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翎曉剛從暖閣裡逃出來,就被蕭奉銘一路拉到了一個僻靜地方。寶蓉兒識相的守在遠處,蕭奉銘確定周圍沒人,這纔有些惱怒的一把將蕭翎曉緊緊抱在了懷中。
“你這是幹什麼啊!”蕭翎曉心裡也窩着火氣,馬上從蕭奉銘的懷中掙脫了出來。
蕭奉銘被甩開之後更是惱怒,一句話在嘴裡轉了幾圈,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我不想看到你跟他們在一起!”
蕭翎曉聞言悶哼,“你以爲我願意跟他們在一起嗎?沒看到我找機會就逃出來了嗎!”
蕭翎曉的話讓蕭奉銘低下頭咬了一下自己的嘴脣,他當然看得出蕭翎曉對那三個皇子都並沒有親近的意思,而那三個皇子對蕭翎曉又都是另有所圖,可就算是如此,他還是忍不住發火,忍不住想把蕭翎曉護在自己身後,或者乾脆把她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
但是蕭奉銘又非常清楚,自己哪裡藏得住蕭翎曉啊?她比自己還厲害……
“平時看着也是個男子漢了,怎麼突然又像個小孩子似的?”蕭翎曉發現了蕭奉銘的沮喪,不由得輕嘆了一聲,靠近他一步,用食指的指尖戳住了他的額頭,強迫他擡起頭來。
蕭奉銘氣鼓鼓的拍開蕭翎曉的手,再次展開手臂將她抱在懷裡。這次蕭翎曉沒再掙脫,只是輕聲在他耳邊嘟囔一句,“這要是被別人看到了可該怎麼辦呢?”
“我會負責的!”
紛紛清雪之中,兩人就這樣緊緊抱着,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突然聽到寶蓉兒的聲音。
“六殿下!你也到這邊來踏雪了?哈哈真巧,我家大小姐也在……”
蕭翎曉聽到聲音之後急忙把蕭奉銘推開,蕭奉銘磨磨蹭蹭的站在蕭翎曉身邊幫她撫掉肩頭和帽子上的雪花,這時李靖宣已經大步走過來了。
李靖宣本以爲五皇子李靖彥先一步跑出來,一定會先找到蕭翎曉,看到這裡只有蕭翎曉和蕭奉銘兩個人,李靖宣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笑的有點勉強,對蕭奉銘說,“我有幾句話想和翎曉單獨說,不知道蕭三公子可不可以暫且迴避一下?”
蕭奉銘聞言就是一瞪眼,可站在一邊的蕭翎曉卻馬上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道,“奉銘,你去看看澤春和澤露在哪裡,別讓她們受了欺負。”
蕭奉銘悶悶的哼了一聲,毫不掩飾的冷冷看了李靖宣一眼,這才甩袖子離去。
李靖宣被蕭奉銘這樣子弄的有點不知所措,他其實很敬佩這個蕭奉銘,知道他是個能做出一番大事的人才,只不過,儘管他努力與這蕭奉銘親近,對方卻似乎對他非常排斥。
“翎曉,我是不是哪裡得罪裡你這位表弟?”李靖宣莫名其妙的問。
蕭翎曉暗暗嘆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去理解奉銘現在這些舉動。是吃醋了吧?可他不是還沒有吃醋的立場麼?還是……兩個人這樣沒頭沒腦的就進入到“交往”的階段了?這個世界裡似乎沒有“男朋友”“女朋友”的說法吧,似乎也沒有在成親之前確定“戀人”關係的事情吧?所以說……
什麼?
等一下……“戀人”?
蕭翎曉像是猛然間反應過來剛纔兩人那一番舉動代表着什麼,整個人瞬間呆若木雞。
“翎曉?翎曉你怎麼了?”李靖宣喚了好幾聲才把蕭翎曉的魂兒給拽回來,他有些慌張的問,“你是不是那裡不舒服了?”
蕭翎曉臉頰有些紅潤,使勁兒搖搖頭,望着李靖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之後才問道,“六殿下剛纔說找我有什麼話要說?”
聽蕭翎曉這樣一問,李靖宣的臉色又變得有些黯淡下來。
“就是之前在暖閣裡說的那件事……”李靖宣嘆氣道,“採花大盜那件事結束了之後,我以爲父皇會對我另眼相看,哪知道……”
皇上對那件事一丁點讚譽都沒有,反而像是並不滿意那件事最後的結果,更對李靖宣在整件事之中所處的位置不滿。這種不滿很快就在行動上反映出來,李靖宣被冷落了幾天之後,宮裡丟了東西,皇上馬上將這個爛攤子又推給了他。
後宮丟東西並不是第一次,而按照以往的經驗,但凡是那些寶物出了宮門,就再也難以追回了。之前採花大盜那件事就是幾乎不可能查清的案子,而這次皇上又推給李靖宣一個相差無幾的難案,就算是再不願意往多了想,李靖宣也已經知道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對他這個兒子是一點疼愛之心也沒有了。他在父皇眼裡,或許是個廢物,或許連廢物都算不上,只是個礙眼的兒子……
朝中掌握實權的官員們,包括原本支持李靖宣的官員們都已經與他疏遠了,有的貌合神離,有的乾脆另投他主,李靖宣對此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知不覺間,李靖宣將這些日子壓在心底的事情都對蕭翎曉說了出來,等他說完之後,才驚然發現自己不單說了不該說的話,而且還在蕭翎曉面前像個怨婦一樣抱怨起來。
李靖宣有點後悔,緊鎖着眉頭轉頭看看蕭翎曉,卻見她神情凝重,像是在謹慎的思考着什麼。
“六殿下,你知道皇上讓你去追查的是什麼東西麼?”蕭翎曉輕聲問。
李靖宣見蕭翎曉並沒有因爲他的抱怨而低看了他,鬆了一口氣,回道,“父皇說丟的是很重要的東西,可實際上我已經查問過了,不過就是一架古琴,一支玉簫,一根簪子,還有一塊麻煩的破石頭……這些都是前朝留下來的舊物,後宮裡面那些太監宮女們閒來無事杜撰出一些傳言來,就好像真的有了那麼一回事兒似的。父皇以此爲由,只怕又是要刁……”
最後一句話李靖宣說了一半又咽了回去。他背脊有些發涼,眼前這蕭翎曉若說可信,卻也並不是非常可信的人,不知道爲什麼,李靖宣到了她的面前,就像是管不住自己這一張嘴了一樣。
蕭翎曉並沒有在意李靖宣,而是對他說的這件事十分好奇。那塊麻煩的破石頭“冥涎”在她手中,而那破石頭的來歷作用想必沒人比她更清楚了。蕭翎曉猜想不到皇上到底爲什麼要讓李靖宣來查這件事,但從之前蘇東瀚是採花大盜那件事就可以看得出來,皇上是個隱藏極深的老狐狸。說不定他早有眼線看穿了所有事情,那麼他的每一個安排也許就都別有深意。
採花大盜那件事之所以皇上不滿意,蕭翎曉猜想皇上並非是因爲李靖宣破了案子,而是因爲那件事並沒有照着皇上原定的劇本去走。
蘇東瀚的死,對於所有人來說都似乎是個意外,而正因爲蘇東瀚死了,這件事才水落石出。穆德王那邊暫時沒有什麼動作,看上去是夾起尾巴做人了,可實際上那老頭子能甘心如此麼?白髮人送黑髮人,誰也保不準那老頭子會不會因此作出什麼犯上作亂之類的事情。皇上本想用一個六皇子換一份安穩,而如今安穩沒換到,他怎麼能心情好呢。
蕭翎曉擡頭看看李靖宣,心中暗歎,這六皇子按說也是個聰慧之人,只是他所擅長的只是在現實之中尋覓線索整理真相,並非是揣測人心。至少在揣測聖意這一點上,他是一丁點都不在行。
皇上將他安排做棄子的原因,蕭翎曉算是明白了大半,但這次皇上是不是又將他推到了棄子的位置上,可就難說了。
“六殿下,翎曉以前有病在身,沒讀過多少詩書,但卻聽說過這樣一句話。”蕭翎曉猶豫一下,才繼續道,“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蕭翎曉猜想這個異世裡十有八九沒出現過孟子這麼一位尊神,但她見李靖宣露出一副震驚又頓悟似的表情,便知道人家這位皇子也是能夠聽懂這句話的。
於是蕭翎曉繼續說道,“聖意難測,我不敢斗膽去猜皇上爲什麼會接二連三將難辦的事情交託給六殿下,但想必皇上也並沒有料定六殿下一定辦不成這些事情。與之相反,越是迎難而上,就越能顯出六殿下能力出衆。六殿下應該知道‘嶺上出高花,亂軍出名將’的道理。”
李靖宣聽蕭翎曉說完這一番話,簡直心潮澎湃。沒想到,自己堂堂皇子,堂堂男兒,遇到困難的時候只是想到尋求慰藉與人抱怨,而蕭翎曉一介女流卻能夠在此說出這樣一番道理。
這一番道理若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李靖宣怕是會馬上覺得對方不明就裡裝模作樣,可蕭翎曉說這話的時候,那雙深邃明眸之中,卻似乎充滿了對他李靖宣的激勵與信任。
李靖宣的身體之中一股暖流涌動,他望着蕭翎曉,心想眼前這女子是真心實意的認爲他能夠衝破道道難關吧!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她的意思,莫非是覺得他終有一日,能夠登上那高坐麼?在得知了這一切發生之後,在所有人都對他這個皇子失去了信心之後,爲什麼只有她不離不棄,爲他守下了最後一點勇氣呢!
想到這裡,李靖宣眼圈突然紅了,他再也抑制不住,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蕭翎曉,有些哽咽的在她耳邊呢喃,“翎曉,翎曉!只有你能夠對我說出這一番話,只有你!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一定能夠做到!一定一定,終有一日我會……”我會登上那帝位!“終有一日我會……”我會將你娶進門!
“六殿下,謹言慎行,放開我。”
蕭翎曉用清冷的聲音說完這話,把李靖宣慢慢推開了。
李靖宣被蕭翎曉的態度弄的愣住了,好半天他纔想到什麼,苦笑着搖頭道,“是我說過,等辦妥採花大盜的事情之後,等父皇……”說道這裡,他輕嘆了一聲,然後擡起頭,苦澀道,“翎曉,你願意等等我麼?我會做到的,那一切,你說的,我都會做到。你願意等我麼?”
蕭翎曉聞言馬上皺起了眉頭,她本以爲就算是李靖宣對她有點意思,但也絕不會提出什麼承諾之類的。更何況,他並沒有給自己什麼承諾,卻反過來讓她給他這樣一個承諾?
還不等蕭翎曉發火,就聽遠處有人高聲笑道,“六弟不要強人所難,若被四哥聽見,他還不得氣冒煙兒麼?哈哈哈……”
李靖宣聞言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兩人扭頭望去,就見五皇子李靖彥拉着樂師魯中陽大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