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雲峰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滾燙的茶水,這才滿面笑容的看着省委書記白益民:“白書記,您這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您自己沒信心吶?”
白益民瞪了邢雲峰一眼,半晌才泄了口氣,緩緩坐在沙上,抽出一根菸叼在嘴裡,邢雲峰適時摸出火機,幫白益民點燃,然後自己摸出香菸抽了起來。
“你呀,唉,都是被李恆給氣糊塗了,”待白益民的神色漸漸恢復正常了,邢雲峰才緩緩說道:“來找書記,主要是因爲文熙市上對這件案子的態度。”
白益民吁了一口,將肺裡的煙霧盡數噴了出來,“文熙市是什麼態度?”
邢雲峰便將周慶紅的舉措詳述了一遍:“這已經不光是捂蓋子的問題了,簡直就是對黨紀法規的無情踐踏!是同流合污!是在犯罪!”
相比起李恆的案子本身,邢雲峰更看不慣的是周慶紅在這件事上的態度。
白益民聞絃歌而知雅意,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邢雲峰道:“你的意思是?”
邢雲峰一字一頓的說道:“周慶紅書記已經不適合擔任文熙市的班長了。”
白益民長長的嘆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文熙市短短兩年多的時間裡,已經是第三位市委書記和市長了,而且,周慶紅上位還沒倆月的工夫,撤換的話,影響不好。”
邢雲峰又點燃一根菸,低着頭坐在對面,一言不。
白益民嘆了口氣,知道邢雲峰不滿意,可週慶紅是中管幹部,不是他說換就能換的,一旦扯到中組部,他白益民也少不了個失察的帽子。
琢磨半晌,白益民揮了揮手,“開個常委會吧,不過,還是先把李恆的事情解決了再說周慶紅的問題,原則上,我建議給予黨內處分,降級留職。”
邢雲峰暗自嘆了口氣,來之前他就知道是這麼個結果,所以並不覺得失望,“省紀委已經組成了一支聯合調查組,準備今晚就進駐文熙市。”
白益民拍了拍邢雲峰的肩膀:“辛苦了,大過節的,你也不得個安生。”
邢雲峰的效率很快,在陳子華返回陳家坪的當晚,也就是國慶節的前夜,省紀委調查組突然進駐文熙市,由省紀委書記邢雲峰親自帶隊,市委副書記李恆當即被隔離審查,程光明和李鳳仙等人也被調查組接管,第二天,市委書記周慶紅也被調查組的人員找上門談話,一夜之間,文熙市官場之上風雲變幻,謠言四起。
在村邊下了車,將段輝打走,陳子華提着手包,順着青石臺階漫步回家,路上不時遇到村裡的鄰居,陳子華一一熱情的打着招呼,這些鄉鄰大多都露出激動興奮的笑臉,也有那麼幾個不在乎陳子華官位的老人,卻給了他更暖心的熟悉感覺,想起家裡那些滿是諂媚嘴臉的遠親,陳子華忍不住慨然的搖搖頭。
自從踏入官場,家裡便時常會多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戚,尤其是當上縣委副書記之後,逢年過節,這些人尤爲讓人討厭,因此,他每次回家,都極少呆在家裡,只是現在長青散人坐關,他便有些無處可去了。
剛拐上自家院子的小道上,陳子華便聽見錢康搞怪的笑聲,心裡不期然的浮動起來,兩年不見,也不知道這傢伙變成了什麼樣子,在日本那種大染缸,恐怕很難讓他潔身自好吧?
還沒進院子,陳子華就被眼前的情形嚇了一大跳,滿院都是那種特製的單人、雙人帆布帳篷,一看就是野外專用的,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這幫人還真能搞,看來這次是想進山玩點兒大的了。
畢竟是做慣了秘書的,陶虹第一個現陳子華回來,笑盈盈的迎上來道:“陳書記,你的這些同學可真能折騰,他們打算在山上野營呢,屠娜也來了。”
陳子華一愕,屠娜來湊什麼熱鬧?可這話又說不出口,便瞥了陶虹一眼。
陶虹低聲笑道:“她是來給你送野營帳篷的。”
陳子華哪裡還不知道又是陶虹搞的怪?訓斥道:“是不是還有你的?你不說,屠娜能跑去買什麼野營帳篷?”眼角瞥到幾個人影過來,便及時收住了話頭,陶虹卻依舊笑吟吟的,彷彿沒聽到陳子華訓斥一般。
過來的是錢康和楊劍心,蔣雨珊等人則滿面笑容的從帳篷裡面鑽出來,紛紛向陳子華打招呼,一瞬間,似乎陳子華反倒變成了客人一樣。
一番寒暄下來,陳子華才現,隊伍裡多了幾個不認識的男生,想必就是許若蘭說的那幾個護花使者了,而許若蘭卻沒看見,不由奇怪的問:“雨珊,若蘭呢?”
蔣雨珊和楊劍心等人面面相覷,錢康便插嘴道:“還不是因爲你跟他爸爸的事兒?”
陳子華奇道:“我跟許叔叔?有啥事兒?”
楊劍心踢了錢康一腳,道:“先進屋吧,等會兒跟你細說。”
剛走了兩步,陳子華便反應過來,瞅了楊劍心一眼:“是你搞的幺蛾子吧?”市常委上的情形只有楊劍心最有可能知道,他爸爸是駐軍政委,市常委委員,想必是他在許若蘭跟前說什麼了,否則,以許若蘭的性子,不來湊熱鬧纔怪。
楊劍心撓了撓頭:“我也沒說什麼呀,就隨便問了問,哪知道她就不來了。”
陳子華罵道:“就你一天事兒多,以前咋就沒看出來,你還有雞婆的潛質。”
錢康就笑,“我說嘛,這傢伙本來就一雞婆,你們還不信。”
到屋裡坐下,看到徐靜芸在陪着老媽和陳梅在廚房忙,便招呼道:“徐姐,分配到哪兒工作了?怎麼有空跟雨珊她們跑我們這山溝裡來啦?”
徐靜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現在自己幹,沒有工作單位。”
蔣雨珊便瞪了陳子華一眼:“你吃黃河水啦?管得還真寬。”
陳子華被噎得一愣,不知道蔣雨珊唱的是哪一齣,不過這會兒不是細問的時候,既然徐靜芸沒有工作單位,估計這裡面可能有什麼說頭,按下心裡的疑惑,卻走到電話跟前,給許若蘭家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