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蘄年宮,書房。
時間是下午申時。
“來,寡人等你多時了。”
嬴政正在着手處理一些重要的政事,主要都是各地的訴苦信,裡面談到了連綿暴雨導致很多地方受災嚴重,處理起來很棘手。
簡單點來說,就是缺錢。
“王翦你看看這些竹簡,全是叫寡人撥款賑災的,一個個獅子大開口,一時之間宮裡也拿不出這麼多啊”
他身子一傾,把竹簡遞給了王翦。
王翦面色疲倦,恭恭敬敬地接過來,稍微瞄了幾眼。
宮廷禮節很到位。
在古代,君主有時候叫你看看某個東西可能只是隨口說說,主要還是想讓你談談自己的看法,並不是讓你真的看。
比如王翦手上這一疊厚厚的竹簡,要想把裡面的內容看完可不是一時半會的事。要是哪個不走心的真在一旁蹲着仔細欣賞,讓大王乾坐着,不是傻子就是智障。
王翦隨意地翻閱了一下,兩手呈上來,交回了嬴政的手中,略帶尷尬地說道:“大王要是問王翦受災情況怎麼樣,末將倒可以派兵去一探究竟,把那裡的現狀不缺不漏的稟報給大王,可您要是問我這些地方官員要的是不是多了,這個……末將真的不好說,這些事,還得找文官來做,我這個武將怎麼會弄好呢。”
“寡人看你不是一點都不知道,是不想越界吧。”嬴政把竹簡放好,搖了搖頭,“算了算了,你不好說寡人也就不爲難你了。”
他見王翦一臉的倦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知道他肯定是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在追捕城裡的蒙面黑衣人,連忙說道:“寡人就知道王將軍會來稟報昨夜的事,所以一直在這裡等你,只是沒想到你竟然弄到這個時候,想必也是累了,趕緊說說什麼情況吧,說完就回去休息,身體是肉做的,可不是鐵打的,不休息好哪裡有精力去做事呢。”
王翦點了點頭,正色道:“謝大王關心。”
嬴政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是這樣的,”王翦簡單理了理思緒,幹練的說道,“昨夜大王離開後,末將一直帶人在抓捕那些黑衣人,期間就地格殺十六人,抓捕十三人,其餘的讓他們跑了。”
說到這裡,他自責道:“請大人降罪,若非末將帶的人太少也不會讓他們給跑了,此事末將責無旁貸。”
嬴政衝他擺了擺手,“王卿何罪之有啊,本來就是讓陳高找你帶幾個功夫好的暗中跟着寡人的,誰想到沒有刺客暗殺寡人,反倒出了這樣的事啊,跟你無關,不必自責。”
他想到還抓到了幾人,神色一緊,問道:“怎麼樣,在那些俘虜口裡問到什麼了嗎?”
這纔是他最關心的,這些人大晚上的在咸陽城裡乘着黑夜行事,肯定是有大行動,否則不會冒這麼大的險的。
此話一出,王翦眼睛裡透着無奈,低聲回答道:“人……都死了,三人乘士兵不備,奪劍自殺,四人咬舌自盡,還有剩下的六人……服毒自殺。”
“啊?”
嬴政整個人僵住了,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居然全都……自殺了?
如此一來,豈不是一點信息都獲取不到了?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死士啊。
他以前覺得所謂的死士很難辦到,又不是國仇家恨這些大事大非不容妥協的事情,爲什麼寧願死也不鬆口呢。
難道說在兩千多年前就有洗腦的手段了,能夠叫人死心塌地的爲他的主人效力,不死不休?
再不然,就是家人被控制住了,只能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家人的平安。
嗯,一定是這樣的。
嬴政強迫自己無條件地接受第二個想法,因爲他不敢相信真的能培養出死士,那太可怕了,光是想想一羣人拿着刀到處亂砍,不怕疼不怕痛,掉了一隻胳膊繼續打,被刺殺了雙眼還不投降,直到沒有戰鬥力才咬舌自盡的那種毫無人性的景象,就足以叫他頭皮發麻,汗毛倒豎。
這……太可怕了。
“不過,也不是毫無收穫。”
見嬴政皺眉咬牙的好一會兒,王翦突然再次開口。
嬴政立馬來了精神,“哦,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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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當時有三五黑衣人正在逃竄,被巡邏的士兵們發現了,末將便帶人追去,那幾人輕功不錯,逃得很快,士兵們追不上,所以末將只能一人緊追不捨。”
“他們前行的速度並不快,末將就跟在後面,其中一人扛着重物,夜色很深,看不清楚,但應該是類似麻袋之類的東西。”
嬴政被他這麼一說,提心吊膽的,也覺得很刺激,“然後呢?”
“本來末將輕而易舉就能追上他們的,但是離城門一段距離之後就發現了異常,他們沿途有人接應,一直干擾着末將,故而遲遲沒有跟上,每次都是差一點,末將一直追到辰時,纔跟丟了他們。”
“這個……算什麼收穫?”
嬴政本來聽得很激動,以爲王翦抓到那幾個人了,結果聽到了人跑了,頓時心涼半截。
“回大王,末將當時已經追了很遠了,那裡在……雍郊。”
他把雍郊兩個字咬得很重,明顯意有所指。
“雍郊?那就是嫪毐的地盤了,又是這傢伙搞得鬼啊。”
嬴政手指敲打着案几,心生厭惡,這個嫪毐還真是陰魂不散,上次給了他一個假的太后璽印,這次又派人到咸陽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真的是一點都不把他這個大王放在眼裡啊。
“嫪毐,看來不讓你吐點血,你是真的不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了!”
嬴政眼裡閃過一絲凌厲,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剛好宮裡還有個讓他無語凝噎的荊軻呢,閒着也是閒着,倒不如找些活給他乾乾。
能不能幹好無所謂,只要能噁心到嫪毐就行了。
他打定了主意,便準備再去和荊軻談談了,擡起頭,一看王翦神色鄭重,立馬知道他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放在後面要說。
王翦這才說出了要稟報的重點:“大王,昨夜城裡有人不見了。”
“誰。”
“熊子文。”
“身份。”
“昌平君獨子。”!