,將謝姨媽扶起來坐在椅子上,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擦臉頰,然後道:“娘現在這樣子走出去,給下面的丫鬟看到了,肯定覺得奇怪,到時候還會懷疑你的,我現在扶着你回房間。”
謝姨媽聽了覺得有理,點點頭,擦掉淚跡後,由韋凝紫扶着到了自己的房中。
進了房門後,謝姨媽便道:“紫兒,你趕緊過去吧,不然呆會她們發現老夫人已經沒了,你怎麼頂替也頂替不成了!”
牙根緊緊的咬住,韋凝紫只覺得胸腔裡最後一抹希望都被眼前的婦人給打破。
這就是自己的母親,殺了人以後,讓她頂罪!想出來絕妙的法子,便是讓她去坐牢!
說什麼未曾及笄,不會判死刑,可是女子一旦被判了殺人罪,人生還有希望嗎?進了牢裡的女子,又有幾個可以安然無恙出來的?
她真是把她當成傻子了。
韋凝紫擡起頭,眼底都是濡慕的淚意,“娘,女兒這一去,就沒有辦法再回來了,可容女兒給你泡最後一杯茶吧。”
望着她的淚眼,謝姨媽也閃過一絲的猶豫,再怎麼不喜歡韋凝紫,好歹也是她養育了十五年的女兒了,雖然平日裡不得她歡心,就算是養條狗,也會有點捨不得了。
可是,相比之下,這點情意,遠遠不如被官府抓去斬首的恐懼來的多,怎麼說她也養了她十五年,總要起點作用吧。而此時,便是韋凝紫起作用的時刻了。一瞬間,那一點的溫情,就被自私的心給淹沒,謝姨媽心內着急,生怕王嬤嬤她們進去發現老夫人死了,便有些不耐煩道:“好了,你快去吧。”
韋凝紫紅脣勾起,在白如雪的面上,好似兩筆鮮血勾畫而成,轉身往茶水間走去。
僅僅一會兒,謝姨媽如坐鍼氈,喊道:“怎麼泡杯茶要這麼久?”
而此時的榮鬆堂,王嬤嬤看午膳時間到了,便準備去喚老夫人起牀,老人家的腸胃不好,一天三餐更要注意準時,她走到牀前,先輕聲喚道:“老夫人,該起來了。”
等了一會,見沒有反應,又加大了點聲音,“老夫人。”
平日裡的老夫人睡覺極其易醒,有時候腳步聲重了一點,都會驚醒,所以她們在聽到謝姨媽說老夫人睡下時,纔沒有進來,只是在門前查看了一翻。
此時覺出點不對了,該不是老夫人病了吧,王嬤嬤拉開帷幔,看着老夫人的臉色似乎是有些蒼白,手放在額頭一放,卻是涼得冰手。
“老夫人,你怎麼了?”王嬤嬤語氣也焦急了起來,她轉頭喚道:“快去請大夫過來,還有…把夫人和大小姐也一起請過來。”
碧菱得了令,急忙的走了出去,碧萍在一旁看着老夫人的樣子,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那種白色裡面透着一股死灰,她飛快的伸手在老夫人鼻子下一探,收回手,再一探。
“王嬤嬤,老夫人……她沒氣了!”
碧萍往後退了兩步,滿目驚恐的說道,王嬤嬤心頭一顫,冷汗頓時浮上了額頭,她顫抖的將手也伸到老夫人的鼻子下,驚聲嚎了起來,“老夫人啊,老夫人啊……”
雲卿正在屋中練字,流翠突然跑了進來,急促的腳步聲將書房裡寧靜的薰香打散。
見雲卿微微皺起眉頭,流翠知道她碼字的時候不喜人打擾,可是此時她卻不得不進來,“小姐,榮鬆堂那邊來人請小姐進去,說是老夫人病危了!”
病危?
雲卿手沉沉的一頓,一個‘靜’字才寫了半邊,筆畫卻不再流利,她上午去看祖母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地纔到中午就病危了,將筆往筆架上一放,雲卿立即繞過書桌,“走,去看看。”
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了一下,“將銀針帶上。”
流翠點頭,飛快的進了書房,將雲卿的銀針抱在手中,跟在後頭急急的走去。
到了榮鬆堂的時候,這裡已經變得忙碌了起來,謝氏已經先雲卿一步到了,臉色雪白的看着雲卿,“你祖母……”
她說了幾個字就說不出了,雲卿快步的往內走去,流翠在前面撩開簾子,待到了牀頭,雲卿再看老夫人的臉色,一把將她的手腕拿起來把了一下。
假死狀態!因呼吸阻滯而導致的假死!
她心內驚訝,面上卻是沉穩從容,轉頭問道:“大夫還有多久纔回來?”
碧萍點頭道:“碧菱出去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了。”
從沈府出去,就算最快,也得要半個時辰才能請得到大夫,以前的齊大夫因爲上次一事,已經和沈府鬧翻了,別的大夫就算來了,醫術再高明,時間差上一點,都會讓老夫人變得更加危險。
若是再拖下去,老夫人就真的沒有救了。
雖然不想將醫術暴露出來,可是此時祖母的性命就在面前,雲卿做不到漠視,她吩咐道:“將窗戶打開,無關的人都退出去,不要站在房間裡。”
王嬤嬤和碧萍見她進來一系列的動作,先是吃了一驚,而後卻覺得那柔軟的嗓音裡含着的威嚴,竟讓他們不由自主的聽從,便如她所說,將其他的人都趕了出去。
接着,雲卿又吩咐流翠將銀針拿出來,用燭火燒紅,在老夫人身上的幾個穴位精準的插入。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診斷病人,以前練習穴位入針,她都是在自己的身上練習,雲卿食指和拇指捏着銀針,慢慢的細捻,全身緊繃,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一開始她還有些緊張,可是慢慢的隨着施針的展開,她發現自己的精神似乎全部都打開了,都在施針上面,而腦子裡面關於各個穴位之間的關係也非常清楚的顯現出來,那種緊張感慢慢的被一種遊刃有餘的感覺所代替。
這大概就是汶老太爺所說的,鍼灸學的再好,最終都要化爲實踐,實踐一次,頂得上背書一年。
人輕鬆了,下針就越發的流利,隨着又是一炷香時間流逝,屋子裡的人各個都屏息凝氣,生怕打擾雲卿施針,室內寂靜的可以聽到每一個人綿長壓抑的呼吸聲。
謝氏站在一旁,擔憂的望着牀上的老夫人,又慈愛的看着雲卿,只盼着能將老夫人救活。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只聽牀上忽然傳來兩聲微弱的咳嗽聲,王嬤嬤首先就撲了過去,喚道:“老夫人,老夫人,你醒了……”
而老夫人此時並沒有舒醒,她只是剛剛緩過氣來,身體本能的咳嗽,緊接着又陷入了昏迷中。
見此,雲卿知道老夫人是救回來了,心內不由的長呼了口氣,將銀針一根根的拔出來,流翠過來接住銀針,仔細的放回布包中。
“老夫人怎麼會變成這樣的?”雲卿從牀前站了起來,掃了一眼在室內的王嬤嬤和碧萍,“我走的時候,祖母還好好的,怎麼一會就會休克?”
她的聲音並不大,卻夾雜着一股不容人忽視的威懾,便是連謝氏,都擡頭望着她。
王嬤嬤心內對雲卿這股沉靜的氣勢很是欣賞,想了想後,開口道:“小姐走了沒多久之後,謝姨媽也過來給老夫人請安,當時老夫人將我們都屏退了下去,不許我們在一旁伺候着,奴婢們就退了出來,侯在門口,過了大概小半個時辰,謝姨媽就出來,告訴奴婢,說老夫人睏倦了,她扶着老夫人去牀上休息了,讓我們不要去打擾,奴婢便到門口看了兩次,見老夫人的確躺在牀上,便沒有進去,待到中午的時候,再進來,便看到老夫人變成剛纔那樣了。”
“那你們可聽到什麼聲音嗎?”雲卿問道。
“沒有,因爲隔了一個大屏風和外室,奴婢們站在外頭,並沒有聽到什麼異常的聲音,只是……”王嬤嬤頓了頓。
“只是什麼?”
“謝姨媽出來的時候,臉色似乎有些發白。”王嬤嬤也只發現了這麼一個異常的地方。
“謝素玲,你竟然……要……悶死我……”一陣微弱的聲音從牀頭傳來,雲卿立即轉頭去看,見老夫人禁閉着眼睛,手卻在半空中撲騰,口中斷斷續續道:“你……謀殺……謝素……你……”
聞言,衆人臉色一白,雲卿更是往前一步,拉住老夫人撲騰的手,輕聲的問道:“祖母,我是雲卿,你剛纔怎麼暈倒的?”
老夫人神智還是不大清醒,也沒有睜開眼睛,倒是像做夢的人一般,聽到雲卿的問話,喃喃道:“是謝素玲,她要殺我,她要悶死我……趕走她……趕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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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一章的時候,醉已經在出發做伴娘的路途上,死黨國慶結婚,在那遙遠的地方,光坐車就需要三天才能到達,加上婚禮舉辦,來去需要七天,所以都是依靠存稿和擠出時間碼字,儘量保持更新。
對於謝姨媽和表姐入住沈家,一個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是沒有理由可以在人家遭受困難狀態的時候拒絕幫助的,更何況是親戚。
醉喜歡寫自己所想的故事,心生而筆寫,關於本書的劇情,若說是宅鬥,不如說是女主的成長史更恰當,書中的每一個人物,我都是傾盡了心血,情節也是儘量在避免千篇一律,也許有人喜歡,那麼感謝支持,也許有人會憤怒離開,那麼請悄悄走開,感謝你曾停駐。
花有千種,採你所愛的那一朵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