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雖然已經不是深夜了，但是時候也不早了，平常這個時候，季堯不是在忙，就是在自己的院子歇下了，所以見到眼前的人，麗夫人驚訝的同時，心裡多少閃了一些歡喜。
麗夫人也知道，自己有今天的榮華富貴，都是前夫人，和她一起長大的小姐賜予的，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嫁人，而且嫁的人會是她家小姐的丈夫，那個丰神俊朗的男子。
她早年還戰戰兢兢，心裡只有愧對自家小姐的心思。
可這麼多年的夫妻過來了，麗夫人對這個文質彬彬溫潤有禮的男子，也是動了情的，正是因爲動了情，她纔會愈加的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老爺今夜過來，可是爲了笙姐兒的事情？”麗夫人雖然坐着，但是還是戰戰兢兢的，她尋了個緣由，問道：
季堯搖頭，“不只是笙兒的，也是過來看看你的。”
麗夫人聞聲，雙眼突然間的泛亮，可很快，又被她掩蓋了下去，恢復平日裡平淡無波的神色。
她盯着眼前的季堯看着，他還是那麼的好看，和最初跟着小姐過來太傅府的時候看到的男子一模一樣的好看。
麗夫人那時候還是個小姑娘，見姑爺如此俊朗，心中自然會對未來夫家有一定的盼望。
可後來，她漸漸的，覺得跟在小姐身邊也挺好的，好好伺候着主子，以後就算當個自梳髮的老嬤嬤，也沒什麼不可以，畢竟，小姐是個仁厚的，待她百年歸老，求個墳堆就好。
但是她沒有想到，夫人卻去世了，還把她交給了老爺，讓她來養那個出世就沒了孃親的大小姐。
見季堯坐了下來，麗夫人心中更加緊張，她連忙催促丫鬟給準備茶果糕點。
季堯擺手，“不用那麼麻煩，我坐會，同你說說話。”
“好，好。”麗夫人又是忙不迭的點頭，表情在擡起來的時候，倒顯得有些尷尬。
雖然水果糕點沒有上，但是茶水還是遞了上來，麗夫人怕自己照顧不周到，連忙自己斟茶。
她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挪了上前，給倒上八分滿的茶水，神情十分小心。
季堯將麗夫人的動作表情一一落在自己的眼中，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倒茶。
“老爺，來，先喝點茶水，這天兒熱，多喝水也是好的。”
“嗯。”
季堯將挪過的茶杯拿起，眼神盯着麗夫人的臉色看了一眼，隨後才微微的泯了一口。
兩人雖然夫妻十幾年了，但是，他們卻甚少交談，麗夫人似乎總覺得虧欠着自家小姐，季堯也不知道要怎麼同眼前的麗夫人說話纔好，漸漸的，兩人也極少見面，更別說是聊天說話了，基本幾個孩子有什麼事情，兩人才會坐一起說，但是更多時候，麗夫人都把所有權交給季堯，自己什麼都不管。
等到季堯把茶杯放下，他才啓口道：“這幾個月我不在，辛苦你了，芝芝被你教的很好，書錦也很聽話。”
麗夫人被誇讚並沒有很開心，反而帶着幾絲尷尬笑意說道：“是老爺教的好，妾身沒有怎麼教他們，這些年，妾身
除了在佛堂抄書唸經，也沒有好好的照顧他們，說來慚愧，妾身身爲幾個孩子的母親，卻一直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職責。”
麗夫人越說，神色越發的黯淡下去。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錯的，但是她卻不知道要怎麼改進，也正是因爲這樣，別說是大小姐，就連自己親生的兩個孩子，和自己也不算太親。
季堯擡頭看她，眸子閃過一絲詫異，隨後很快又多了一份瞭然。
他輕聲說道：“不用自責，孩子很好，以後好好照顧他們便是了，府裡有的是僕從伺候，你也不用過於辛勞，身子養好纔是關鍵的。”
“是，老爺說的是。”
“往後，多出來走動走動，孩子也會高興的。”
麗夫人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她的表情尷尬，別人越不譴責她的做法，她反而越內疚，因爲在她看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孽。
久久，麗夫人才說道：“妾身知道，這些年，是妾身錯了。”
“沒什麼錯對的，這些年，你爲我們一家祈福，也是費了不少心思。”
季堯又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既然事情都過去了，而且他也沒有責怪過她的做法，自然沒有錯對之分。
之後，季堯又詢問了一番，關於大女兒的事情。
當然，麗夫人平時在佛堂，其實也很少和大女兒接觸，詢問事情，還不如詢問周嬤嬤來的快。
“你覺不覺得，笙兒最近變的有所不同了？”季堯一字一句，緩緩的問道。
麗夫人似乎也沒有想到，季堯會這麼問，微愣了一下，才點頭。
“笙姐兒變的比以前還要懂事了。”
從來到別莊之後，麗夫人和季雲笙的相處時間也長了起來，對方身上所發生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裡了。
雖然以前麗夫人和季雲笙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季雲笙給人的感覺，並不像現在這般的成熟穩重，說話做事，尤爲老道。
季雲笙畢竟只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她還是天真爛漫的年紀，該玩的時候也會玩，該鬧的時候也會鬧，現在過於穩重沉穩，沒了小姑娘的朝氣，給人的感覺就多了一種成年人才來有的孤獨哀傷。
麗夫人將這些都看在眼裡，因爲她也深知兩母女之間並不像正常母女般親密無間，所以這些事情，麗夫人也只能私底下調查詢問，可詢問過後，發現哪裡都沒有出錯，唯有在飄蘿這事情上，能尋到一點點由頭。
她不敢隱瞞，將自己所知道的，都一一同季堯說清楚。
“是懂事多了。”季堯微嘆一口氣，說道。
正如麗夫人所說的，季堯也發現女兒的這大變化。
其實比起現在的閨女，他更喜歡那個時刻讓自己擔心的女兒，現在的女兒，過於成熟穩重，不再像個小姑娘，需要父親擔心照顧了。
季堯不喜歡這樣子的女兒，總是帶着一種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憂愁感傷，他還是喜歡看着女兒無憂無慮的樣子。
第二天，因爲要前往行宮參加壽宴，所以麗夫人早早
就起身準備了，說到底，她還是害怕的，即便昨晚老爺已經跟她說了，讓她放寬心，而她也答應的好好的。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的害怕。
季芝芝也要一同前去參加宴會，這是季堯昨晚上說的，雖然季芝芝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生的孩子，但是季堯希望，這三個孩子，都能受到好的教育，能在京都之中，多露露臉，他不求大富大貴，但是他們這樣的家庭，總是要接觸其他人，多走動，對自己也是沒壞處的。
這會季芝芝早已經是興奮的跑到母親的房間，生怕母親臨了反悔說不去了。
“你今日怎麼起的那麼早？”看着女兒興奮的表情，麗夫人問道。
“娘，我高興呢，我終於可以跟着你和大姐姐一起去參加宴席。”
小姑娘說話的時候，眉毛隨着說話開始跳動，這掩不住的興奮，麗夫人一一看在眼裡。
這可以說是季芝芝第一次入宮，雖然只是別莊行宮，而不是皇城皇宮，但是這也足以讓她興奮的不得了。
季芝芝雖然也是名義上的嫡女，但是她長到十一歲，參加的宴席極少，畢竟，她的母親也時常不在身邊，大姐姐前兩年也還小，不能帶着她出門，所以身邊的朋友也少，看着別人參加各種宴會，自然也是羨慕的，如今能去參加，還有母親陪同，自然高興不已。
看着女兒笑靨如花，麗夫人只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個女兒。
她把季芝芝的手拉了過來，放在掌心摩挲，心中有愧，“芝芝，這些年娘一直沒能好好照顧你，你定是惱了孃親了吧？”
麗夫人神色全是愧疚，季芝芝看着母親這般，本還笑着的小臉突然一僵，“娘，我怎麼會惱你，你那麼好？”
季芝芝上前兩步，將母親緊緊的抱住，“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孃親，女兒又怎麼會惱你呢？娘，你是不是還在擔心大姐的事情啊？”
季芝芝知道，母親曾經是大姐母親的丫鬟，因爲那時候的夫人去世，才把她的母親擡起來，成爲現在的太傅夫人。
其實這中間自然沒有什麼誤會矛盾，只是母親的性格，季芝芝也是瞭解的，母親會這般對她說話，肯定是因爲母親想到自己沒能好好對待大姐。
可麗夫人終究只是一邊搖頭一邊笑着。
她心裡清楚，這三個孩子，她都沒能好好照顧。
*
季雲笙一早起來梳妝之後，就聽說麗夫人那邊早早準備好了。
雖然是午宴，但是，從這邊到行宮還是有些距離的。
她連忙讓人梳妝打扮一番，便攜着兩個丫鬟出門。
麗夫人和季芝芝早已經在前廳焦急等待，見季雲笙前來，麗夫人連忙起身。
“雲笙……”
那輕聲一喚，早已經是透漏了麗夫人的擔憂和緊張。
季雲笙沒有想到，他們那麼早就等在這裡。
“母親不用過於擔心，不過是參加宴席，不是去做什麼，把禮物帶上，就可以出發了。”
至於季太傅，一大早就已經出發前去行宮處理事情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