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孤兒,父母早逝後在城裡跟人要飯…”蘇依語速緩慢的說道,腦海裡卻不斷回想前世父母離異後,自己離家出走那段時間。那時人情涼薄,沒有人相信穿着不錯的人,跪求一張回家的車票、一頓飯,甚至藉手機給家裡打電話…錢包在公交車上被偷,甚至沒有任何證件證明自己是人!即使要飯,也是不可能的,那些有組織的乞討者,身體的不健全讓蘇依懼怕…思及至此,蘇依神色黯然,眼淚不禁涌出,應該是在那時第一次遇見康哲吧!
“後來大老爺見我手腳靈快、又會說話,就把我領回蘇府做了小姐的丫鬟。小姐素有啞疾,大老爺雖不常去我們院,倒是有不少月錢,還請人教小姐文武器樂,我就跟着偷學了點。可是我怕餓,就跟小姐搶着吃,更怕大老爺看見趕我出去,見小姐不告我狀,就養成了這不受管的習慣…!”
記得當時康哲把錢塞給自己就跑,校服上塑料制的校徽被甩下來也沒聽到。去還校徽時,蘇依在學校表彰欄裡看到康哲的名字,年級第一名。記得向路過的一位漂亮女生打聽康哲時,那人說:“追康哲的人從一中都快排到十九中了,就你?”嗤之以鼻的樣子讓蘇依記憶猶新,以致不敢再還校徽,猶豫很久終離開了康哲的小城。回家後,蘇依只是寫了封簡短的感謝信,附上如數的錢以及康哲的校徽郵寄了去。但此後每年,蘇依都會去那個濱海小城打聽康哲的消息,直至考上康哲的大學…
隱藏記憶就這樣在毫不掩飾中被掀開,蘇依似乎看到,那時的自己在康哲的濱海小城,沿着海岸線不斷地奔跑,追逐他的身影…
“我也曾問自己,這樣欺上瞞下、狐假虎威的活着有什麼意思,可是眼前的魚米之香卻告訴我,人辛苦一世,不過爲了一張肚皮。何必計較太多!有的吃就多吃點,有的活就開心點。我雖然搶我家小姐的飯,可是我能逗她樂、陪她不開心、別人背後說她啞巴我爲她打架。你們說我不是丫鬟的依據不也就是我沒個正行嘛!在你們看來,什麼是丫鬟的正行呢?唯唯諾諾的,背後詆譭的,還是兩面三刀的?我真心的爲她好,又何必在意世俗那些條條框框?”
從那時蘇依不再糾結於過往,開始變得乖順躬親。只有自己知道,那是變相的冷漠與無視,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按時給自己生活費和學費。人總是在分享快樂的時候容易交到朋友,這樣他們纔會願意順便聽一下你的悲傷,但事實上,悲傷永遠是在自己的淚水上結痂。
“你看我和我家小姐這樣相處,她也沒有怎樣我。想吃的就吃,不想吃的就不理,想來鬆幕大會揹着大老爺我不也帶她來了麼?你看剛纔你們要傷我,我家小姐不也爲我出頭。朋友不過是建立在一定可利用價值上的真誠交換,不過分物質和精神兩方面而已。我們只是陌生人,我又何苦難爲自己改變自己而順應你們呢?”
蘇依會拿獎學金去請不認識的人吃飯,打聽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卻不會因爲別人說康哲不喜歡主動的女生而放棄努力。蘇依會採三月的桃花曬乾附上熬粥的方法,給康哲寄去,卻不會寫一篇篇熱情洋溢的慕歌。
……
“我所想要得不過順應心意…”蘇依拘一把淚,悽悽然總結道,“既然我們的目的都是隱藏,不管是隱藏什麼,所謂‘大隱隱於市’,隱在別人最想不到的地方纔是最好的藏匿。你們無所依據的懷疑我有什麼用呢?她們有官憑,可以省去很多盤查。你要是能收一收傲氣,紮在侍衛堆裡別人也認不出來。可見你們根本沒有覺得有必要隱藏,或許你們有所依仗,被發覺也沒什麼…”
“姑娘此言差矣!我們沒有…準確的說,必須隱藏。只是擔心那羣人…”秦歡歌聽蘇依的長篇大論有些雲裡霧裡的,只好如實說道。
“切,不就是懷疑那些人是跟我一夥的嘛!你看看她們那羣中規中矩的作爲,能跟我一夥?更何況他們是有府衙文書的。”
“如此也好。明日我不與姑娘同行,爲防有差,我們再細定一下稱呼。”
“你不去哦?…”蘇依略做思量,“我家小姐蘇蘭兒,我是丫鬟蘇九。秦澈是我家小姐的堂弟。還有誰與我們一塊?”
“家弟瑤玥及丫鬟冬兒,侍衛秦平…”
“恩,秦平不介意當馬車伕就可,只不過馬車會不會太擠?”蘇依直覺不怎麼喜歡那個名爲冬兒的丫鬟,印象中沁香亭醉酒時有個柔美的女孩站在一邊,但其目光卻有些許敵意。
“爲防別人多疑,只有一輛馬車。九姑娘請放心車廂足夠寬敞…快則四日慢不過七日,定能到達奉陽,一路還請多擔待!”秦歡歌給蘇依和玄夜斟滿茶,“請!”
“慢着!歡歌是真不懂不得意思麼?車擠不擠是一種心情,你是要你家的丫鬟看我不懂禮數,還是要我看別人高人一等的禮數呢?歡歌若是還不明白,照直了說,我不喜歡那個冬兒…”
“這…冬兒自幼伺候瑤玥,又略通醫理,瑤玥身體不好…不知冬兒何時得罪了九姑娘?歡歌在此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
蘇依小手一揮,皺眉道:“我向來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也喜歡不了。你若不同意,那瑤玥也不要與我同行了!反正你要藏的也不過是一個人…”
秦歡歌和連成澈大驚,對視一眼,氣氛霎時急轉。蘇依不慌不忙道:“我只知道在相對公平的交易下,不允許添不必要的麻煩。那個冬兒未曾與我有過接觸,卻於沁香亭眼露厭惡。細思量之下,不需點破,想必各位都知道這其中緣由。”
蘇依自認這麼多年歲不是白活的,這些眼力還是有的。留下本無不可,但是蘇依尤其不喜歡麻煩,尤其是來自陌生人的麻煩!就如張嶽和陳清一事,李明珠和金玉堂本來只是一個陌生人的小麻煩,最後卻演變成大悲劇。眼神裡倒影的是一個人的潛意識,蘇依自認做不到不種因果,卻不能視而不見,任其壯大成禍根!
“歡歌若還想繼續約定,瑤玥由我來照看便可!另外,冬兒那邊,還請歡歌慎重用詞,就說人多眼雜不好!”蘇依不想解釋太多,但話不放在明面上,會生出很多衍生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