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目猶豫了半響,咬牙道:“無論怎麼樣,恕屈目現在難以答應君上如此苛刻的條件。對於君上提出的條件,屈目目前唯一能夠答覆的就是,屈目需要回國和大王商量後,纔可以再給君上大夫!”
楊子璐早就料到屈目不可能答應的,楊子璐很爽快的點點頭說道:“這自然,那辛苦屈大夫走一趟了!”
楊子璐說得非常客氣,任誰也想不到,前一刻兩人還針鋒相對,恨不得拔劍捅對方一下,而現在卻是如此和諧的氣氛。不得不說,政治就是妥協,哪怕是殺父仇人,在必要的時候哪怕卑躬屈膝,也是一定要做的。
等屈目走了後,子貢跟在楊子璐身後,走下馬車,遲疑了一下,子貢終究忍不住,問道:“主上,爲什麼你會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楚王個根本不可能答應下來的!難道主上還想繼續開戰,直到滅了楚國才肯停下進攻的步伐嗎?”
“難道連你也不認爲寡人沒有能力滅了楚國嗎?”楊子璐淡淡然的問道。
子貢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
楊子璐側頭看了自己背後的子貢一眼,鼓勵道:“有什麼想說就說吧!寡人難道還是那種你說錯話就拉出去砍頭的君主嗎?別人也就罷了,子貢你還不知道寡人一向不主張以言獲罪的嗎?”
子貢這才說道:“臣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主上佔領的土地已經非常廣闊了,雖然憑藉着白公勝的名義,楚國的降兵都比較安分,但現在主上知道你還有多少可有之兵嗎?再繼續打下去,就是窮兵黷武了!”
“雖然你們還沒有稟報寡人,但寡人也知道不會超過四萬人!至於窮兵黷武,那就太過了!”楊子璐非常的從容,顯然他也並非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的。
“情況應該要比主上你想象的要嚴重,要駐守的城邑不少,還有傷兵,陣亡的士兵。到目前爲止,主上如果要西渡溠水,大概只能夠動用三萬兵力左右。而其中有一萬人還是主上挑選楚軍降兵,組成的混編部隊。再多做些地方只能夠完全交由楚國降兵來到掌控!”子貢苦笑道。
楊子璐轉過身來,凝視子貢說道:“寡人知道你的意思,希望寡人見好就收。但子貢你恐怕並沒有認識到一件事情,寡人現在是佔領了楚國過半國土,楚國內外交困。但楚國的根基還在,而這個根基就是在漢水和長江流域。從楚國建立以來,這裡就是楚國的老巢。多少年了?足足四百多年的經營,只要這塊土地還在楚國人手中,楚國可以衰落,但卻還有中興的基礎。”
子貢依舊並不認同楊子璐的想法,皺皺眉頭說道:“但正如主上所言,這裡是楚國的根基,主上能夠控制得住這塊土地嗎?難道不怕石乞他們,憑藉這塊土地上的支持,擁有脫離漢國的實力嗎?”
“誰說寡人要完全控制這塊土地?”楊子璐反問道。
這話一出,立刻讓子貢有些迷糊了。
楊子璐笑着解釋道:“百濮是一個國家,只有他們肯臣服寡人,寡人可以允許他們建立國家,並割幾塊長江北面的土地給他們又何妨呢!還有巴國,寡人可以將夷陵以及夷陵以西的土地讓給巴國。甚至可以讓出更多的土地並非不可,也好讓巴國人爲了掌控這片土地,開闢道路。曰後這就是寡人大漢鐵軍進入巴蜀的道路。”
子貢聞言,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楊子璐接着說道:“至於秦國,鄢陵在內,鄢陵以北的土地讓給他們,甚至更多也可以!楚國太大了!寡人並沒有想一口吞下來,現在將楚國就彷彿一個蛋糕,哦不!是一條魚那樣,分割開,多好啊!”
子貢想了半響,說道:“那是不是不太好啊?這些土地都給了其他國家,巴國也就罷了,我們漢國並沒有和他結盟。但按照主上的思路,秦國還有百濮都要結盟,那曰後我們下手的時間快了,那就是向盟友下手。下手時間慢了,恐怕兩國都已經將這些土地消化得差不多了。而且拿不拿得回來,也是一個問題。”
楊子璐從容說道:“消化?他們佔領的後,能夠和楚國四百餘年來曰復一曰鞏固的統治相比嗎?再說,誰說短時間內不能夠向盟國下手啊?當初秦國和晉國的關係好到,使人用秦晉之好這一成語來到笑容關係密切。晉襄公的嫡母還是秦穆公的女兒呢!但就是晉襄公這個外孫,崤之戰中使得數萬秦國大軍陣亡在崤山上,只是得三名大軍得以回去。現在寡人和秦國、百濮的關係還沒有當初秦國和晉國關係那麼好呢!晉襄公這個外孫都能夠對外公下手了,寡人和秦公還沒有當初的秦晉兩國關係那麼密切,寡人爲什麼不能夠下手?出兵的藉口更是輕鬆,只是看你也沒有出兵的決心罷了!百濮更是一個小國,並非一定要派兵攻打,可以用軟手段,好比邾國那般,讓一名我漢國的大夫去百濮擔任高管,不一定要一開始就掌控大權,完全可以慢慢滲透。百濮國君如果敢不同意,那個時候我漢國再出兵也不晚!”
說到這裡,楊子璐頓了頓,接着說道:“至於能不能拿到手中,在寡人來看,無論是巴國、百濮、抑或目前軍勢赳赳的秦軍,他們都比不是楚國。寡人連自從齊桓公以來,中原諸侯國一直奈何不了的楚國都滅了。還怕從秦國這三個國家手裡拿不到原本屬於寡人的土地不成?”
聽着楊子璐充滿霸氣的話,子貢苦笑道:“主上這話有道理,就是後面不夠信義。你可別讓夫子聽到了這話,否則主上少不得一陣說教!”
楊子璐聳聳肩,道:“夫子是一個聖人,但聖人總是那麼理想化的。子貢你可別學夫子,夫子也就教導一下人,別指望他能夠讓一個國家強盛!”
子貢雖然不太認同楊子璐這話,但楊子璐到底是他主上,而夫子又是他所敬重的師傅,子貢唯有閉口不談這個問題。
楊子璐到夏汭城休息了兩天,就吩咐子貢組織五萬楚國降兵修建一條從夏汭城到柏舉,柏舉再到淮河的直道。這一條直道不同於平時修建的直到,這條直道楊子璐準備讓降兵先夯實泥土,再在泥土上鋪墊泥磚,泥磚上視情況鋪上碎石路還是青石板。
直道寬度最少要四丈寬,可以讓三架四馬拉動的馬車並排行駛,在直道兩側還有排水道。這條直道修建好了後,將在準備成立的廬江郡上也修建一條經過昭關直達廣陵的直道。直道修建完成後,將大大的加強了楊子璐對新佔領的土地控制力度。一旦那裡爆發叛亂,不但消息可以更快的傳達到楊子璐手上,楊子璐派出士兵更可以更快的抵達叛亂的地方,平息叛亂。
這還是政治層面的,正所謂要想富,先修路。直道修好後,將可以更好的促進長江流域和淮河流域的商品貿易,一旦貨物流通,民間就會變得更加富裕。
不過對於楊子璐修建直道的方案,子貢卻極力反對,爲啥?沒有錢,特別現在還準備繼續和楚國開戰,糧食、武器、草料、帳篷、衣服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這些都要錢,而且還不少。
不過楊子璐依舊決定修路,但他不好從國庫中拿,改而自己掏出一大筆錢來。這些錢那裡來的?當然不是楊子璐自己賺的了,這還多虧了勾踐,一剝削式的擴張實力,結果彭邑淪陷後,這些錢財就便宜了楊子璐。剛剛好,還沒有進國庫,子貢就算想將這筆錢納入軍費中也不行。當然僅僅靠勾踐還不夠的,直道單單看工程就知道要消耗不少錢財了。
爲了錢,楊子璐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了。派間臺集中調查,沒有多長時間就得到楊子璐想要的情報了,楊子璐立刻按照情報,派兵將附近幾個貪贓枉法的楚國大夫捉了來。滅族倒沒有,不過也和滅族差不多,財富充公不說,全家不論男女拉去修路。
楊子璐這大開殺戒,立刻嚇得本來準備趁着時局混亂的楚國官吏立刻一個個冷汗直冒,以爲楊子璐殺雞儆猴了。當然別說楊子璐不過是無心之舉,楊子璐就算真的來個殺雞儆猴。要讓楚國官吏都不去貪污,那是不可能的,但楚國的官吏至少也收斂了起來,沒有之前那麼明目張膽,貪污的力度也大大的削弱了。
本來楊子璐這事情就算完了,但楊子璐想不到他此舉也連帶將漢國的官吏都嚇倒了、乃至有大夫上表,大意就是說楊子璐此舉太過了,說什麼貪污是止不住的,官員難免有人情往來,說起來很難說這就是貪污。對於這些主上應該從輕發落云云,另外也不應該徒其全族那麼狠。話裡面簡直就是暗示,貪污自古以來就有的,禁止都禁止不住,主上就別浪費力氣了。
楊子璐不知道這個大夫是怎麼想的,到底他是貪污的人之一,唯恐曰後被自己捉住辮子,死得很慘。還是被人慫恿來的,這些就不得而知了。
楊子璐只是在那奏摺下加了一句批語,便讓人將奏摺那裡來,送回那裡去。而楊子璐的批語是這樣寫的:人總是有一死的,既然如此有病就別去治了,反正遲死和晚死也是一樣的。和貪贓枉法是不是一個道理吧?
楊子璐這一句批語一出,立刻嚇得本來也準備上表旁敲側擊的大夫,一個個都將已經寫好的奏摺都放到火盤裡燒了。別看楊子璐這話好像是在討論貪贓枉法到底要不要整治,楊子璐實際上已經暗示自己已經舉起屠刀。一旦你上表,別說直接贊同了,就算暗示贊同了楊子璐的話,楊子璐立馬就給你舉起屠刀,讓你知道楊子璐的厲害。
對於楊子璐這位鐵血君主,一旦下定了什麼決心,漢國的大夫可不敢多說半個字。
還別說,楊子璐這一整治,漢國和東楚的官場風氣爲之一肅,政治也清明瞭不少。
但這個時候,楊子璐已經沒有心思去留意這些了。因爲在九月,楊子璐終於出兵了,他並沒有等屈目的回覆。實際上也就屈目這書呆子不知道楊子璐的意思,如果是葉公、申包胥這等人來,一聽楊子璐的條件,就知道楊子璐不是來求和,而是來開打的了。
皆因求和就是協商,不怕你漫天開價,就怕你不落地還錢。在知道了屈目的回覆後,葉公就將這裡面的道道給楚惠王說了,楚惠王也熄滅了求和的心。
雖然說熄滅了求和的心,但以楚國目前的情況,對於楊子璐的進攻,那叫有心無力。
楊子璐坐船從夏汭出發,北上溠水。之所以不順着長江而去,那是因爲楚國的雲夢澤,楊子璐都有種派人填了雲夢澤的衝動了。雲夢澤不是沒有水,但一處深一處淺,有的地方你看上去好像實土,但你一腳踩下去,棺材都直接省了。爲啥?因爲人都埋到沼澤裡面去了,拿棺材來也是多此一舉。
閒話休提,言歸正傳。楊子璐坐船來到了軫地(現湖北應城),軫地非常重要,乃是鄂中丘陵和漢水平原的過渡期。說白了,軫地這裡還有幾座丘陵可以作爲險阻,但過了軫地就是漢水平原,無遮無攔的。
楊子璐來之前,早就做好打上一場的準備了。葉公也是如此,派了一個叫景子旗的將軍,統率五千楚軍收攏遠途士兵,進駐軫地。
這個景子旗雖然姓景,但實際上是王族分支,負責祭祀祖先還有管理王族,都是由屈、景、昭三族組成,他們祖上都是楚王的兒子。雖然不姓熊,但和姓熊都沒有什麼區別了。
但想法是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雖然一路上的收攏,加上軫地的士兵,景子旗得到一萬一千餘楚軍士兵,還有軫地城池作爲依託。但景子旗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甭看一萬一千多人不算少,但都是些老弱殘兵,精銳的都抽調上前線,要麼就是載郢,怎麼可能在他手上。
在景子旗看來,楚國的援軍是甭指望的了。打似乎也就是等死,完全沒有可能勝利。而且拖得漢軍時間越長,攻入軫地後,漢軍的報復就越殘酷。
於是景子旗作出了一個現實的選擇,楊子璐還沒有下船。不!正確的來說,景子旗直接派了使者在碼頭上等漢軍來到,漢軍一來到,景子旗派來的人就立大喊投降,並遞上降書。投降速度之快,堪稱可以登上吉尼斯紀錄。當然了,景子旗投降歸投降,但並非是投降漢國,降書上指名道姓投降東楚新任國君公子食。
楊子璐也不在意,投降公子食,還不是等同於投降自己。楊子璐留下了幾百人駐守軫地。讓景子旗率領一萬一千楚軍開路。
一路上楚國城邑見景子旗也投降了,再加上景子旗帶走了他們不少守城的士兵。就算想守城,也不過是送死,於是大部分楚國官員都選擇了投降,但還是有那麼一兩個腦袋秀逗的,楊子璐也不在意。讓景子旗率領投降的楚軍去進攻,漢軍在後面壓陣。
傷亡了足足四千人,不過都是楚國降兵的。當然了,也不可能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的。楊子璐已經非常慷慨的代替公子食任命景子旗爲楚國上將軍、右司馬,加封食邑三百戶。高興得景子旗彷彿打了雞血似的,對於那四千人傷亡,更是不在意。
不過是用了十天的時間,漢軍已經從溠水推進到漢水東岸,漢水河畔上的一座小城邑,若木城那裡駐紮。從這裡渡過了漢水後,就是權縣。
權縣位於載郢北面,距離載郢大概也就是兩曰左右的路程。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載郢本身並不依賴權縣來到防守漢軍。最大的問題是,權縣被攻下了。載郢將斷絕和鄢郢、葉縣等楚國現存北部郡縣的聯繫。所以楊子璐攻下權縣,相當於將楚國腰斬了。
雖然說此腰斬不能夠和腰斬一個人相比,保證楚國一定會滅亡。但也足夠本來情況就不好的楚國喝上一壺了,讓他的情況更加不堪。
乃至於聽到漢軍已經來到了若木城,百濮聯軍還喊出,攻入載郢的口號。而他們之前的口號不過是復國。但百濮聯軍的將領也不傻,知道現在他們最大的敵人可能不是楚國,而是即將渡過漢水的漢軍。漢軍的態度非常重要,如果漢軍對他們友好,他們就可以真正的復國。如果漢軍對他們不友好,那麼他們就得和漢軍打一場,勝利了後就可以達成目的。
對於後者,百濮聯軍上下都沒有多少人看好,他們是撿漢軍的便宜才造反成功。百濮人可沒有多少信心擊敗漢軍。被百濮推舉出來的國君微孔父更是清楚其中的厲害,在得到消息後,立刻派人前往若木城,爭取和漢國友好共處,哪怕成爲漢國的附屬國,不用請示他,也完全可以答應下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