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過後, 天空放晴。溫暖的陽光,照在人的身上,祥和美好。
安靜的寢室發出一絲由於鼻塞引起的噪音。
沈拓蜷縮在被窩裡冬眠, 鼻子呼吸不暢, 求生意識使他自覺的張嘴呼吸。
突然一口痰就來到了咽喉, 不上不下嚴重阻礙了他的有氧呼吸。憋氣難受的他, 從半夢半醒間坐了起來。
見了光的眼睛沒來由的流淚。腦袋隨着鼻子的吸氣, 一陣陣泛疼。
沈拓起身穿衣,終於決定去校醫務室看病。
他這感冒都兩天了。本來以爲會像以前一樣自動痊癒的,結果卻越來越嚴重。和輔導員請了一天假, 回來喝了板藍根,好像也沒什麼用。
排隊等醫生問診期間, 一個男生貌似是陪女朋友來看病, 拎着一袋零食在旁邊噓寒問暖。這大秀恩愛的姿態, 招來了四方民衆的冷眼。
沈拓費力呼吸着,扭頭屏蔽掉眼前所見。
“你去哪裡了?我今天自作主張給你老婆說你生病了。”林寂桐下了課, 沒見到沈拓,好奇問他。
“哦。”沈拓表現得很冷漠,吝嗇說話。
“我勸她來看看你,她說讓你等着。”
“哦。”沈拓舔了舔乾澀的嘴脣,表情生動了:“你說她會什麼時候來找我?”
“如果我喜歡一個人, 聽到他生病了, 我肯定會立馬出現在他面前。”林寂桐換位思考道。
“你是什麼時候給她說的?”
“十分鐘前。”
沈拓倒了一杯開水晾在桌子。
難得開口借了隔壁寢室一暖壺水, 蹬蹬蹬趕去洗頭。
這幾天身體不適, 他怕外出吹涼風加重病情, 就沒再洗頭。整個人看起來沒精打采的。
洗完頭,穿戴妥當, 沈拓圍着乾毛巾坐在椅子上吃藥。
手機開關了無數次。
英語單詞表永遠停在第一頁。
感冒藥藥勁上來,哈欠打個不停。
沈拓耐不住涌上來的睡意,再次查看手機無果後,把振動打開,音量調到了最大,才安心睡下。
他這一覺醒來,已是晚上九點。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
打開手機,提醒有一封未讀短信。他急切的點開,是銀行信用卡的廣告。
“下午沒人找我嗎?”睡了一覺,病情好轉,說話力道也沒之前軟綿綿了。
“她現在在書店。我打書店電話試了。”林寂桐深知他意,忙從電腦上擡起頭回復。
沈拓走到他跟前,臉色陰沉,語氣不善:“你再問她一次,什麼時候來看我?”
“沈拓病得很重,渾身乏力,飯都吃不了……他給我們說,想吃向日葵,對,就你以前送……”林寂桐開着外放打電話,正說到緊要關頭,餘蒙竟然掛了。
是那種有意爲之,讓人無法洗白的掛斷方式。
“她可能是嫌我說話太煩了。對了,我這還有泡麪,你要不要來點?”林寂桐露出了尷尬又不失謹慎的微笑。
“吃不下。”沈拓上了牀,蒙着被子,作挺屍狀。
“既然她不來找你,你就去找她嘛。”
“凡是你這樣對女朋友的人,時間久了,就會得到上天賜予的神奇法器。”
“你知道是什麼嗎?”
林寂桐嘮叨個沒完,沈拓掀開被子,盯他。
“綠帽子!想不到吧?”
無聊。
沈拓無情的轉身,在手機鍵盤上戳戳點點,最後還是什麼都沒發出去。
“哇,好帥!這人誰啊?”
“咳咳,人家都聽見了,你們能不能矜持點?”
晚上八點。
沈拓站在人來人往的女生宿舍樓,等餘蒙出來。
餘蒙見了他也不說話,兩人僵在原地對視。
沈拓不自然摸了下脖子,提議道:“我們繞操場走一圈?”
餘蒙跟在他後面,始終一言不發。沈拓想了很久的話,在看到她一本正經的漠然臉孔,又吞回肚子反覆咀嚼。
兩人繞着操場外圍走了一圈。遇到路燈,餘蒙止步了。
她目不轉睛的注視着沈拓。
沈拓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眼中的固執。
她在等他開口。
沈拓用鞋底蹭着地面,大喘了口氣,強裝鎮定問她:“你是不是討厭我啊?”
“你才感受到嗎?”餘蒙彷彿等他這句話許久,張口就止不住的討伐:“我討厭你的有話不說,討厭你的不主動。我是母老虎嗎,在我面前多說一句會死嗎?你喜歡什麼,想要什麼,自己都不說。你室友給我打的電話,比你發的短信都多。我男朋友到底是他還是你?我生氣了,你也不知道哄,就知道裝醉騙人,一點都不乖。”
餘蒙故意冷落他這麼久,就是鐵了心要教育他。
“你嫌我話少啊?”沈拓還以爲是真的討厭他,一顆心死去又復活。
“我以後和你說話都十五字以上,可以嗎?”
餘蒙不吭聲。
“我以後有什麼事都和你說,保證是十五字以上的少男心事。”
沈拓一邊舉着手擔保,一邊偷看餘蒙的表情。
“你認錯。”
等到餘蒙放話,沈拓趕緊檢討:“我不該賣遊戲賬號,不該和你冷戰,不該裝醉騙人。”
“沒說完!”
“不該話少。不該生病。”
“嗯?”餘矇眼神凌厲。
“哦,我不該話少,不該生病。我今後努力改正錯誤。”
這次夠十五字了吧?
沈拓長吁口氣,他是不是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還差個完美的收尾。”
沈拓面露難色,趁周圍人沒人了,才向餘蒙頷首作揖,“爸爸,我錯了。我會聽從你的教導,認真做人的。”
“暫且相信你。你還有事沒,我還有作業要寫。”
快考試了,餘蒙作爲學校“重點關注人物”,可不能給人在學業上落下口實。
“呃,我能牽你的手,送你回去嗎?你也可以當沒聽到。”
這傻子可算開竅了。
餘蒙低頭笑得很欣慰,雙手背在了身後。
等了一會兒,沈拓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擡頭就見對方擺着詢問的表情,餘蒙又火了,重重“哼”了聲,轉身走人。
“爸爸,我錯了。再給我次機會,我腦子還沒長開。”
沈拓懊悔着,追過去牽上了她的手。
原來她喜歡我主動。
“我到了。”
餘蒙雙手插在沈拓的衣服袋裡,擺弄着他的指節。
沈拓一路上暈乎乎的,看着餘蒙一直傻笑。現在依舊神志不清,愣愣的看她。
“我!要!走!了!”
餘蒙再次強調,並狠狠捏了他一下。
沈拓紅了臉,開口很困難:“我能……”
“不能!”
餘蒙似乎猜到了他想做什麼,一口回絕。末了又輕聲補充,“我還沒刷牙。”
一瞬間,沈拓露出了大白牙,沒做任何辯解,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天吶,你怎麼這麼可愛!”
事實上,沈拓只是想帶她去遊樂場玩,並且也確實發出了邀請。
臨考試前的最後一個星期日。
沈拓和餘蒙出現在了遊樂園。
別看餘蒙個小,走起路來絕對帶風。沈拓跟在她後面,看得緊緊的,生怕兩人走丟。
開始時,沈拓倒也玩得盡興。到後來,他就鬱悶了。
總是有人來騷擾他女朋友,不是問戴的帽子哪裡買的,就是問背的挎包哪裡有賣。
沈拓不堪其擾,乾脆把餘蒙的挎包、帽子、手套都要過來穿在了自己身上。
這下子可算清淨了。
餘蒙骨架小,穿得衣服大多都是購買的童裝款,活潑可愛爲主。
兩人從旋轉木馬下來,立刻就有個大叔模樣的來搭訕。
大叔說自己的孩子相中了餘蒙的衣服,吵着要買,想問她這衣服有童款的沒。
餘蒙和他說了網購,大叔聽不懂,唉聲嘆氣走了。
沈拓無奈的看着她的衣服。
餘蒙下意識用手護着衣服,身子緊縮,警惕萬分:“我裡面就穿了個薄毛衣。”
沈拓無言以對。
他是那麼喪心病狂的人嗎?
從遊樂場回來,沈拓拒絕了和餘蒙一同進餐。
他沒錢了。
拋去回家路費,他就剩下二十塊錢了。
飯卡里也沒錢,他室友們的經濟狀況比他好不到哪去。
離寒假還有八天。
他不該帶她去遊樂園的。可他就是喜歡看她在自己跟前活蹦亂跳的樣子。
千金難買我樂意。
沈拓啃着白花花的饅頭,就着白開水,在寢室機械式吞嚥。
“給。”林寂桐從隔壁串門回來,遞給他十塊錢。
“拿走。誓死不食嗟來之食。”你給這麼少,也好意思?
“你有病啊,自己飯卡里有錢,非要吃饅頭裝窮。”林寂桐無情批判他。
“我飯卡有錢?還有幾塊?”
沈拓放下饅頭,異常激動,吃了兩頓饅頭,吃得他味覺全無。要是有錢買包辣條解解饞就謝天謝地了。
“一千。”
“那你拿去花吧。”
他卡里的錢,他還能沒數嗎?撐天了就幾塊錢,怎麼可能會那麼多?瞎掰都不打草稿。
“我拿去花了啊,這十塊錢就是我用的。”林寂桐眼神真摯,令人信服。
“可是我卡里不應該……”
沈拓頓住了,他想起來餘蒙前幾天問過他卡號。他當時沒在意,會不會是她給自己充錢了?
“你給我卡里充錢了?怎麼不告訴我,我剛知道。”沈拓找餘蒙求證。
餘蒙回得很深沉,“沈拓,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
“一聲爸爸,終生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