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區的建設如火如荼,到五月底,以金融街命名的新城區大街已經露出雛形,而金融街兩邊的高樓也拔地而起,其中建設銀行的十層建築已經封頂。
天鵝湖公園的建設有韓方技術支持,進展更是快速,只是在要不要建設野生動物園上韓方與延山縣委有一點兒分歧,韓方執意要將天鵝湖公園建設成北三省最具規模的公園,延山縣委卻持保留意見,認爲圈地太多,與中央政策不符。
“學習深圳速度,勇於開拓,勇於進取”是近來唐逸在會上常常講起的觀點,新城區的建設也暫時掩蓋了延山領導班子裡洶涌的暗流。
相比較之下,倒是韓成子草廬的修繕進展緩慢,地點在韓方要求下,選在了距離天鵝湖不遠的一處小山頭上,但在修路問題上又出現了分歧,按韓方的意見,公路就會穿越兩處村莊,拆遷可是個大問題,誰也不願意背井離鄉離開故土,尤其是農村拆遷,最爲麻煩,現在中韓雙方也在緊急磋商中。
禮拜天,唐逸躺在牀上眯着眼睛享受難得的假日,直到陽光強烈到刺痛雙眼才慢慢起身,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七小時以上了,這是正月以來唐逸第一個休息日。
電大的課程早就不參加了,林老師雖然順利去了黨校,但這點事兒想來她會幫自己辦利索的,不會最後因爲曠課拿不到畢業證。
唐逸洗漱過後,肚子就有點餓,昨天就吩咐了蘭姐早上不用來作飯,自然也沒現成的早餐吃。拉開冰箱看了一眼,也沒什麼可以充飢的,唐逸皺皺眉,自從蘭姐作保姆。自己的冰箱就很少再有速凍食品和方便麪。
“嘭嘭嘭”唐逸來到了樓下敲響蘭姐家的門,好半天沒人應聲。唐逸又敲了幾下,等了一會兒,以爲蘭姐不在家,正準備回樓上時就聽一聲懶洋洋的“誰啊?”接着踢踏踢踏的腳步聲。房門拉開一條縫,露出蘭姐俏麗地臉,看到唐逸蘭姐忙拉開門,有些慌張的問:“您怎麼來啦?”
唐逸道:“餓了。找點兒東西吃。”進了屋,卻見寶兒穿着小花裙,坐在寫字檯前認真地做功課,因爲是租的房,也沒啥傢俱,客廳裡除了寫字檯就是幾把椅子,那臺十二寸電視也擺在寫字檯上,佔去了大半塊空間,寶兒卻只用一點點兒空間寫作業。
這還是唐逸第一次來蘭姐家,看到這寒酸的條件不禁一呆。自己卻是疏忽了。
寶兒聽到腳步聲回頭,馬上露出笑臉,跳下椅子就朝唐逸身上撲:“唐叔叔。寶兒想你了。”
唐逸呵呵笑着抱起寶兒,在她粉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叔叔,我餓了,媽媽懶死了,我叫她就是不起牀。還罵我。”寶兒偷偷在唐逸耳邊告狀。唐逸哭笑不得,瞪了蘭姐一眼。不過想想也難怪,自己每天起得早,蘭姐卻要起得更早,好不容易逮到睡懶覺地機會,就蘭姐那懶散性子,不睡到中午怕是不罷休的。
蘭姐穿件婀娜多姿的紅裙子,露出光滑白潔的兩截小腿,雪白地赤足穿着一雙小巧的紅拖鞋,整個人散發着嫵媚的味道。
唐逸申斥道:“你這作媽的也算絕了,餓着孩子,自己睡懶覺,我看應該叫電視臺曝曝光!題目就叫奇怪的媽媽!”
蘭姐知道肯定又是寶兒告狀了,心說這敗家孩子,看老孃回頭怎麼拾掇你。臉上掛笑道:“您等等,我這就給您和寶兒煮飯,想吃點兒啥?煎蛋成不?”
唐逸問寶兒:“想吃啥?”
寶兒偷偷看了蘭姐一眼,不敢直接說,在唐逸耳邊道:“我想吃什錦炒飯。”
唐逸點頭,對蘭姐道:“什錦炒飯。”
蘭姐氣得真想過去擰寶兒,怎麼盡點着費事的要,大早上煎幾個雞蛋不挺好的嗎?白了寶兒幾眼,嘟嘟囔囔的去蒸米飯,切菜,切火腿。
寶兒摟着唐逸脖子,在唐逸耳邊道:“叔叔,吃完飯帶寶兒去玩兒好不好?我想叔叔了。”唐逸好笑的擰了她小臉蛋一把:“小傢伙越來越會哄人!”明明是怕自己走了蘭姐收拾她嘛!
吃過香噴噴的炒飯,寶兒滿足地打了一個小飽嗝,蘭姐收拾碗筷時拿筷子在寶兒頭上敲了一下,唐逸一瞪眼,嚇得蘭姐端着碗碟飛快的跑去廚房。
和寶兒手牽手走在大街上,唐逸心情愉悅,輕輕吹起了口哨,曲調是土耳其進行曲,透着一股子歡快喜悅勁兒。
“叔叔,我想吃西瓜。”寶兒看到路上有一對兒情侶甜甜蜜蜜拿着一瓣西瓜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將手指噙在了小嘴裡。
唐逸氣得拽了她胳膊一下,將她手指從嘴裡拽出來,“不許咬手指!”擡頭看看前面有一處市場,就說:“叔叔去給你買西
市場不大,但五臟俱全,賣菜地,賣肉的,賣水果的都有,唐逸來到一檔水果攤前,選了一個黑綠皮的大西瓜,讓攤主稱了,十二斤,兩塊錢,伸手一摸口袋卻是怔住,沒帶錢包,說起來唐逸很久沒自己上街了,早就忘了上街還需要帶錢包。
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這個年齡段地女人嘴巴最是尖酸,本來就沒啥生意,好不容易來了一位吧,稱完斤兩卻拿不出錢來,攤主冷笑道:“呦,看你穿得人模人樣地,不會身上兩塊錢都不帶吧?”
唐逸皺皺眉,沒有說話,就想拉着寶兒走人,最多再叫蘭姐來買就是,寶兒跟着唐逸走了幾步,眨着大眼睛問:“叔叔沒有錢嗎?”
唐逸摸摸她小腦袋:“是啊,叔叔忘帶錢包了。”
寶兒指着市場南邊的角落說:“叔叔,小花姐在那邊賣菜,她有錢……”說着就用力牽着唐逸地手向那邊走。
唐逸一陣苦笑。心說自己竟然淪落到借錢買西瓜,也不好拂了寶兒的意。不然她小心思又要胡思亂想,不過還是有些奇怪的問:“小花姐?”
寶兒用力點着小腦袋:“是啊,小花姐和我們住一起的,以前對寶兒可好了。”
寶兒說得不清不楚。唐逸略一思索已經明白,和蘭姐一個村子的,大概來城裡賣菜,就住進了蘭姐家。也不知道蘭姐那市儈地性子有沒有和人家收租金。
小花是個十六七的丫頭,黑黝黝地皮膚,眼睛倒挺靈動,正在大聲吆喝着賣大白菜,見到寶兒就呲牙一笑,很憨厚。
唐逸不好意思和小女孩借錢,將臉轉開,聽着寶兒吱吱呀呀和小花說,心裡這個不得勁兒啊,好在小花爽快。聽明白寶兒的意思後,二話不說就從錢搭子裡數出七八張一角兩角五角的錢,交到了寶兒手上。
走之前唐逸對小花點頭笑笑:“謝謝。我晚點還給你。”
小花憨憨一笑:“謝啥,都是一個鋪子的,互相照應唄,錢不用還了,西瓜就當是我買給寶兒地。”看她模樣蘭姐也沒和她提起過自己。
沒帶錢。本來還想帶寶兒奢侈一次的唐逸只有悻悻領寶兒回家。在蘭姐家吃了瓣西瓜,就上了樓。走之前吩咐蘭姐多買點菜,中午在樓下吃,也是有請小花吃飯,感謝她的意思。
等唐逸拿着兩塊錢下樓時已經是中午,樓道里家家戶戶都飄起飯菜的香氣。
在蘭姐家門口就聽到裡面有啜泣聲,唐逸微微一愣,輕輕敲門,過了一會兒,蘭姐過來拉開門,屋裡地啜泣聲卻消失了,唐逸進屋看不到寶兒,對蘭姐皺眉道:“是不是你打寶兒了?”
蘭姐忙搖頭,這時寶兒從西屋房間出來,輕輕帶上門,眼睛還紅紅的。
唐逸氣道:“還說沒有?寶兒,過來,說,你媽媽爲什麼打你?”
寶兒見到唐逸好像見到了靠山,飛快的撲進唐逸懷裡,帶着哭腔道:“叔叔叔叔,有壞人欺負小花姐,你去打他們,去打他們……嗚嗚。”
唐逸摟着寶兒,滿腦袋霧水,蘭姐申斥寶兒:“別說了!就你事兒多!才幾歲啊就會嚼舌根子!”
唐逸沉臉道:“到底怎麼回事?”蘭姐知道瞞不過,對裡屋努努嘴:“我村裡的小花在這兒賣菜,今天又被工商所的人罰錢了,她能有多少錢,菜都被人扣了,要說也挺可憐的,這孩子從小就沒了父母,一個人賺錢供弟弟上學,誰知道現在搞什麼新城區建設,老城區創衛生城,這幾天她盡挨罰了。”
唐逸皺眉道:“那爲什麼不和我說,我可以幫她解決一下嘛!”
蘭姐偷偷瞟着唐逸,支支吾吾道:“老城區搞衛生城不是,不是你的指示嗎?”
唐逸看着蘭姐神色,漸漸明白,老城區創建文明衛生城確實是自己的提議,在電視臺專題新聞中自己也作了重要講話。
現在一些工商等執法部門的害羣之馬藉機會揩油撈錢,在普通羣衆心裡,大概這筆帳也算在了自己頭上吧,認爲是自己瞎鼓搗搞出的事兒。
唐逸皺皺眉,道:“先吃飯吧。”
蘭姐恩了一聲,又小心翼翼道:“這事兒,您就別管了。您批評他們幾句也不管用,沒準他們以爲有人反映問題,回頭更變本加厲禍害小商販。”下一句話沒說,除非你點名說認識小花。
唐逸笑了,看着蘭姐:“縣官不如現管?”心裡嘆口氣,官場上有時候確實是這樣,古今中外,一向如此,主席說他只能影響北京及其周邊一小塊土地,尼克松卻說他連白宮都不能完全影響,自己呢?真得能影響整個延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