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田三葉的抱怨,讓劉煜暗笑於心,他自然知道這是爲什麼!新選組以前的順遂,只是因爲沒有跟天地大勢相悖,而現在的“諸事不順”,則是因爲開罪了“控制”着世界之子鍾小滿,能夠“引導”天道大勢的劉煜!
若是以前,天道大約不會過於干涉,但最近一段時間“意外”頻發,天道都急切的開始直接插手調整鍾小滿的心態了,自然不會吝於修改一下新選組的運勢。
雖然知道“真相”,但劉煜也不會好心的爲沖田三葉解答,他只是順口應答的道:“是的,屬下也老覺得最近有些恍惚……”
站起身,沖田三葉又變得低柔的道:“流川楓,等這裡的事情完了,你願不願離開監察組,道我們參謀組來?或者,你可以去我弟弟的一番隊……”
深沉的一笑,劉煜道:“如若這次能保住性命,屬下自然樂意遵從。”
咬咬脣,沖田三葉道:“噯,你怎麼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流川楓,你像貌清秀絕倫,神氣盈足,不是夭折之狀,一定可以活到一百歲。”
劉煜雙手一拱,笑道:“託沖田小姐的福了。”
這時,沖田三葉又眉心糾結,她不安的踱幾步,喃喃的道:“奇怪,我怎麼越來越煩?心理像有把火在燒着……不要是,不要是我自己大限難逃吧?”
劉煜注視着她,低沉的道:“沖田小姐,你也不是折壽之相。”
沖田三葉安慰的看着他,喜道:“真的?你看得出來?”
劉煜這一次是真心實意的回答:“真的,屬下看得出來,你絕不會死在這土方道館!”
沖田三葉剛剛開口。房門已被推開,猿飛菖蒲面色蒼白,形容略顯慌亂的迅速走了進來,她一面反手掩門,邊微帶顫音道:“三葉姐姐,事情不對了……”
心頭大大的一跳,沖田三葉緊張的道:“發生了什麼事!”
微微喘了口氣,猿飛菖蒲聲音有些暗啞的道:“伊東館外的監控室被毀了,假山石洞裡隱伏的十幾個人都死淨了,現在他們正在搜尋奸細。一面急報土方道館現在的主事者佐佐木鐵之助……”
捂着嘴,好半晌沖田三葉才驚呼一聲,吶吶的道:“你,你是說,有敵人闖進了伊東館?”
猿飛菖蒲的語聲如她面色那般蒼冷:“是的。事實已擺在眼前……”
沖田三葉震駭的道:“這人好大膽,他。會是誰呢?”
緩緩的搖頭。猿飛菖蒲垂下目光:“不知道。”
一側,劉煜卻在極快的轉動着腦筋,要走,現在正是時候了。他沉和的一笑,啓口道:“二位小姐,如今情勢緊張。一片混亂,屬下不便久留,就此向二位小姐告辭了。”
彷彿有點捨不得,沖田三葉低低的道:“流川楓。今日初識,我們卻是極談得來,有空,你可以常到我們這兒聊聊,大家都不要見外了。”
劉煜連聲答應,心裡卻在好笑,只怕今晚過後,這座堅甲厚壁的“土方道館”能否存在都是問題了呢。
沖田三葉吁了口氣,又道:“還有,流川楓,兵戰兇危,刀槍無眼,不論是傳遞消息,還是攔截圍堵,都得加上幾分仔細,千萬小心着……”
劉煜心裡浮起一絲微妙的感觸,這等叮嚀關切法兒像是什麼呢?不是太令人尷尬了麼?
但他仍然唯唯諾諾的答應了,轉身行向門口,他的手剛剛欲待啓門,後面,忽然響起了猿飛菖蒲的聲音。“流川楓,你等等……”
劉煜怔了怔,迷惘的半側過身,道:“猿飛小姐可有諭示?”
猿飛菖蒲俏生生的臉蛋兒一紅,她羞澀的道:“我……這會兒還是我的巡夜時間,我想,你畢竟是新選組武士,對這裡比較熟,正可陪我……陪我一道走走,假如……假如你沒有別的事……”
料不到對方會提出這個要求來,劉煜不覺愣了半晌,沖田三葉也似是呆了呆,但她立即面露微笑,幫着腔道:“流川楓呀,反正你要凌晨四點鐘才當班,這還有兩個小時呢,就不妨陪着猿飛小姐在土方道館裡逛逛,假如我是你,只怕早就歡喜的跳將起來了。”
猿飛菖蒲聞言之下,一張嬌媚的面龐更加酡紅欲滴了,她忸怩不安的叫:“三葉姐姐,你說什麼呀……”
沖田三葉格格笑道:“好了好了,姐姐玩笑兩句也受不了嗎?”沖田三葉輕輕推了面紅耳赤的猿飛菖蒲一把,悄聲道:“快去吧!再晚,等不到你休息流川楓就得上班啦!”
猿飛菖蒲咬着脣兒,快步走了出來回頭向沖田三葉小聲道:“三葉姐姐,我去了……”
點着頭,沖田三葉又交待劉煜道:“流川楓,你留點神,好好陪着猿飛小姐。”
劉煜忙道:“不勞小姐費心,屬下怎敢怠慢?”
猿飛菖蒲等沖田三葉將門關了,對劉煜情深深的道:“流川楓,我們走正門還是偏門?”
劉煜故意沉吟了一下,道:“這裡說不定有奸細,還是走偏門比較妥當,畢竟奸細是不太清晰我們內部構造的。”
點點頭,猿飛菖蒲當先領着劉煜朝窄廊的另一邊行去,轉過一道彎路,前面就是一個佈置着山石亭花的小園了,在廊口兩側,正有四名新選組武士在往來巡行着。
四個武士子也同時發覺了猿飛菖蒲與劉煜二人,他們固然都不認識劉煜,但猿飛菖蒲卻是見過的,也知道這位美麗的眼鏡娘是什麼身份,於是,四位武士一齊躬身行禮,一個生了雙倒吊眉的武士更是熱情的咧開大嘴笑道:“猿飛小姐,這麼晚了還沒有歇着啊?”
猿飛菖蒲氣度大方的點點頭,道:“各位都辛苦了,我正輪着這一班巡夜,順便出來走走。”
倒吊眉一伸大拇指,奉承的道:“也虧着貴組織的幫忙。要是光憑着我們新選組的力量,只怕有些捉襟見肘……”
微微一笑,猿飛菖蒲道:“哪裡話,這也是應該的。”說到這裡,她回頭看了劉煜一眼,輕柔的道:“流川楓,我們出去吧。”
劉煜點頭,又向眼前的四個武士道了勞,便與猿飛菖蒲穿過小園子,啓開一扇嵌在一列花崗石圍牆上的小鐵門。緩步向外面行去。
兩個人走着的時候,劉煜老是跟在猿飛菖蒲的後面,看起來他是爲了禮貌,謙虛的讓猿飛菖蒲走在前頭,實則他是利用猿飛菖蒲做擋箭牌。因爲猿飛菖蒲熟悉土方道館中的各般埋伏佈置,一干守衛者又認得她的模樣。是而她走在前面。無形中給劉煜減去了不少麻煩。
穿過“伊東館”的側面,猿飛菖蒲一指前方的那塊空地,輕輕的道:“你小心着走,這些園圃石徑也是埋伏重重的,到處都架設着感應器,一旦有人觸碰。就會引發地雷、警報等機關。園圃裡沒有鋪着鵝卵石的地方不能走,四周都是陷阱……”
這些殺人害命的惡毒佈置,從猿飛菖蒲這位俊俏眼鏡孃的櫻桃小口中一一吐出,像是搖着一串銀鈴似的。清脆里加上柔膩,悅耳極了,竟憑空減少了那些陰詭埋伏的血腥氣,劉煜傾耳聆聽,有着在聽一首優美小詩的感覺。
黑暗中,他們東彎西拐的走着,不時有沉厲的叱問聲發出,猿飛菖蒲都一一應對過去,也有些伏守者躍出相阻,但一見是猿飛菖蒲又都躬身退下,於是,劉煜明白他先前掩入伊東館之時是經過了如何的兇險與困阻,這除了他的身法快如閃電,動似流鴻,再加上一些兒好運之外,他實在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來解釋了。
側過頭來凝視劉煜,猿飛菖蒲那一雙掩映在眼鏡之後的瑩波澄亮的眸子裡有一片說不出的明媚神韻,她柔怯的道:“流川楓,你爲什麼叫流川楓呢?”
劉煜怔了怔,隨即笑道:“這是我父母給我起的名字,我可不明白是爲什麼呢。”
掩脣一笑,猿飛菖蒲道:“很好聽呢,和你本人很相襯。”
劉煜故作迷惑的道:“猿飛小姐,你過獎了……”
搖搖頭猿飛菖蒲低聲道:“我說的是真的呢!你本人相貌很好,氣質也極高雅,有一股與衆不同的味道,我以爲,憑你不應該只混到今天這種地步,流川楓,你在新選組是做什麼工作的?”
“做什麼?”劉煜笑着道:“在吉村折太郎監察使手下聽候使喚。”
猿飛菖蒲站住了腳步,道:“我是說,你在新選組是什麼身份地位?”
沉吟了一下,劉煜小心的道:“比一般的武士略爲高一點,我手下還管着十個人,較吉村折太郎大人低一點,他管着像我這樣地位的十人。”
“嗯”了一聲,猿飛菖蒲道:“如此說來,你只是一個小頭目,那叫吉村折太郎的,也不過只是個大頭目而已,這太委屈你了。”
劉煜攤攤手道:“我卻覺得過得很愜意,很快活……”
柳眉兒一挑,猿飛菖蒲道:“你也沒想過外面的天地有多大?一直呆在這裡也不嫌悶得慌?流川楓,男子漢大丈夫,理應志在四方!”
劉煜暗裡一笑,道:“但,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想說什麼,猿飛菖蒲又忍住了,好半晌,她才幽徐的道:“流川楓,我……我想問你一件事……”
劉煜忙道:“猿飛小姐但請明示。”
猶豫了一下,猿飛菖蒲偏過頭去,羞澀的道:“你……流川楓,你……你……”
劉煜平靜的道:“請小姐直說,屬下正聽着。”
一摔頭,猿飛菖蒲的俏臉兒嫣紅得宛如五月的榴花,她終於說了出來,但卻改變了原先想說出的大部份內容:“你,流川楓,你願意……願意和我交……交朋友嗎?”
劉煜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有些結巴的道:“交,交朋友?我?猿飛小姐……呃,我說,這……這……只怕,只怕我高攀不上。猿飛小姐……我流川楓職卑位賤,能和你說上話,已覺得是無上榮幸了……”
猿飛菖蒲又氣又急的道:“你這人是怎麼了?我……我是看得起你,才說這些話……我……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交朋友也不是非論身份不可的……”
搓着手,劉煜吶吶的道:“承蒙猿飛小姐擡愛……我,我噹噹然是願意,但是……呃,怕只怕小姐的長輩不許,我們的地位身份實在差得太遠……說得不客氣一點,我只是一個供人使喚的小姓……”
一跺腳。猿飛菖蒲嗔道:“流川楓,你這人是怎麼了?我都不嫌這些,你還怕什麼?你……到底願不願意嘛?”
裝做萬分無奈,劉煜點着頭道:“既是如此,我當然願意……”
展顏一笑。猿飛菖蒲欣然道:“噯,這纔像個大男人。好了。如今我們是朋友了,你也不要那麼見外的叫做‘猿飛小姐’了,叫我‘小猿’吧,我義父就是這麼叫我的!等這裡的事搞完,我就稟明我義父,請你到我們御庭番衆那裡去盤垣幾天……”
劉煜苦笑着道:“我怕是不會受歡迎的。”
白了劉煜一眼。猿飛菖蒲道:“你怎麼知道不會受歡迎?我都這麼大了,難道連這麼點自由都沒有嗎?哼!你就會小看人!”
劉煜忙道:“小姐言重了,呃……”在猿飛菖蒲的瞪視下,劉煜知機的改口:“我怎敢小看小猿?”
輕輕笑了起來。猿飛菖蒲道:“看你急成那個樣子,膽量比我還小,好了,我們再去走走。”
於是,兩個人又直往前面的館牆行去,劉煜這一次與猿飛菖蒲並肩行走了,在猿飛菖蒲的心目中,有一絲甜蜜蜜的感覺,她以爲劉煜已法除了那種自卑心理,願意與他比較接近了。
同樣的,劉煜也正是利用她這種微妙的心理,卻另抱着別一種目的,這目的便是可以在有意無意之間,誘引猿飛菖蒲向自己預定的方向行去,那預定的方向,正是他藉助“天眼通”推斷出來的可能是囚禁林北溟和牟宗濤等人的地方!
一個是有心,一個是無意,猿飛菖蒲與劉煜低聲談笑着,一面極爲自然的向偏左側的館牆行去,當然,這正中劉煜下懷!
走着,猿飛菖蒲仰着看天色,道:“不管日晝或是黑夜,這些日子來,天空老是陰沉沉的,日晝沒有陽光,夜晚沒有星月,那層層的雲鬱壓在人的心上,悶也悶壞了……”
劉煜緩緩的道:“可不是,像老天也在爲大地上的這幕慘劇愁眉苦臉似的……小猿,你說說看,照目前的情形推斷,我們與扶桑劍派那一邊會勝?”
沉吟着,好一陣,猿飛菖蒲才幽幽的道:“我,我猜不出……”
這句話,實在是出了劉煜預料之外,他怔怔的看着身邊這位萍水相逢,卻對自己頗有心意的俏麗少女,那眉梢嘴角間所勾劃出的憂慮,那雙紫瞳中隱隱的愁緒,在都予人一種憐愛與悲憫的感覺,很顯然的,她對戰鬥和殺戳並不熱衷,但是,令人惋惜的卻是她闖了進來,已捲入這片混亂的漩渦……
腳步聲緩慢而沉重的踏上了一道依牆斜築的石階,沙沙的腳步聲,輕幽幽的傳了出去,在此刻,越發倍增人們的惆悵與落寞。
低沉的,劉煜道:“小猿……”
猿飛菖蒲看看他,示意他說下去,那模樣兒,靜雅得與這冷悽悽的夜色似是融爲一體了。
舐舐脣,劉煜道:“你殺過人嗎?”
怔怔的看着劉煜,猿飛菖蒲問道:“爲什麼忽然想到這些?”
笑了笑,劉煜道:“你很美,極美,外形又很清麗細柔,好像……好像一陣風來都可將你吹跑,又好像一隻蟑螂也會嚇着你,但,但你卻是專司暗殺偷襲的御庭番衆中人,而且,我聽說你的實力極強……”
輕輕笑了,猿飛菖蒲道:“你不要受惑於一個人的外形,要知道,健美先生似的武士並不一定膽子就大,瘦小的婦孺也不一定膽子就小,你別看我貌似柔弱,還有些靦腆,在我發狠的時候,我也相當兇的……”
脣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劉煜道:“真的?你殺過人?”
點點頭,猿飛菖蒲道:“殺過,三個,而且是在我八歲的時候喔……”
“是嗎?”劉煜頗有興趣的道:“那是三個什麼樣的人呢!”
眉梢子一揚,猿飛菖蒲道:“是三個怪叔叔呢!當時我和父母在一個祭奠活動上走散了,三個中年怪叔叔說是要帶我找媽媽,結果卻把我帶到了一個空置的倉庫。我的年紀雖然小,卻也知道事情不對勁,可那三個怪叔叔卻不肯放過我,脫了褲子就向我撲來。我很慌張,條件反射似的閉上眼大叫。結果沒有想到,那三個怪叔叔在我的叫聲中被分了屍,而我義父就是被我的叫聲吸引過來的……只是可惜,我總歸是找不到媽媽爸爸了……”
不等劉煜寬慰,猿飛菖蒲自己就調整好了情緒,吁了口氣,天真的仰頭問劉煜:“要知道我是用什麼東西殺他們的嗎?”
劉煜笑道:“願意給我看看?”
猿飛菖蒲伸直雙手,神秘的朝劉煜一笑,於是,就在她的笑容尚未消失之前,寒光猝閃,一把看起來就鋒利無匹的窄長似劍的東瀛刀已非常玄幻的自她的手心悄然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