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比我美,重生之嫡女不乖,五度言情
不知過了多久,三更的梆子敲到了二刻,蘭嬤嬤勸了幾回,張君瑤才扶着她的手慢慢站起來,雙腿似乎沒了知覺,一時不能行走,就這麼斜倚在蘭嬤嬤的肩上,兩行清麗的淚水劃過張君瑤白皙美豔的臉龐。
她不甘心,真不甘心啊。她覺得自己委曲,是真的委曲啊。想她在家中亦是嬌養着長大的,從來就沒讓過誰,都是有中的兄弟和庶姐妹們讓着她,頭一次受委曲,就是在擡入王府的當晚,蒙着水紅色蓋頭的她,嬌羞地等夫君將蓋頭挑起,以爲會一承雨露的時候,卻被夫君告知,今夜不宿在秋海堂。誰知道她看着王爺遠去的依仗,哭了整整一晚?頭一次伏低做小,就是在次日敬茶的時候,她被王妃敲打,一旁的王爺居然連話都沒說一句,她也只能咬着牙忍了。
好不容易如願以償,頭一個懷孕,一舉得男,生下了庶長子,原以爲要盼到頭了,因而王爺沒開口要求將兒子過繼到王妃名下,她並不如蘭嬤嬤和母親那般心急心慌。她安心地做着美夢,認爲這是王爺有心讓她上位的徵兆,爲了測試自己的想法是否真切,她暗暗與王妃較過幾次勁兒,王爺都是向着她的,對她略嫌逾矩的舉動,也是一笑置之。有了王爺的支持,就連王妃也拿她莫可奈何……可是,今晚王爺卻說出了那樣的話,不但不打算將她扶正,還寧可擡舉吳麗絹生的兒子,也不擡舉她的兒子。
難道,之前的一切寵愛,真的只是她的夢境?
看着主子不斷線的淚水,蘭嬤嬤暗自搖頭。蘭嬤嬤雖不是張君瑤的奶嬤嬤,可也是自小就服侍她的。張君瑤自幼容貌便出奇的美麗,相士也說她命格極貴,張家人都盼着她能成爲皇妃,光宗耀祖,所以待她五歲之時,就特意從到了年齡而遣出宮的嬤嬤中挑選了蘭嬤嬤來調教她。蘭嬤嬤原先也是服侍宮中貴人的,將張君瑤教養得貴氣十足,對一些個內宅爭着中的彎彎繞繞亦十分熟悉,謀劃得也精細周全。
原本看到張君瑤這個樣子,蘭嬤嬤是心疼得不行,可是該說的話,她還是要說的,只是不在此處,於是便道:“咱們回吧。”
張君瑤遲鈍地點了點頭,讓蘭嬤嬤扶着,有氣無力地往秋海堂而去。纔剛走到岔路口,就被留守的侍衛攔住。那侍衛低着頭,目光不敢打量張君瑤,語氣也十分恭敬,卻是不讓她回院子,說是王妃的安排,所有人等,今日全都住到客院去……這是要連夜搜索府中各處,不讓嫌疑人轉移了物品,又不能讓妃子妾室們被侍衛驚擾到,而做出的安排。
原本是很正常的安排,若不是今日受了打擊,張君瑤自己都要主動提出來,她要求服侍王爺,也是爲了躲過去客院住。可是這會兒心理飽受創傷的張側妃,聽了侍衛的話後,不但沒隨着蘭嬤嬤的指引轉身,反而在眨巴了幾下大眼睛之後,忽然歇斯底里地發作起來,“憑什麼不讓我回秋海堂?我是犯人麼,居然要將我看管起來?這是哪裡來的道理?誰下的命令?王妃麼?她憑什麼指令外院護衛和侍衛?憑什麼讓外男守在內院裡,這是哪裡來的規矩?我要去找王妃理論!”
蘭嬤嬤給她駭得手足發軟,讓親兵侍衛們進內院,可是王爺下的令,非常時期非常法,從來沒有什麼規矩是方正得一點不能變通的,側妃剛剛纔在王爺那裡吃了掛落,這會兒再去得罪了王妃,日後可就只有冷宮一途了。
當下蘭嬤嬤也顧不得什麼規矩,強行摟住張君瑤的纖腰,半扶半拖地拽着她向客院走,嘴裡還吩咐身後的宮女們掌燈。
張君瑤死不答應,想要哭鬧,被蘭嬤嬤眼疾手利地捂住了嘴,一個眼色,張家陪嫁來的兩個大丫頭立即上前,一同擁着張君瑤去了客院,在安排好的房間內安置下。
這一番動作,自然有人稟報了許嬤嬤,許嬤嬤悄悄打起簾子進了稍間,附在王妃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王妃輕輕揚脣一笑,“由得她鬧,明日鬧到王爺跟前去纔好。”
許嬤嬤也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奉承道:“還是王妃的手段高明,老奴佩服得五體投地。”
只有她這個跟在王妃身邊的心腹,才知道王妃是如何捧殺張側妃的。剛生下兒子的張側妃心中雖然得意,卻也沒敢如何囂張,是王妃連天價地送珍貴補品、名貴擺設、稀罕的玩意兒,顯出要倒求着張側妃一般的低姿態,哄得張側妃飄飄然腳不着地,又故意幾次三番地暗下絆子,卻又在張側妃一狀告到王爺面前時,自矮三分,讓張側妃愈發地自以爲是得找不着北,下巴擡得都能指天了。
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一個側妃而已,縱使是因爲生了王爺期盼已久的長子,多得了王爺一些青眼,但到底只是個側室,皇家最重規矩,也最重嫡庶之別,行事作派這般囂張,便是生了長子又如何?總會引得王爺厭棄!況且現在吳庶妃也懷了身孕,看腹部也象是男胎,只要再有了兒子,張側妃生的那個不再是唯一,她在王爺心中的份量更會大大減輕,她還這般挑事任性,冷宮就在前方等着呢!
之前張側妃剛剛生下長子的時候,許嬤嬤不知有多替王妃擔心,到底是個兒子呀,又是出身官宦之家的側妃,王爺也從沒提及將小公子交給王妃抱養的事兒,那麼將王妃擠走將張側妃扶正,也是常有的事兒。可是王妃只不過是幾樣玉器擺設、幾滴忍氣吞聲的淚水,就將這個心腹大患給擠去了一邊。
若是張側妃只是囂張一點,沒做什麼虧心事,那麼下場也不過就是日後在王妃面前擡不起頭來,若是她敢……
“那依您看,吳庶妃那兒的事,是否爲張側妃所爲?”許嬤嬤按下滿心對主子的佩服,小心翼翼地看着主子問。
王妃沉吟了一下便道:“我原本還有些遲疑,現在倒是能拿個**不離十了。”
她一開始最懷疑的就是張君瑤,只是在別苑怎麼也查不出什麼疑點,便將這份懷疑,也慢慢地移去了太后及王爺的政敵那邊。畢竟以她瞭解的張君瑤,可沒那份心計將事情做得周密得一點不透,可是今日在吳庶妃那兒搜出了催產藥,卻又另當別論了。
畢竟那種藥藥效霸道,只要有人將藥投放在花瓶底,就能害人,不需要任何人打下手。這些花瓶十分珍貴,丫頭們打掃屋內,也只是將花瓶的外面擦得光可鑑人,瓶內卻不可能每日清洗,有時事忙,甚至可能換季的時候,才記得清洗一次。
而且,最重要的是,張君瑤今日暴露了她的心虛!
張君瑤同王爺的那番對話,也早有人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傳到了王妃的耳朵裡。挑撥離間的話,這王府裡的妾室誰都會說,可沒人會挑在這個節骨眼上。在目前有人要暗害吳庶妃、侍衛們還在內院搜查,沒有找到嫌疑人的情況下,真正清白的人,肯定會隨時關注着動向,鎮定地等待結果出來,爲了避嫌,還會盡量遠着這事兒一點。可是張君瑤卻挑這個時節向王爺進言,想將矛頭轉到她的身上,這不是心虛是什麼?
思及此,王妃微微縮了縮瞳孔,身爲攝政王妃,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獨佔丈夫,因爲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她可以讓妾室們分王爺的寵愛,可是讓妾室們爲王爺開枝散葉,可是誰來生、什麼時候生,卻得由她說了算,她更是絕對不允許有人持寵爬到她的頭上去。原只是要打壓一下張君瑤的氣焰,因爲最不安分就是張君瑤,免得她以爲生了個兒子就能得道昇天,可是若是想由此破壞了王爺的血脈……張君瑤啊張君瑤,你可千萬要行事謹慎一點,別讓我抓到任何把柄!
客院很大,就連王妃都爲了避嫌住在客院的正房裡,張君瑤住着最寬敞的西廂房,就與王妃打對面。她躺在炕上半晌闔不了眼,心裡反覆迴響的就是王爺說的那幾句話,那幾句一下子把她打入塵埃裡的話。
她的神情木木的,與平時裡的鮮活和明豔,完全是兩個人。蘭嬤嬤看着心疼得要命,便不顧規矩,輕聲問道:“這幾日倒春寒,側妃要老奴給您暖暖牀嗎?”
其實天兒一變,炕下就燒了火,這麼問不過是有話要說。張君瑤心裡正空虛着,便往炕裡挪了挪,啞着嗓子道:“媽媽上來吧。”
一時傷心,竟稱起了媽媽,忘了自己入了皇族,媽媽也升位成了嬤嬤。
蘭嬤嬤暗歎了一聲,主子就是這樣,心氣兒太高,受不得一點委曲,忍不得一點氣……其實說起來,也算是有手段能忍氣的了,只是偏偏命不好,遇上個更有手段,更能忍的正妃,若是再這樣下去,真會……
“側妃還當老奴是媽媽,那老奴就說幾句逾矩的話。”蘭嬤嬤將嘴貼在張君瑤的耳邊,聲音輕得不尖起耳朵,都以爲是窗外的風聲,“您今日太心急了。”
說到這個,張君瑤的淚水又在眼睛裡打轉,“我是擔心……”
“老奴不是已經告訴了您,請您寬心麼?”
“可是他們要搜院子。”
“那又如何?”就知道主子是擔心這個,蘭嬤嬤長嘆一聲,“您怎麼就不想想,若有事,已然晚已,若無事,您去找王爺說那些個,不是心虛是什麼?”
張君瑤這會兒纔有些後悔,是啊,若真的從她的院子裡搜出了小丸藥,頂多是她跟王妃一同受罰,若是搜不出……應當相信嬤嬤的啊,嬤嬤辦事從來謹慎,她說沒事,就不會有事。
張君瑤支吾了一下,弱弱地道:“也……也無妨吧,反正我跟王妃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蘭嬤嬤直嘆氣,“那紅丹果賞下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若要挑事,早就挑了,今日才挑事,就是心虛!
“那……那怎麼辦?”張君瑤這會兒真是開始後悔了,一開始她只覺得自己委曲,這會後悔了,纔想到王爺若是疑了她,以王妃的手段,她可真是沒活路了。
蘭嬤嬤輕笑了出來,“您放心,您是小公子的生母,沒有任何證據,就是王爺也不能拿您如何,更別說王妃了。”竟是分外篤定不會有事,“只不過,經此一事,您以後要避着王妃一點,別再跟她爭了,王爺信任她,除非有什麼事兒,讓王爺與她離了心,您能才動。”
張君瑤躺在炕上重重點頭,她記得今日的教訓了。
再說俞筱晚留在吳麗絹的院子裡,吳麗絹硬拉着她跟自己同榻而眠,問及她怎麼懂藥材,俞筱晚隨口說了理由,便勸着吳麗絹早早歇息,自己也一睡到天明。
纔剛起身梳洗完畢,門外就有丫頭稟道:“稟庶妃,君二公子過來問安。”
吳麗絹含笑看了俞筱晚一眼,輕笑道:“快請。”又拉住俞筱晚的手,輕聲道:“別避了,總要見到的。”
也是,那個傢伙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難道還要避他一世不成?俞筱晚便安靜地在一旁坐下。
難得君逸之守着禮數,待丫頭們打起了珠簾,才步入稍間,一擡眸就看到側坐在吳麗絹身邊,表情有些微不自在的俞筱晚。一早兒的就能見到心上人,君逸之心情大好,動作瀟灑地問了安,便在左側的黃梨木八仙椅上坐下,輕勾脣角笑看佳人。兩人之間有身份差別,俞筱晚萬般不願,也只得起身向他福了福,“君二公子早安。”
君逸之笑得風流婉轉,“俞小姐早安。”
吳麗絹差一點憋不住笑出聲來,怕失了禮,忙問喜兒,“早膳拿來了麼?”
喜兒福了福道:“已經在偏廳擺膳了,奴婢現在扶您過去麼?”
吳麗絹輕輕點了點頭,一手讓喜兒扶着,一手捧住大腹,邊說邊走,“太醫讓我偶爾走動走動,說這樣容易生。君二公子用了早膳沒?要不要一起?”
君逸之早就等着這句話呢,忙應道:“沒用的,那就在此叨擾了。”說着慢下腳步,跟俞筱晚一起跟在吳麗絹的身後。
俞筱晚被他看得渾身彆扭,臉盤子不自覺地發熱,便小聲地道:“吳姐姐。”提醒吳麗絹,以君逸之的身份,應當走在最前纔是。
可是吳麗絹只當沒聽見,君逸之更不會在乎這幾步的差別,只拿那雙漾得出水來的鳳目看着俞筱晚清麗的小臉,聲音輕緩得彷彿羽毛刷在俞筱晚的心上,癢癢的、熱熱的,“一會兒用過早膳,我陪你去客院問問,看看昨晚都搜出了些什麼,若是早日得了結果,咱們也好早日回府。”
嘴裡這麼說,其實心裡巴不得最好十天半個月的,也別搜出什麼來,好讓他們幾個以嫌疑之身留在王府裡。
這纔剛說完,就有王妃身邊的嬤嬤過來傳話,王妃請俞小姐過去陪她用膳。君逸之指着自己的鼻尖問道:“皇嬸子差了誰去請我?”
那嬤嬤陪笑道:“請公子爺恕罪,這個奴婢不知。”
君逸之不在意地道:“沒事,我一同過去便是了。”也不管人家請沒請他,就自動自覺地跟俞筱晚一同往外走。
這一回來自在一些,身邊沒有吳麗絹那個礙眼的,君逸之十分自然地指使道:“你們退開些。”
王府的奴婢哪個不知這位風華絕世的君二公子說一不二的性子,忙都退開十來步,保證聽到不君逸之要說的話。
君逸之十分滿意,這纔將臉轉向俞筱晚,心中又忽地忐忑了起來。躲了俞筱晚幾天之後,他又十分想知道她心中到底是作何想,這才急巴巴地讓惟芳長公主約了俞筱晚出來,可真當兩人面對面了,他又心慌了起來,真怕到到什麼自己不想聽到的話……可是逃避也不是他的性子,他躊躇了一下,還是強忍着心慌開口道:“那天我說的話,是認真的。”
俞筱晚耳根一熱,羞得眼皮子都擡不起來,下意識地咬住了下脣。君逸之着迷地看着她雪白的貝齒輕輕地陷入花瓣一般的嫣脣中,不由得停下腳步,癡迷地伸出手去,想觸摸那兩片紅潤,想確定它們的手感,是不是如同鮮花花瓣一般細嫩光潔……
俞筱晚也鬼使神差地隨着他停下腳步,待發覺他的舉動不合時宜之時,他的手指已經離她的脣僅一寸之遙。
“你、你幹什麼!”俞筱晚怒斥的語氣,聽起來倒象是撒嬌,說完後反倒臉兒更紅了,只得退開一步,嬌瞪着君逸之,不許他放肆。
君逸之只是一時意亂情迷,自然也知道他倆現在的關係,這個動作有多麼不妥,何況晚兒還在孝期呢,爲了她的名聲,也不能如此,只得提高聲音道:“一隻蒼蠅!”說完作勢在她臉邊揮了揮手,又偷眼打量了一下身後的隨從。
身後的丫頭婆子們垂眸看地,完全當自己是木樁子。俞筱晚跟君逸之都放下了心,俞筱晚還是不滿,瞪了他一眼,又退了一步,思量了一歇,才道:“說了你母妃……”
“別管這些。”君逸之不耐煩地打斷道:“這些你不用考慮,我只問你的心。”
俞筱晚咬着下脣糾結了,問她的心,她已經自問過了,她對君逸之有好感,可是也沒到海枯石爛的地步。或許是兩人的接觸還太少了,或許她現在心裡總是想着前世的恩仇,不能敞開心胸接納他……總之,沒有濃到可以爲了他,頂着未來婆婆的壓力,不顧一切嫁給他的地步。
俞筱晚久久不說話,君逸之越等越心慌,他不願聽到拒絕的言辭,擡眼瞧見一旁的假山,不管不顧地一把拖起俞筱晚的手臂,幾步走到假山後面,扳着她的肩頭,俯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用有生以來最嚴肅的語氣,最認真地態度道:“晚兒,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受委曲。待我封了爵,我就請求開府,咱們可以去封地的,你不必管我母妃如何想。只要……只要你願意!”
大封皇室血脈,是開國太祖皇帝爲了平穩皇權而制定的策略,只要皇子皇孫們老實聽話,嫡子就能永世享受榮華富貴,爲了確保皇室的崇高地位,蔑視皇族,就是死罪,哪怕對方是朝中重臣。但是,也僅是榮華富貴,只有親王纔有開府的資格,而想建牙,就連親王都得由當朝皇帝的單獨授權才。一般的郡王,則沒有封地,只有極高的俸祿,也不能開府,必須依附着自己的兄長親王而居。不過象君逸之這樣受寵的,父親又是當權的朝臣,太后和攝政王爲了安撫楚王,也會給他授封地,授了封地,就能到封地上開府,當個逍遙土皇帝。
這樣的建議,其實是極動人心的。在封地,上無須侍奉公婆,下無須親善妯娌,整個後宅一人獨大,換成別的女子,怕是會高興壞了。只是俞筱晚卻搖了搖頭道:“不,我要留在京城。”她要留在京城,侍奉了外祖母百年之後,她要讓曹家欠她的債,一筆一筆全數還清,所以,她不能離開京城。
君逸之微微有些忡怔,他以爲晚兒會高興能離開京城,可是他仔細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說的是認真的,並非一時情急尋出來的藉口。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也認真地尋思了一番,一字一頓地承諾,“那好,留在京城!不過,要等上幾年,頭幾年,我們就得跟父母親住在一起,等我在朝中有了立足之地,一樣也能開府……老祖宗很喜歡你,她老人家不會讓你受委曲的,我也不會。”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問,“這樣可以麼?”
俞筱晚用力咬着脣,原本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聽到這樣的表白,應當是十分害羞的,可她卻有些哭笑不得,怎麼他說得,好象她跟他已經定了親似的?
儘管沒有那般羞澀得磨不開臉,可俞筱晚也不大敢看他亮得耀眼的雙眸,垂下小巧的螓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真誠,言辭聽起來不傷人,“我……我其實……我覺得你人還不錯,很仗義,只是我……”
“等等!”雖然俞筱晚沒說完,但君逸之也知道她想說什麼了,那些會讓他黯然神傷的話,他不想聽,直截了當地問,“你有中意的人麼?除我之外!”
俞筱晚蹙了蹙眉頭,有些不滿地道:“你當我是什麼人?”
君逸之心中大舒,悄悄鎖上的眉頭緩緩鬆了,神情也跟着輕快起來,“你是想說,你現在只是覺得我很仗義是吧?沒關係,咱們多見幾次,日後你就會發覺,我還有很多優點。比如說,我長得好,老祖宗都說了,她活了一輩子,見過的男子數不勝數,沒人比得過我的,日後你若嫁給我,我保證你的朋友都只有羨慕的份兒。”
原本還爲了如何說服他而發愁的俞筱晚,實在有些繃不住想笑,小嘴憋得死緊,可是小身板卻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君逸之見她笑了,心裡更是輕快,“還比如說,日後後院的事兒,我都交給你管,你想如何就如何。”
又是日後日後的,俞筱晚擡頭瞪了他一眼,卻被他漂亮晶亮的鳳目看得臉兒紅紅地垂下頭去,輕哼了一聲道:“我、我以前便想過,希望未來的夫君,是我父親那樣的男子。”
君逸之一開始沒明白什麼意思,拿扇柄搔了搔脖子,“武將麼?那個要投軍啊……我想想……嗯,若是在軍隊裡混個閒職,你滿意麼?”他現在的身份,是不可能真的去投軍的,可是又不想晚兒才說出那麼點條件,就拒絕掉,若是她同意,他就好生跟公子商量商量,去軍隊混個閒職,應當沒什麼,不妨礙大事。
裝傻是吧?就知道男人都是花心的!俞筱晚大翻了一個白眼,這回重重地哼了一聲,“說完了麼,說完了快去客院,我餓了。”
這語氣可不大對,沒有之前的輕鬆,隱隱有了疏離之狀。俞筱晚還嫌他站得太近,拿手去推他。
君逸之急了,反手便將她的玉手握住,焦急地問,“怎麼了?之前不是還說得好好的嗎?”
見他真的急了,俞筱晚心中憋着的那口氣,不知怎的就慢慢地泄了,心軟了軟,儘量平和着情緒,徐徐地道:“你真知自己的心意麼?就這般胡亂與我承諾。我並不清楚我的心意,所以什麼也不能答應你,何況,婚姻大事……”
君逸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斷她道:“別跟我說些婚姻大事父母作主、或是身份懸殊這類,只要你願意,待你出了孝期,我可以向太后求旨,你不必擔心我母妃,或是你家老太太、舅父舅母不允,等賜了婚,就沒人敢拿你的身份說事兒,這些你都不必考慮。就算你現在不願意應承我,但只要你心中沒有旁人,我也願意承諾,只要你不刻意拒絕我、防備我,我會盡全力讓你明白,我會是你的良人。”他看着她,用力地承諾,“只要你願意給我機會!”
俞筱晚抿了抿脣,就事論事地道:“我們……不說感情,只說……你看,昨晚的事兒,就是因爲攝政王爺後院的女人太多了,纔會有爭鬥有陷害。所以,我寧可嫁入寒門,只要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她說着,有了絲黯然,她或許很難有母親的好運,尋得象父親那般重情義的男子。豪門大戶,哪容得一房專寵?就算只是爲了拿捏住媳婦,當婆婆的都少不得要往兒子房裡送人,更別說,萬一她同母親一樣,只得一個女兒……
君逸之怔了怔,才知道原來俞筱晚所說“我父親那樣的男子”是這麼個意思,他倒是不在意什麼偏房妾室的,只不過母妃那裡肯定是難爲的,老祖宗那裡不見得會同意,但也不見得不同意,只要他能想法子說服老祖宗,就能擺平母妃了。
他纔在這廂轉着心思,俞筱晚的目光就黯淡了下去,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忍住一點點涌上心頭的酸澀,她安慰自己,還好,她也不怎麼喜歡他……
掙脫了君逸之的手,俞筱晚轉身往外走,語氣淡漠地道:“快走吧,別讓王妃和長公主等急了。”
君逸之十分敏感地發覺了她的疏離,心中一驚,急急地拉着她的手道:“別走,你、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可以答應你的。”
俞筱晚瞪他一眼,“休想先騙了我再說。”
君逸之急得不知怎麼剖白自己,他是真的不在意。自小起,他的身邊就有各色各樣的美女,有衝着他未來的郡王名頭來的,有衝着他無雙的俊顏來的,可是他卻是從來都沒有興趣。這些女子,要麼虛僞得讓他噁心,要麼白癡得讓他煩躁,當然也有真正的聰慧賢惠的淑女,可是一言一行都是禮數、一舉一動都是規矩,又讓他覺得呆板得跟屋裡擺的花瓶沒有兩樣……又或許,她們對他所求,不敢表現出真性情,又或許僅僅是氣場不和,總之在遇到俞筱晚之前,他覺得天下的女子就只有兩類,看着煩躁的,和看着不煩躁的。
見到俞筱晚之後,才發覺還有第三類,是會讓他時時想着再見一面,想着她今日會做什麼,會不會也想着見他……隨着思想入骨,他越來越後悔,當初與晚兒初次見面時,他應當給她留下個最好的印象纔是,後來的見面,他也不該捉弄她,更不該讓她覺得,他紅顏知己遍天下。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有些事也不能現在說明,君逸之哼哧了半晌,才硬擠出一個證據,“我不是想先騙着你,真的……真的,我這人其實不好女色,我就沒發現有哪個女子比我生得美的,我怎麼‘好’呀?”
俞筱晚又忍不住想笑,用力攥着拳頭,把笑意憋下去。她緊抿着雙脣,看在君逸之的眼裡,就是不相信,這都不相信,他實在是沒轍了。
看着他急頭白臉、連話都說不出的樣子,竟奇異地取悅了俞筱晚,她將眼光瞥向一邊,輕哼一聲,“你倒是自信得很,不如改天你換成女裝,與我比一比。”
“啊?”君逸之傻了,“這、這肯定是……”
話說到一半他就閉了嘴,眸光一厲,回頭看去。就見君之勉一身簇新海靛藍圓立領的直裰,玉帶收腰,整個人丰神玉立,揹負雙手緩緩從樹後顯出身形,瞥了她二人一眼,淡淡地道:“我說這園子裡,怎麼還有人敢亂晃呢,原來是你們,這是要去見皇嬸麼?”
君逸之哼了一聲,“不關你事!”
俞筱晚卻道:“正是,不該讓王妃久等,臣女先行一步。”說完便轉身走了。
君之勉上前兩步,輕聲對君逸之道:“怕被人笑就不要扮好了。又沒人逼你討好她,我看她是個有主意的,你也莫想逼她。”
君逸之撇了撇嘴,恢復了不羈的神態,“俞小姐是姑娘家,自然是害羞些,至少她跟我說話很和氣。”暗指昨晚君之勉被俞筱晚嗆聲的事。
君之勉冷冷地瞥他一眼,“至少我不流連花樓,也沒有紅粉知己若干。”
話未說完,被君逸之打斷,“那是,你只愛票戲,捧戲子!”
本朝男風頗盛,私下養男寵的男子不少,捧戲子也是養男寵的方式之一,不過到底是上不得檯面的愛好,沒人會這樣拿到面子上說。君之勉被他氣得雙眸一厲,君逸之卻哼哼、哼哼地笑了幾聲,追着俞筱晚去了……他還沒能從俞筱晚的嘴裡要到一句肯定的話呢。
可惜這處離客院已然不遠,加之君之勉也緊緊跟了上來,君逸之再沒尋到說話的時機,把君之勉暗暗恨了個透。
王妃和惟芳兩個等他們三人等得粥都涼了,好不容易人來齊了,先用過早膳,王妃才歉意地笑道:“已經在花園子裡尋到了藥瓶,此事必定與幾位無干了,我這廂給諸位賠個禮,一會兒就備車馬送你們回府。”
四人忙表示無妨。
在花園裡尋到藥瓶,就很難尋到主謀了,雖然知道許多事很可能找不到幕後者,可俞筱晚還是覺得心裡堵得慌。告辭的時候,她忽而想到,到底是何人所爲,王妃心中必定也有主張,只是王妃可能會派人盯着張君瑤、盯着張府,卻極有可能漏了張氏這個人。至少在王爺和王妃的眼裡,曹府是吳麗絹的孃家,他們很難將張氏跟張君瑤聯繫在一直。
她便含笑向王妃福禮到,“多謝王妃款待,臣女感激不盡。臣女就此告別,來不及向張側妃道別了,還請王妃向側妃說明一下,待下回舅母張氏來看望側妃之時,臣女也會請舅母代爲請罪的。”
王妃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淡笑着應下。待幾人走後,她才挑眉問許嬤嬤,“去查一查,曹夫人張氏每回來王府,多在哪裡坐着?”
而王府裡的警報解除後,各院的主子回了各院,張君瑤安靜了幾日,待覺得風聲沒那麼緊了,才尋了個時機,將屋裡的丫頭們都打發了出去,拉着蘭嬤嬤的手問道:“嬤嬤,怎麼辦?王爺幾日沒到我院裡來了,可是惱了我?他……他竟連小公子都不來看一眼了。我、我、我……若是吳麗絹再生個兒子出來,這王府裡哪裡還會有我的容身之地。”
蘭嬤嬤也覺得問題很嚴重,她原想着王爺肯定是惱了主子,可是心裡還是會有小公子的,就是不願意到秋海堂來看小公子,也會差了人來抱小公子到正屋去。而王妃又不願意抱養小公子,小公子不可能總住在正院,慢慢的,王爺總歸會再回到秋海堂來。可是這幾日,王爺竟一次也沒提出過要看小公子。
她仔細尋思了一番,眸中閃現幾絲陰險的光芒,悄聲道:“實在不行,就想辦法收買水風景的下人……”
張君瑤用力搖頭,“不行!這樣太露痕跡,之前咱們不就商議過的?”她想了又想,下定決心般地捏了捏拳頭,“不是還有一味藥麼?法子也想好了。”
蘭嬤嬤大吃一驚,“可……可是,風險太大了。”
張君瑤哼了一聲,“不是說,只要不吃下肚去,就沒有關係麼?這事兒我就交給你,你一定要辦妥當了,麒兒若是有個什麼,我不會放過你!”
蘭嬤嬤打了個哆嗦,可是一想到舅夫人說的話,又覺得有道理,便狠了狠心道:“也是,富貴險中求。側妃只管放心,這事兒就包在老奴的身上,老奴定會護得小公子周全。”
蘭嬤嬤發了誓,張君瑤卻又有些不放心了,拿寶貝兒子做筏子,到底值不值得?她抱着兒子逗了許久,看着兒子可愛的小臉,狠了狠心,那藥,只要不吃下肚去!她是個有福的,麒兒也是個有福的,不會有事的!
這會子,王妃正在跟攝政王談論吳庶妃的胎象,經過孟醫正親自扶脈開方,幾日調養之後,吳庶妃的胎象已經穩了很多。王妃輕聲道:“王爺請寬心,臣妾無論如何,也會爲王爺保全這條血脈。”
攝政王輕輕勾起一抹笑,拉過王妃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輕聲道:“聽絹兒說,那個俞小姐倒是懂些醫術的,這種秘藥她都能知道,或許真有些本事也不一定。依本王看,不如請她到王府來,給你扶個脈,看有沒有什麼方子,能爲你調理一二,若是能有你爲本王誕下的孩兒,哪怕是個女兒,本王也會捧若至寶。”
這樣的話,讓王妃的心頭一暖,淚水就涌上了眼眶,掙扎了一會兒之後道:“太醫院都看遍了,臣妾怕……”
攝政王卻攔着話道:“怕什麼?左不過是抱養一個,不可能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