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環的話說得謙和而恭敬,似乎真的把鶯鶯當做了主子一樣,但其實鶯鶯心裡清楚得很,憑着芷環這個大宮女在德妃跟前的得寵程度,根本就不會將她們這樣的人放在眼裡。
態度忽然轉變這樣大,定是另有所圖。
鶯鶯心思細膩,很快就發現了芷環送來的這些東西里的端倪,除去綾羅綢緞金銀首飾外,那些補品,大多都是供孕婦養氣補血的。
鶯鶯心中猛地一驚,難道說,德妃已經發現了什麼嗎?德妃知道自己懷孕了嗎?
鶯鶯不動聲色地謝過了芷環,待芷環走後,叫歡喜將這些東西都給收了起來,她不知德妃是否出於一片善意,總之,這些東西,不論吃穿,她都是不會輕易去碰的。
鶯鶯如今頗有些慌亂無主,想要同軒轅珏與謝晚晴二人商議一下對策,奈何身邊到處都是旁人的眼線,根本沒有機會。
日子一天天過去,鶯鶯總覺得,德妃對她似乎越來越過於特別,她總想從德妃那滿含着關切的神情中瞧出些許端倪,卻總也猜不透她那心底到底在想着什麼。
朝暉公主回宮省親,瞧見鶯鶯,本要發難,竟被德妃給壓了下來,甚至還狠狠受了德妃一頓訓斥。
人人皆知,德妃愛女心切,從來沒捨得給過朝暉公主什麼臉色,可這一回不知怎的,竟舍了自己的女兒,袒護起了鶯鶯來。
朝暉公主臨出宮時,竟還十分不憤地指着鶯鶯道:“你個下賤東西,你根本就不配做本公主的表姐。你最好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別以爲本公主不知道你心裡到底在做什麼打算,想要趁機勾引父皇嗎?你做夢去吧!”
朝暉公主的話如錐刺般深深紮在了鶯鶯的心底,她一瞬間似乎想明白了很多,這些日子以來盤旋在心頭的疑慮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德妃想要將她推到皇上身邊去?
是嗎——
鶯鶯不由回想起,好幾次,皇上來德妃宮裡,德妃總是藉故離去,但卻要求鶯鶯陪着皇上,皇上竟也一次都不惱,反而來往德妃這裡的次數越來越多。
出於鶯鶯的直覺,皇上顯然是對她生出了幾分興趣。
“不行!”鶯鶯思慮良久,覺得事情不能再這麼任其發展下去了,鶯鶯叫來歡喜道:“歡喜,你想辦法出一趟宮,我有要緊的事情要見王爺和王妃。”
歡喜不禁有些犯愁:“姑娘,這太危險了,奴婢害怕……”
“危險也要做……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鶯鶯嚴肅地說着。
恰逢今日,謝晚晴入宮給崔貴妃請安,歡喜便一直蹲守在謝晚晴出宮的必經之路上。
謝晚晴是與鹹安郡主一同入宮的,出宮時,自然也是一道同行,起初,謝晚晴還沒注意到歡喜,倒是鹹安郡主眼尖,瞧見了花叢中那小小的身影。
但跟在謝晚晴身邊許久,鹹安郡主也學着機靈了起來,指了指前方歡喜的身影,輕聲附耳對
謝晚晴道:“晚兒,你看那兒……”
循着鹹安郡主所指的方向,謝晚晴擡眼望了過去,卻只瞧見了一片綠色的衣角。
“誰?”謝晚晴近前兩步,“誰在那兒?”
聽到謝晚晴的聲音,歡喜故意露出一邊側臉,好讓謝晚晴能夠瞧見她。
當謝晚晴看到是歡喜的時候,突然轉了臉色,衝着歡喜怒斥道:“你是哪個宮裡的?鬼鬼祟祟在這裡想要做什麼?”
一旁的鹹安郡主沒反應過來,以爲謝晚晴是真的發怒了,遂跟着一同指罵道:“就是,你是哪個裡來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歡喜還算機靈,配合着謝晚晴,冷不丁跪倒在謝晚晴的腳下,求饒道:“貴人主子饒命,奴婢不是有意衝撞了貴人主子的,奴婢是無心的,貴人主子就饒了奴婢吧!”
哭着哭着,歡喜突然伸手扯住了謝晚晴的裙角,謝晚晴不自在地後退了兩步,待要伸手去推開歡喜的時候,歡喜趁機將一張小紙團塞進了謝晚晴的手中。
二人對視一眼後,配合愈加默契,歡喜的告饒聲很快便引來了四處的其他宮人,其中便包括德妃身邊的芷環。
芷環見狀,忙不迭上前詢問情況,“怎麼了?怎麼了這是?”擡眼瞧見謝晚晴和鹹安郡主,頗有些不情願地欠了欠身,“奴婢見過鹹安郡主,見過景王妃!”
“免了!”鹹安郡主扭了扭頭,“芷環,我知道你是德妃身邊最得寵的宮女,不知你是否認得這個丫頭,她……”
不待鹹安郡主說完,謝晚晴從旁扯了扯她的衣袖,似乎是害怕鹹安郡主再說下去,恐怕事情鬧得太大,歡喜就保不住了。
歡喜這時跪着朝芷環解釋道:“芷環姐姐,奴婢是無心的,奴婢不是有意衝撞了景王妃和鹹安郡主的!”
芷環陰着一張臉,有些不悅地瞪了芷環一眼,而後勉強地衝謝晚晴和鹹安郡主二人擠出一絲笑容來,道:“回景王妃鹹安郡主,這丫頭是貼身伺候櫻雪小姐的丫頭,才入宮沒多久,想來還不太熟悉規矩,還望兩位貴人恕罪!”
“既是這樣,那便罷了,我也無意非要去爲難了她!”話罷,謝晚晴拉起鹹安郡主的手,“鹹安我們走吧,哥哥還在宮外等着我們呢!”
謝晚晴與鹹安郡主走後,歡喜難免受了罰,罰得還不輕,二十大板子下去,就差皮開肉綻了。
“苦了你了。”鶯鶯坐在歡喜的牀頭,小心翼翼地爲歡喜背上的傷口擦着藥,“都是爲了我……”
“姑娘別難過,奴婢不礙事的!”歡喜咬牙道,然而,身上的疼痛卻絲毫沒有得到緩解。
“是我對不住你……來日,我會還你!”鶯鶯哽咽着,見鶯鶯這般難過,歡喜也跟着傷心了起來,幾次想要側開身來看着鶯鶯,奈何身子根本動彈不得。
“姑娘這樣說話,可就生分了……姑娘的性命是王爺給的,可奴婢的性命卻是姑娘給的,
奴婢這輩子是跟定了姑娘的,不論姑娘做什麼,奴婢都會捨命幫着姑娘!”主僕二人便就這樣哭到了一處。
而德妃那裡,卻是狠狠地訓斥了芷環一頓,“你沒事責罰歡喜做什麼?”德妃問道。
“回娘娘的話,歡喜那丫頭,太過不懂規矩,竟然惹上了景王妃,還有鹹安郡主!”
“那又如何?”德妃有些不屑地側着腦袋,“歡喜雖然是貼身伺候鶯……櫻雪的,但如今到底也算作是本宮宮裡人,難道還招惹不得那個什麼景王妃嗎?”
“奴婢愚鈍……娘娘息怒!”芷環聽德妃這般說,只得服軟跪了下來,“娘娘,您不要氣壞了自己身子,是奴婢衝動失了分寸,您責罰奴婢吧!”
“蠢貨!”德妃冷哼一聲,“自己下去領罰吧,還有,差人給偏殿送些傷藥去!”
“是——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去!”芷環沾沾僅僅地退了出去,很快便帶着傷藥點心去了偏殿。
鶯鶯開門見是芷環,以爲又有什麼發難,正思忖着如何應對的時候,芷環突然堆着一臉笑意,跨步進來,將點心傷藥放到了桌上,問道:“歡喜呢?”
鶯鶯咬脣,沒有說話。
氣氛頓時略顯得有些尷尬,芷環莫名沮喪了起來,惱道:“傷得可重嗎?定是底下那些人,不知輕重,歡喜沒事吧?我不過是想叫底下的那些人意思意思,也好做給外頭的人看看……沒想到真就傷到了歡喜,當真是我的罪過了!”
芷環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倒叫鶯鶯有些下不來臺,鶯鶯回道:“哪裡是芷環姐姐的錯,歡喜做錯了事,受罰是應當的,就不要再替她辯解了,我也已經狠狠罵了她一頓,還望芷環姐姐莫要再爲難她,若因此給德妃娘娘造成了困擾,我這就是去向德妃娘娘認錯……”
“不不不!”芷環擺着手,“櫻雪小姐您不要這樣,這樁事,根本不是歡喜的錯,更不是櫻雪小姐的錯,都是那……都是那二人太過小題大做了,德妃娘娘也沒有要怪罪任何人的意思,我呢,只是來看看歡喜妹妹,給她準備了些吃食,還有這傷藥……”
芷環將傷藥遞給鶯鶯,“這可是德妃娘娘叫我送過來的,着藥名貴着呢,尋常的娘娘都沒有,也就咱們娘娘那裡留着一瓶!”
“這樣貴重的東西,歡喜怎麼受得起……”鶯鶯直將那傷藥又推了回去,“芷環姐姐回去吧,歡喜她沒有大礙的,放心!”
“既然如此……”芷環順勢收起了那瓶名貴的傷藥,“那好吧,我便不打擾小姐休息了,我這就出去!”話罷,芷環毫不留戀地奪門而出。
待歡喜走後,鶯鶯將適才發生的一幕說給了歡喜聽,歡喜趴在牀上,有些欲哭無淚。
“她倒是會做樣子……奴婢可是親眼看着她在一旁督促着底下的人給奴婢用刑的呢!”
鶯鶯嘆了口氣,道:“有些東西,咱們心裡明白就好,不用說得太過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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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