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沈茂欣喜的走進屋中,手裡拿着一副卷軸,道:“雲卿,南巡陛下的駐蹕之地已經選好了,就在咱們府中的荔園。”
不知怎的,聽到這個結果,雲卿毫不意外,有些事大概是避不過的,她淡淡的笑了笑:“那父親可要準備了,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沈茂拿着這卷軸心情很複雜,一方面又覺得是榮幸,一方面又想起雲卿的話,只此時看雲卿面上表情卻不是很反感的模樣,自然臉上就顯得精神了許多,“是的,知府那邊會派宮裡先行的嬤嬤過來,將荔園中的一切按照宮中所用的改造一番,時間緊迫,府中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雲卿自是知道接駕不是輕鬆事,荔園裡的許多要在短短的時日裡都改的合乎規矩,必然是要加班加點的。
沈茂興奮的走了兩圈,然後又擡頭道:“知府還說,這次巡查,是瑾王世子和四皇子兩人一致點了我們沈府,務必要將陛下招待好。”
一致都點了沈府?
雲卿聞言心中微動,御鳳檀點沈府,她多少還能理解成他無賴無恥,反正沒事就要給她添點煩心事。可四皇子,他爲什麼也點了沈府,沒有上下打點,那些官員是不會在他面前說沈府的好話的,難道上一世南巡來沈府,也是四皇子親點的嗎?
不管雲卿怎麼想,這一世到底還是沒有避開接駕之事,而沈府被欽點爲聖駕駐蹕之地一下就在揚州傳開了,人人都知道沈府會成爲天子的停歇地,對沈府更是高看一等。
“你說他們怎麼就有那運氣,這揚州這麼多豪商院子,偏偏就點了沈府的?”聽到這個消息,謝姨媽氣怒的抓着杯子就摔到了地上。
韋凝紫看了她一眼,嫣紅的脣咬了一咬,道:“聽說這次除了陛下外,皇后,四皇子,七皇子都會來,沈府可是會好好露臉了。”
謝姨媽轉頭望着她,“那豈不是給沈雲卿露面的機會?”年輕的皇子住在荔園,雖然有牆相隔,若是謝氏想要沈雲卿夜裡和哪個皇子勾搭上,那還不就勾搭上來了,到時候做了皇子的妾室,不是又比她身份高了一等。
“那咱們也借住到沈府去,就不相信沒機會接近皇子。”謝姨媽厲聲道。
韋凝紫嘆了口氣,道:“娘,如今你連沈府的門都進不去,如何借住,再說,咱們有院子在這裡,又怎麼找理由去住?”
謝姨媽擡頭望着這裝飾精美的屋子,咬牙狠了狠心道:“你等着,娘自有辦法,沈府想一個人攀權附貴,沒那麼容易!”
傍晚一輛馬車從韋府中駛出,到了一處偏僻的小酒樓裡,停了下來,一個身穿海棠色錦緞襖裙的美婦從上走了下來,左右顧了一圈,邁進了酒樓中。
昏暗的燭光,陳舊的桌椅,酒樓生意調零,掌櫃不知去向,只有兩個布衣漢子坐在椅子前喝着烈酒,樣貌普通中夾雜着非良民的眸光,看到美婦人便笑了起來,“韋夫人,咱們還真是有緣分啊。”
那美婦人,正是謝姨媽,她望着兩個鬍子拉渣,一臉兇色的漢子,反倒沒露出什麼害怕的神色,以一種還帶着點熟悉的語氣道:“你們怎麼來揚州了?”
其中一個漢子喝了杯酒,嗤笑道:“不到揚州來,怎麼碰得到你啊,只是沒想到,你還要來照顧我們的生意啊!”
濃濃的酒味在小小的空間裡,加上週圍擺設的陳舊腐味,混雜成難聞的味道,謝姨媽皺着眉捂了鼻子,“既然以前都談過生意了,這次你們再幫我做件事。”
“什麼事?不會你再要拼命去救誰吧?”那漢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次日夜晚,揚州城內突然發生了一起打劫案件,劫匪衝進韋府欲要打劫,幸得家丁拼死相護,不得進入,劫匪一氣之下,將韋府用火箭點油燒燃,揚長而去。秋高氣爽,韋府燃起了熊熊大火,待火被撲滅之時,韋府已經是焦黑一片,房檐榻方,草木焚燬,一片狼藉,不能住人。
此事一出,老夫人便讓人將謝姨媽和韋凝紫兩人接了進來,說到底當初她們兩人在京城的時候救了她,如今出現這事情沈府於情於理都應該伸手幫一把。
“唉,揚州這十年都沒這種禍事了,肯定是看着你們孤兒寡母的,想來下手吧。”老夫人自從沈茂出事後,手裡就多了一串佛珠,嘆氣勸道。
謝姨媽拿着帕子抹眼淚,可是眼底沒有絲毫的傷痛之意,只哽咽道:“府中重新修葺起碼也得三四個月,如今我們母女可是無處可去了。”
老夫人擡頭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謝氏,見她不開口,便擡了眼皮,道:“剛遭了賊人,你們母女出去住也不安全,若是住客棧,指不定他們還會不甘心尋去。這幾個月你們就暫時住在沈府中吧,等韋府休憩好了再說。”
謝姨媽受寵若驚般的擡起頭,“多謝老夫人,能住在您這自比外頭好得多了。”
謝氏雖不喜謝姨媽,見她和韋凝紫遇見這等禍事,也不會做的太過,“你們就住在之前居住過的菊客院吧,我等會讓人去收拾一會。”
韋凝紫擡起頭,感動道:“多謝姨母,若不是有你們,如今我們母女兩人還不知如何是好。”
雲卿在一旁坐着,看着這母女兩人一番作態,心底就不舒爽,她心中冷笑一聲,這場火災也實在是來的太巧了點,沈家剛成爲聖駕駐蹕之地,韋府就被盜賊打劫還火焚,她們就住到了沈府,這時間掐得也太好了些。
雲卿擡起頭來,望着謝姨媽,淺笑道:“真是太可惜了,那個院子姨媽才住進去不久呢。”
謝姨媽以爲她在心疼那個院子的銀錢,也嘆了口氣道:“姐姐送給我居住的院子,被那賊人就這樣燒燬了,真正是可惜姐姐這一片心意了。”
她這麼一番話,自覺說的情深意重,心內雖然有一點心疼,到底覺得是沈府出的銀錢,自己出的裝修的也不少,可是相比買院子花的錢,就不顯得多了,沈家虧的是大頭,她的是小頭,反正到時候院子還是她的嘛。如此一來便舒服多了。
雲卿似乎被嚇了一跳,有些不懂的道:“姨媽這話是客氣了,找院子的事的確是父親所爲,到底只是損了一番心血,可姨媽就不好了,這一火燒再加休憩,又得費上不少功夫和銀錢了,如今你鋪子又沒有收益,可能支出會有些大。”
謝姨媽吃驚的瞠目,道:“那院子不是你府中給我買的嗎?怎的又跟我鋪子扯上了關係?”
雲卿笑眯眯的搖頭道:“姨媽想岔了,當日你託李管事幫找院子,因爲姨媽未曾給銀錢,又將鋪子交給李管事管理,我料想是您手頭上的現銀不夠,猜測你的意思是用鋪子的租期來購買,就將所有鋪子和莊子抵押了五年出去。”
謝姨媽臉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目光中如帶了刀子,“你胡扯什麼,我何時有意讓你用鋪子的租期來購買院子了?!”
雲卿臉上立刻露出驚訝的神色,呼道:“那姨媽的意思是不打算出銀錢,讓沈府給你購買院子嗎?不可能吧,姨媽怎會是這等人物,故意託人買東西,而不想給錢的小人呢!”
謝姨媽此時宛若心頭肉被一刀刀的割了下來,她之所以能狠得下心燒了那院子,就是以爲沈府出的錢,如今得知那院子燒燬的都是自家的銀子,心如刀絞,紅着眼望着雲卿:“你,你不是說那院子是沈府給買的嗎?”
雲卿淡淡的看着她,脣畔勾起,她所想絕對沒錯,看謝姨媽此時要吃了她的模樣,那院子被燒之事,十有**是她自己乾的,爲的就是不錯過攀龍附鳳的這個機會,還真是燒別人家的錢眼都不眨,燒自家的就要死要活,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那院子是沈家幫忙買的,除了這個意思,當初我什麼也沒說。”雲卿露出一絲委屈的神色,十分不解道。
韋凝紫在一旁已然明白,只怕當初沈雲卿就挖了這個坑等着她們跳下來了,即便不出現放火燒院子的事情,再不過多久,收不到年租的她們母女也會捉肘見襟,顯出窮困的模樣。此事只是將一切都提前罷了。
老夫人和謝氏看着兩人對話,多少心裡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沒有云卿想的深,只認爲謝姨媽是打的好算盤,想要沈家給她家買院子。
話說到這裡氣氛就和開始完全不同了,各人有各人的心事,韋凝紫見機站起來道:“那就勞煩姨母安排人將我們東西搬去。”
到了菊客院後,謝姨媽想着五年的租期換來的院子,就一把火沒了,重新整修又要花費不少,心內肉疼,卻又不能將原因說出來,只能氣呼呼的進了屋子。
韋凝紫望着她氣怒的樣子,勸道:“娘,算了,那院子已經燒了,你不要再氣怒,以免給她們看出什麼來,到時候引起她們懷疑也就不好了。”
未料,謝姨媽卻是反手一個巴掌扇到了韋凝紫的面上。
“你個沒用的,說的那麼輕巧,五年的租期啊,那是多少銀子,你去賺來看看,當初買院子的時候,你怎麼就沒看出來沈雲卿的陰毒呢?”她哪裡坐得住,眉毛倒豎,美麗的面容變得獰狠。
她打罵韋凝紫出氣,已經是一種習慣,從未想過,這種做法在韋凝紫的心中埋下了一顆什麼種子,在接下來的一件大事中,起了翻天覆地的作用。
此時韋凝紫動了動臉頰,捂臉都沒捂了,也許是打得多了,她有些麻木,只垂着頭道:“那如今怎麼辦,房子也燒了,難道你還打算和沈府鬧翻了不成?”
謝姨媽正在氣頭上,捏緊雙手,轉頭來看韋凝紫,突然發現女兒平日裡白皙嬌嫩的臉,此時看起來帶着幾分森冷的色澤,令她止不住的渾身打了顫,怒意生生消散了一大半。
她哼了一聲,轉過頭道:“這個沈雲卿實在是太厲害了!竟然老早就設計好了這一步,現在我們虧的太大!”
“她的確是厲害。”韋凝紫輕聲道,心下卻更覺得是謝姨媽愚蠢造成今日的後果,當初她幾次三番的說要去沈府收了鋪子租金,謝姨媽都推三阻四,想要多撈一筆,到現今這樣的情況,也只能怪自己太蠢。否則早發現了,還會落入這種局面嗎?
謝姨媽只要一想到自己鋪子的銀錢,便咬牙切齒道:“此事我絕不饒過她,待她那天出門,讓人弄死了她算了,以免看了我生氣。”
韋凝紫此時擡起頭來,望着謝姨媽掠過一道不屑的光芒,道:“娘,她此時出事,陛下還會住到沈家的荔園來嗎?若是陛下不來,那不是白燒了院子嗎?”
謝姨媽這時才冷靜下來,方纔自己的想法是衝動了,兩不得好,更是虧大了,“好在你反應快,提醒了娘,那就讓她的命留到陛下南巡走後吧。”
雲卿到了歸雁閣,就託人去查那火燒韋府一事的真相,她心中隱約覺得,這劫匪無緣無故的出現,偏偏啥也沒搶,啥也沒做,光放了把火,又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簡直就像專業縱火隊,有些詭異。
過了幾日,便得到了消息,聽說有一幫劫匪是從北邊而來,以前專門在京城犯案,因爲專門做那與人勾結打劫,做戲之事,本來在京城呆着一直都相安無事,不久前卻不小心得罪了一位京城權貴,不得不出了京城往南逃,估摸着這次到揚州城放火的就是這幫子劫匪。
雲卿聽着卻起了心思,若是一般時候,這個劫匪她或許不會想那麼多,可是那日老夫人還說起在京城的時候,不巧遇見賊人,多虧謝姨媽奮不顧身的相救,她才得以脫身。
這樣的巧遇,倒是十成十的像是這幫劫匪做的事情。
如此想來,她便去了老夫人那裡。
餘氏如今每日吃齋唸佛,逗逗孫子,倒真是一副老人家平和祥靜的樣子,見雲卿來了,便轉身坐到了羅漢牀上,喚了她進來。
“雲卿見過祖母。”雲卿微微一笑,端莊的屈膝行禮。
“起來吧,怎麼,今兒個學堂休息?”老夫人又讓雲卿坐了下來,含笑着問道。雖覺得這個孫女做事過於勇敢了些,簡直不把女兒家的名聲放在眼底,可到底當初的情況她也見識了,那點不滿放的輕了。
“嗯。”雲卿對着端茶過來的碧菱點了點頭,然後才接着道:“我剛過來,便瞧見姨媽指揮人在搬東西呢。”
都進來幾天了,還在搬東西,老夫人臉皮動了動,“她們這一住大概也得好幾個月,東西也得不少。”
“是啊,不過姨媽她們此時搬進來也不錯,到時候聖駕到了,也可以一同瞻仰瞻仰龍顏呢。”雲卿笑着道,表情真誠。
老夫人半垂了眼,轉動翠玉佛珠的手頓了一下,點頭道:“也是,怎麼說,她們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啊,我聽雪瑩說,這幫子劫匪是從北方下來的,不知怎麼,就剛好挑中了姨媽她們的住址,孫女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總覺得這些人好似是報復姨媽一般。”
老夫人皺眉,“不會吧,那次的劫匪也沒這麼兇悍。”
“那這批劫匪也太奇怪了,姨媽住的地方可是揚州富貴之人所居,就算劫匪要挑,也不會特意來城中做這樣的事情吧,這樣逃亡的時候也不方便啊。”雲卿慢慢的分析着。
“你這麼說,倒也有道理,不過那批劫匪當初來打劫的時候,素玲也只幫着擋了一刀,那些劫匪就怕了似的走了……”
老夫人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經雲卿這麼一說,她也覺得有地方怪異了,劫匪當初既然連人都敢砍,怎麼在沒搶到錢財後,就直接退了呢。
再聯想到那日事情發生的前前後後,更覺得奇怪了。
她去郊外,怎地劫匪一出來,就對着她呢,她坐的馬車可是京中貴胄姐妹的,一般的劫匪也要有幾分眼色,不是誰家的馬車都能去惹一惹的。
雲卿將老夫人神色變化都收於了眼底,看來老夫人如今都有點生疑了。這事情果然古怪的緊,當初那場救命之恩,其中必定有隱情,若是府衙抓住了那劫匪,她必定要將此事也一同讓人審問出來,以免謝姨媽總拿着這點子舊情賴在沈府。
待她走了沒多久,謝姨媽也登門到老夫人這裡,如今她每天都到老夫人這裡請安,因爲知道府裡她唯一能巴結的也就是老夫人了。
甫一進門,謝姨媽就發現老夫人臉色淡淡的,她如何說話,老夫人都不似前幾天那般提得起精神。
“老夫人,您昨晚沒休息好嗎?怎麼看起來好似精神不大好的樣子?”
老夫人擡起眼皮,吩咐道:“王嬤嬤,你們下去吧,我和謝姨媽在裡面就好了。”
王嬤嬤,碧菱,碧萍應聲,和其他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屋中一下就剩下老夫人和謝姨媽兩個人,空氣都變得寂靜了起來。
謝姨媽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算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將所有人都撤下去了?難道有什麼機密要事要與她商量?
“你還記得京城郊外你捨身救我的那次嗎?”老夫人穿着福壽元字紋的棕色紵絲襖,面上神情淡淡的。
謝姨媽看了半天,不知道爲什麼老夫人會問這個,轉念一想,莫非是老夫人紀念恩情,準備給她什麼好處,便笑道:“那次情況那樣的驚險,歹徒突然出現在郊外,我一看老夫人就要受傷,連忙撲了過去,幸而那一刀砍得不深,在背上只是流了血,躺了一個月也就好了。”
老夫人眼眸閃了閃,手一抖,握住的佛珠一次撥了兩顆,“京城的治安真是不好,竟在往來的路上還出現劫匪,還偏巧就給你碰到了。”
這話隱隱透出不好的意味,謝姨媽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老夫人,這人有時候肯定有災有福的,我不是住在城中也好好的給劫匪來燒了房子嗎?”
老夫人這幾個月修身養性是不假,可脾氣卻沒真正的修到家,此時語氣就不善了起來,“我聽說來燒你屋子的劫匪和京城劫我的那一批,可是一路的。”
她這話是帶了試探的,可謝姨媽那是做賊心虛,未曾料到老夫人竟然突然發問,眼珠子左瞟右瞄的,否認道:“不是,怎麼可能……不可能的……”
她這樣子落在老夫人眼底,心下豈有不明白的,面色就越發的不好看,“官府可傳了信來,說這批劫匪就是京城逃竄出來的那一批,你是不是惹了他們什麼啊?”
“惹?”謝姨媽眼珠子一轉,又連連點頭,“是的,他們一定是記恨我,從京城來揚州燒我的院子!”
老夫人斜睨着謝姨媽,臉上的皺褶因爲微眯的眼而變得更深,“燒了你的院子,連一點東西都不搶去的嗎?”
“他們搶了,怎麼沒搶!我的一箱子妝奩都被搶走了啊!”謝姨媽驚聲尖叫道,那羣劫匪可不是什麼好人,明明說好收了錢不動東西的,到底還是搶走了她一箱子金銀首飾。
謝姨媽此時只顧着打消老夫人的顧慮,忘記她這一箱子妝奩可是沒有給官府報備丟失的,原因就是她怕聲張出來讓那劫匪暴露她的意圖,此時卻成爲了老夫人的證據!
老夫人猛的站了起來,指着謝姨媽怒道:“好你個謝素玲,你是不是和那些劫匪勾結,在我面前演一出救命恩人的好戲,如今你又來這一出,讓人燒了本以爲是我們沈家出錢給你買的屋子,就是想死皮賴臉的住進來勾引皇子!”
謝姨媽一怔,她自覺一切都掩飾的很好,沒想到老夫人這個平日裡愚昧的人,竟然能說出她的意圖,整個人都驚惶了起來,“你胡說,我根本沒這個意思!”
她話還沒說完,老夫人對着她就呸了一臉的口水,“你有沒有胡說你自己知道!枉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心善之人,還能捨身救人,如今看來,你就是蛇蠍心腸,竟然僱人來對我下手,上演一副好戲,還一路攛掇着我對付謝氏,看我不去告訴茂哥兒,讓他派官府裡抓了你去!”
老夫人本就不笨,有些事一旦明瞭一個地方,其他的環節也會隨之掀開,此時她對謝姨媽就是滿心憤怒,從救命恩人,到蓄意謀害,這種變化一般人都是承受不起的,更何況本來就容易惹怒的老夫人。
一聽要來官府的人將她捉去,謝姨媽臉上露出驚駭的神色,她看了一眼門外,生怕老夫人的聲音將外面的嬤嬤吸引進來,便撲了過去,捂住老夫人的嘴。
“我沒有,我沒有!不要送我去官府!我又不是故意的!”
誰知她越是如此,老夫人就越氣,左右搖晃意欲甩開她的手,還擡手去扳謝姨媽的手指,嘴裡依舊大喊道:“你竟然還想要殺了我,快來人啊……將這個謀殺的罪人拖到官府裡去……”
老夫人的話斷斷續續的從謝姨媽的指縫裡透出來,謝姨媽被她的話嚇得只更加用力的顧着死死的矇住她的口鼻。
“你不要喊了,你個老婦,我沒那個意思!”
老夫人被矇住口鼻,吸入不了空氣,臉色開始漲紅,求生的本能讓她越發的掙扎厲害,手指緊緊的摳在她的手上。力量的搏鬥使兩人齊齊倒在羅漢榻上,厚厚的軟塌將跌倒的聲音吸走到了最小。
“放……手……放……”
“你不告官了我就放手!”
謝姨媽看着老夫人張大眼睛瞪着她,就越發的害怕,壓在老夫人的身上一點兒都不肯鬆開手,夥結劫匪,故意謀害這個罪名她擔當不起。
壓在身上的重量讓老夫人胸腔承受巨大的迫力,捂在嘴上的手兒讓空氣漸漸缺少,老夫人到底年紀大了,比力氣,比耐力都不如謝姨媽,最後奮力掙扎了幾下,終於停下了手。
而謝姨媽感覺到掙扎的力道漸漸變小,看着老夫人停下的動作,滿意的陰笑起來,“這就好了,只要你不告我,我也不會捂住你的嘴的。”
她放開手,撐起身子來,整理了一下衣襟,轉頭看老夫人還倒在羅漢牀上不動,眼裡微帶疑慮,皺眉輕聲喊道:“老夫人?”
羅漢牀上的老夫人還是一動不動,謝姨媽又靠近了一點,看到她那閉上的眼睛,聲音裡帶着顫抖,喚道:“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