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翎曉雖然不知道四皇子想到了什麼,但卻被他那一抹笑容弄的一陣反胃。四皇子明顯是話裡有話,但蕭翎曉只裝作什麼都沒聽出來,再也不想搭理他了。可這四皇子就像是一塊年糕一樣粘在了蕭翎曉身邊,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
走過幾道迴廊,又過了一道門,眼前便閃出一座非常寬闊的院落。院落之中還有不少太監們在仔細打掃,青磚鋪就的地面上並沒有殘留多少積雪。而這院中也站着幾位衣着華貴的人,他們仰着頭,似乎都在欣賞雪花飄落的樣子。
幾個人聽到腳步聲,都轉頭望向蕭翎曉等人,蕭翎曉仔細打量,見其中一人正是六皇子李靖宣,而站在他身邊的,除了幾位曾經見過的貴家公子之外,還有兩個蕭翎曉從未見過的人。
四皇子引着蕭翎曉等人朝着院中那座宏偉的大殿裡走,而六皇子則與那幾個男子一同迎着他們走了過來。
六皇子來到蕭翎曉面前,不等打招呼,他先若有所指的看了故作親近站在蕭翎曉身邊的四皇子一眼,然後笑道,“我還以爲四哥匆匆出去是做什麼呢,原來是特意去迎接翎曉姑娘。翎曉姑娘,別來無恙。”
“六殿下別來無恙。”
• тt kǎn• C〇
雖然只是一句話,但蕭翎曉對待六皇子李靖宣的態度,明顯與她對待四皇子的態度不一樣。這一點讓四皇子非常吃味。
四皇子沉下臉看了李靖宣一眼,然後才轉頭爲蕭翎曉介紹站在李靖宣身前半步的那男人。這男人與四皇子六皇子年紀相仿,頭頂古銅發冠,身穿利落的長袍,袖口打着虎頭護腕,腰間五指寬的牛皮硬帶上掛着一柄墨黑長劍,腳底踏着輕便的雲靴,這一身打扮與皇城裡那些富貴公子大不相同。再看這男人的面容,一雙劍眉斜入鬢間,狹長雙眼之中閃着銳利的光彩,挺直的鼻樑下面一雙薄脣微抿,整個人看上去俊朗而不失貴氣,他與六皇子李靖宣並肩而立,使平日裡看上去隱約藏着些暴戾之氣的李靖宣都顯得溫和了許多。
“這是我五弟。這位是蕭丞相家的嫡長女,翎曉。”四皇子爲兩人介紹,還沒有忘記在稱呼上展現自己與蕭翎曉的親近。
在皇城裡住的這段時間,蕭翎曉對該知道的人和事也大體都掌握了。聽四皇子一介紹,她便知道,眼前這位就是五皇子李靖彥,他和亥燕公主都是張德妃所生,據說這位五皇子是個武癡,常常出去隱姓埋名在江湖中混跡,很少回到皇城裡來。
大夫人要蕭翎曉將那塊“冥涎”交給亥燕公主,而此時與亥燕公主同母所生的五皇子又突然出現,蕭翎曉知道這其中必然有什麼關聯。
她臉上並沒有顯露異樣,飄然福身給這位五皇子施了禮。這時就聽五皇子李靖彥開口道,“蕭翎曉,我早就想見你一面,親口問問你,人死的時候,是什麼感覺的?”
蕭翎曉擡頭望向李靖彥,見他一臉認真,並非玩笑,便淺笑一下,回道,“翎曉當時中了劇毒,非常痛苦。不過聽聞五殿下武藝超羣,死在你那柄長劍之下的人,估計不會有什麼痛苦吧。”
李靖彥聞言一愣,隨即低頭看看自己腰間的長劍,擡起頭來,朗聲而笑,轉而望向一直站在他身後那人,道,“這樣有趣的姑娘,何必要等時機呢?你該主動去見她一見啊,中陽!”
五皇子說這話的時候一閃身,站在他身後那男人便出現在了蕭翎曉的視線之中,這時就聽那男人苦笑開口,輕聲道,“在下區區一名樂師,哪裡敢貿然去見蕭大小姐呢……”
這聲音落入蕭翎曉耳中,蕭翎曉頓時一驚。
眼前那奇怪打扮的男人她不認識,可這聲音她卻是非常耳熟的!
那個黑衣人!就是兩次相見,擅自欠了她好幾個人情的黑衣人!
男人頭髮束起半邊,另半邊柔順的在肩頭披散着,發跡之中隱約露着暗紅絲線,外面一件對襟長袍輕盈半透,隱約能夠看到裡面長袍上面繡着繁複的圖案和紫色莨綢束腰下面墜着玉佩。
男人眉宇清秀,根本看不出一點會武功的樣子,只見他發現蕭翎曉望着他的時候,馬上恭順的拱手施禮,口中道,“在下樂師魯中陽,拜見蕭大小姐。”
魯中陽!
蕭翎曉腦海中電光石火一般閃現出當初從三叔蕭書謀口中聽說過的這個名字,皇城裡最有名的樂師,同時也是身懷秘技身份十分可疑的人,而他也是被蕭家重金請去教授幾位小姐琴藝的人!
蕭翎曉幾乎難以相信,這傢伙一直都在丞相府裡,可自己偏偏從來沒去學過什麼琴藝,所以從來都沒見過他!
蕭翎曉壓住心中懊惱,福身還禮,再擡起頭來,道,“沒想到在丞相府裡沒能見到魯先生,卻在這裡遇見了。”說完這話,蕭翎曉若有所指的衝魯中陽微微一笑。
魯中陽感覺到了蕭翎曉那雙眸子裡透出一絲責備,不由得背脊發涼。若不是在這樣的場合下相見,他一定馬上對蕭翎曉好好解釋一下。蕭翎曉沒有忘記他擅自欠下的幾個人情,魯中陽當然更忘記不了了。
兩人的眼神只是對了一下,之後便都裝作完全不認識的樣子了。
衆人見過之後進了大殿,四皇子讓人特意留出了一間暖閣給蕭翎曉休息,這時蕭翎曉才知道,原來他們算是來的比較遲的。
踏初雪基本算是一整天的活動,傍晚的盛宴開始之前,來到慕沂園的人都可以隨意踏雪遊園。這段時間是年輕男女們互相認識的好機會,有意來此尋覓良緣的人自然是要出去走動的。
蕭澤春和蕭澤露雖然眼饞着蕭翎曉身邊能夠有幾位皇子陪伴,但她們都有自知之明,看得出幾位皇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蕭翎曉一人身上,根本沒有在意她們兩個,所以兩人很快決定不在這暖閣裡浪費時間了,都出去“踏雪”了。
她們離開之後,暖閣的氣氛似乎就變的有些劍拔弩張了。
蕭翎曉滿心鬱悶的坐在暖榻上,四下看看,就見那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坐成了一排,就好像關係非常好的兄弟一般談笑風生,而那魯中陽幾次想要起身離去,卻都被五皇子一個眼神給釘在了他身邊的椅子上。剩下一個蕭奉銘不聲不響的坐在蕭翎曉身邊不遠處,木頭樁子似的板着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乍一看這暖閣裡算是其樂融融,可實際上在場幾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個表象。蕭翎曉盼着有人帶頭離去,可偏偏那一副順子的三個皇子都像是被粘在一起了,誰也不肯先走。
實在有點受不了了,蕭翎曉使勁兒給身邊的寶蓉兒使了一個眼色,寶蓉兒馬上會意,高聲道,“大小姐,聽說這裡是皇家的園子,我們又是來踏雪的,不如出去走一走啊!”
蕭翎曉急忙應道,“好啊!”
說完這話,蕭翎曉馬上起身,而就在她起身的同時,屋子裡齊刷刷幾道身影也同時立了起來。
魯中陽擺出一副呆愣愣的樣子坐在那裡左看右看,心中卻不由得暗罵,你們這幾個大老爺們兒到底是在這裡拼個什麼勁兒啊!
四皇子看了一眼身邊兩個人,有些不滿的說,“五弟六弟,說起來你們兩個今天應該都另有公幹吧?怎麼也有閒情逸致來踏初雪啊?”
五皇子聞言朗聲而笑,“我那母妃心急火燎的要讓我趕快娶個正妃給皇家傳宗接代,她讓我來,我哪兒敢不來呢?”說完這話,他轉而望向蕭翎曉,爽朗笑道,“我這人說起話來直來直去,還請翎曉姑娘你別介意。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今天就是來看看能不能找到個如意的正妃的。”
五皇子話語之間似乎滿是江湖豪士的爽快,但在場幾個人卻都聽出他這是話裡有話。
四皇子臉上陰翳更重,“要尋佳麗,還不趕快出去踏雪?”
“哈哈哈,我就想碰個緣分,四哥莫不是看我不順眼,要趕我走麼?”
四皇子拿這個老五沒了辦法,只好把矛頭又轉向六皇子,“六弟你呢?上次你破了採花大盜的案子,這次父皇不是又重用你了麼?
一說到這裡,六皇子李靖宣臉上不由得現出一絲尷尬,他轉而望向蕭翎曉,笑容之中泛着苦澀,道,“這次的事情還得等內侍黃門那邊把後宮裡面徹查清楚之後才能開始宮外的調查,我雖然接了父皇的聖旨,但是具體要辦,還要等上一段時間呢……”
蕭翎曉一聽這話,心裡就是一動。
“六殿下又開始着手查案了?”蕭翎曉輕聲問道。
李靖宣見蕭翎曉剛纔一直沒有搭理他們三個,此時聽說他的事情卻馬上關切的詢問起來,心中便是一暖。
“內宮幾件重要的物品失竊,父皇下旨讓我協同幾個衙門追查失物……”
不等李靖宣詳細去說,四皇子便在一邊沉聲責斥道,“六弟,這案子涉及內宮,你該隨便說出來嗎!”他其實並不關心什麼失竊案,而是發現這蕭翎曉對李靖宣的態度明顯“過於”親暱,言語之間,甚至遠超過對他四皇子!他接受不了!
可他一說完這話,蕭翎曉頓時冷下臉來,有些惱怒道,“是翎曉失言問了不該問的話,六殿下,對不住了。”說完,她還沒忘狠狠瞪了四皇子一眼,然後轉身就要往出走。
四皇子驚覺自己剛纔一句話不僅責備了李靖宣,也讓蕭翎曉難堪了,急忙快步攔住她,訕笑着解釋道,“翎曉你別生氣,宮裡有宮裡的規矩,丟幾件東西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你要去踏雪?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勞煩四殿下了。”蕭翎曉藉着這個氣勢,冷哼一聲,快步出了暖閣,蕭奉銘如影隨形跟了出去。
她一出去,暖閣裡剩下的四個男人臉上的笑容都一下子消失了。
李靖宣冷笑一聲,“四哥,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父皇是不會改變主意讓你重娶翎曉的,我看你還是死心吧。”
四皇子回頭冷眼望着李靖宣,有些惱怒的說,“六弟有這份閒心,還是趕快去查案子吧!父皇對你器重,這一樁案子查完,還會有下一樁,我看你是忙不完的!”
他們兩個針鋒相對,而那五皇子則一把抓住魯中陽的手臂,連拖帶拽往外走。
四皇子見狀急忙問道,“五弟你這是要去哪兒?”
五皇子聞言回頭呲牙一笑,“踏雪,尋緣,找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