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顏良以爲冷軒蓉說這話只是爲了安慰自己,只好苦笑一下,對冷軒蓉說,“暫且不要管那件事了,還是說眼前吧。既然現在事情的抉擇落在了王爺手中,你覺得王爺是會選擇與賀笠靖爲敵,還是會隱忍而保全自己?”
冷軒蓉搖搖頭,輕聲說,“王爺應該早就料到了會有今天這局面,所以……所以竇先生纔會離開衲巖縣城吧……”
當初竇先生走之前,曾經告訴冷軒蓉,他會找到解決事情的辦法,可冷軒蓉卻不知道竇先生到底去做什麼了。
如今杜亦霖身處險境,如果杜亦霖出了什麼意外,冷軒蓉三人必定也活不長了。
冷軒蓉在心中暗暗盤算着,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先爲三人想一條後路,如果事情朝着混亂的方向發展,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逃的出去。
“顏良大哥……”冷軒蓉突然有些不安,她湊到曾顏良身邊,壓低聲音說,“萬一出了什麼事兒,你就立刻想辦法逃走,回到老屋裡面去,我那房間牀腳下放着一個盒子,你帶上那盒子與我父親一起逃走……”
曾顏良挺直了腰板,沉聲對冷軒蓉說,“如果真到了非逃不可的時候,我們三人一起逃走!軒蓉,你放心,到時候顏良大哥就算是拼了性命,也會把你們父女送出這衲巖縣城!”
曾顏良眼中閃着堅毅的光芒,冷軒蓉久久凝視着他,所有的不安似乎一下子都消散了。
兩人喃喃而語,不知不覺間,竟像是忘了剛纔的那些急躁,淡然了許多。
他們兩人這邊越來越淡然,可這衲巖城中其他地方,卻滿是緊張氣氛。
館驛中,賀笠靖身着官服,沉着臉聽從外面回來的人稟報着什麼。那人說完之後,賀笠靖身邊一個官員冷哼一聲,道,“這樑家的三兒子是要做什麼?弄了這麼一出,以爲是唱戲呢?”
賀笠靖皺起眉頭想了想,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派人出城,讓巡防營和祿旗營馬上將衲巖縣城圍起來。”
賀笠靖這命令一下,馬上有人騎着快馬出城傳令去了。
館驛中的氣氛也因爲賀笠靖這一個命令而變得緊張起來。
賀笠靖身邊官員們似乎都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了,可他們臉上卻都滿是疑惑。
“賀大人,這樣貿然調動巡防營和祿旗營,是不是有點……不妥啊?”有官員小聲問賀笠靖。
“不妥?”賀笠靖悶哼一聲,“等到你覺得妥當的時候,說不定腦袋早就讓王駕親衛給摘走了!”
那官員一聽這話,縮着脖子退出老遠。
賀笠靖揹着雙手皺着眉頭在屋中轉圈兒,過了一會兒,有人來稟報,說是賀笠靖要準備的東西都整理好了,人員也已經到齊了。
賀笠靖擺擺手趕走那人,繼續在屋中轉圈兒。
按理來說,他現在就應該到縣衙去捉拿樑秋榮了,可樑三公子那邊的事情,他實在是不放心。
樑三公子分明是衝着王爺去的,他把官銀被劫的案子揪出來,看樣子是要讓王爺插手樑秋榮的事情。如果王爺真的要插手,事情可就難辦了。
沒想到那樑秋榮的三兒子竟然能想出這麼一個辦法。賀笠靖狠狠咬着牙,下定決心等他弄死樑秋榮,也絕不會饒了他的那個三兒子。
話雖如此,現在卻不是考慮樑家三兒子的時候。
賀笠靖箭在弦上,只是不知道應不應該發出去。
“來人!”賀笠靖突然開口喊道。
下人匆匆進來,跪在地上等着命令。
賀笠靖皺着眉頭壓低聲音對那人說,“去,看看染塵書齋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速速回來回報。”
下人應了一聲,快步出門去了。
沒過多久,就有人前來回稟,“大人,樑三公子進了染塵書齋,但沒多久就出來了。看樣子是挺生氣的,連佩劍都扔下了。他們現在返回縣衙去了。”
“哦?”賀笠靖眼中閃出光芒,有些高興的問,“你說樑家那個三兒子看樣子挺生氣?”
回稟的人使勁兒點了點頭。
賀笠靖揚手將他打發出去,心中有些激動。
看樣子樑家三兒子的計謀沒有得逞啊!
如此說來,莫非王爺是不願意趟這一灘渾水?
對啊,他不是不願意趟,而是趟不起啊。
賀笠靖臉上露出一些得意的神色,他猜想王爺一定是知道了他提前將巡防營和祿旗營都調到了衲巖縣周圍,所以感覺到了危險。王爺身邊親衛雖然能夠以一敵十,但面對大軍前來,他還是懼怕。更何況,所謂的強龍不壓地頭蛇,他賀笠靖現在不就是堂堂正正的地頭蛇麼?
想到這裡,賀笠靖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不管以後怎樣,總之先捉了樑秋榮再說。還有他那個三兒子,先讓他們兩個閉嘴,之後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大不了冒一點風險,把那王爺打發走就行了。
賀笠靖重新振奮精神,邁步出了屋子。院落之中站滿了人,燈球火把將整個院子照的通亮。賀笠靖高聲對在這裡集合的人們說,“衲巖縣縣令樑秋榮,貪污公款,徇私舞弊,所犯大罪十餘條。本官身爲武明郡郡太守,有權有責,捉拿樑秋榮歸案。”
說罷,他大手一揮,那些人吶喊一聲,列着隊伍出了館驛。
與此同時,樑三公子拼命的抽打着胯下馬匹,飛快的趕回了縣衙。
他一回來,就將整個私宅都驚動了。
樑秋榮根本沒閤眼,他匆匆迎出來,一把拉住樑三公子的手,顫聲問道,“怎麼樣?怎麼樣?”
樑三公子雙眉緊鎖,臉上還帶着怒氣,不等他說話,樑家二公子也從屋中跑了出來,看樣子他們父子二人一直在等着樑三公子回來。
“老三,怎麼樣?王爺怎麼說的?”樑家二公子這幾天下來,也已經消瘦的不成人形了。
樑三公子看着父親和二哥這個樣子,心中頓時涌起一陣酸楚,他狠狠咬着牙,微微搖了搖頭。
發不出聲音,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告訴眼前這兩個人,那王爺貪生怕死,不敢與賀笠靖抗衡,不敢管這件事。
滿腔的怒火加上心中的不甘使得樑三公子幾乎要將口中的牙齒咬碎了。
可他沒有別的辦法。
樑秋榮見到樑三公子搖頭,整個人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支撐,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上。
兄弟二人急忙上前攙扶父親,好不容易將樑秋榮擡到了屋中。
樑秋榮像是突然得了重病一樣,氣息都微弱了許多。他擡手拉住樑三公子的衣袖,顫巍巍說道,“慕寒啊……慕寒!你快走!快走!樑家的金銀藏在哪裡你都知道,現在也就只有你能夠逃走了!去找你大哥,你們兄弟兩個改名換姓,等風聲過去了,找個偏遠的地方過日子,千萬別再管爹爹和你二哥的事情了!慕寒啊!你快走!”
樑家二公子滿眼淚水,他看看父親,又看看樑三公子,上前一把拽住樑三公子的胳膊,拖着他就往外走。
“老三,你快點離開!什麼也別帶,什麼人都別告訴,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暫時也別去找大哥!躲起來!”
樑三公子使勁兒甩開二哥的手,吼道,“我不能走!”
他的話剛出口,樑家二公子一回手,狠狠扇了他一個嘴巴。
“老三!”樑家二公子眼中淚水還在不停的往下落,他皺着眉頭壓着聲音說,“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了!你不走,樑家說不定就一個都活不了了!快點走,以後好好活着!二哥這輩子從來沒罵過你打過你,更沒求過你,但是這次二哥求你,你走!”
樑三公子呆呆的站在那裡,臉上火辣辣的疼。
他也知道現在應該逃走。或者說,只有現在,他能夠有一絲逃走的機會。
可父親還在,哥哥還在,一家人還在。
縱使是以前他從未在乎過的人,如今讓他丟下他們獨自逃走,樑三公子還是難以邁開腳步。
樑三公子第一次看到二哥哭,第一看到二哥的眼淚像是止不住一樣流淌的滿臉都是。
樑家二公子緊緊攥住樑三公子的肩頭,一邊啜泣一邊顫聲說,“老三,你放心吧,不管到哪兒,不管是在這邊還是到那邊,我都會照顧爹他們的。大哥要是能逃過一劫,以後你們兄弟就像爹說的一樣,好好過日子。我們一起藏起來的那些東西,也夠你們用了。大哥是個直腸子,你要看好他。你以後也別隨着性子了……走吧。快點走……”
說完這話,樑家二公子使勁兒推了樑三公子一把,而後轉身朝屋裡走去。
樑三公子看着二哥的背影,狠狠一咬牙,扭頭朝後院方向狂奔而去。
出了縣衙私宅的後門,樑三公子像是瘋了一樣的奔跑。他沒有看方向,更沒有看有沒有人跟着他,心中的怒火,一陣陣的酸楚,還有那涌上腦海中的憤恨,像是要將他吞噬了一樣。
不應該的。
事情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樑三公子知道自己那計劃原本就沒有多少勝算,可見了那王爺之後,他就再也沒辦法抑制自己對他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